他还是无法适应。

这些跟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

他为自己的淡薄感到恐慌。

是的，恐慌。

这个症状，其实很早之前就出现了。

自从他的几个女人离开了之后，他就对什么事儿都不大感兴趣了。

每天走走逛逛，也不过是在熬时间罢了。

他的脾气越来越差。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拍照结束之后的宴会，他并没有参与，而是独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他并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咻……啪！”

忽然间，一阵烟花在天空之上爆开。

他呆呆地看着那束烟花。

恍惚间，眼前又闪过了那几人的身影。

那也是一年春节，也是天寒地冻的。

只不过，有娄晓娥、有秦淮茹、有秦京茹还有徐薇薇。

秦京茹拿着一大号的烟花，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因为在放烟花之前，王守仁告诉她这烟花多少钱，可把她心疼坏了。那时候的她，还没那么多钱。一个六位数的烟花，把她心疼得直抽抽。

最后，秦淮茹看不过去了，抽了她两下，没好气地告诉她，这是“秦家村”没事的时候，那些农学院的家伙自己弄的，只不过他们自己去购买材料。这姑娘才算是又变得乐呵呵地去点烟花。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的烟花。

没有现在的好看，也没有现在的花样多。

仅仅是一个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爆开，火花四散而落罢了。

但是那天，王守仁记得很清楚，在火花的衬托下，几个女人笑靥如花。

娄晓娥微微勾起的嘴角总是那么地淡然，只是时不时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总是闪过一丝令人感到欣喜的爱慕。

秦淮茹抱着他的胳膊，静静地看着天空之上散开的烟火。

秦京茹大呼小叫地拿着一手持烟花四处跑着，像极了一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徐薇薇委委屈屈地站在一边，直到秦京茹拉着她一起玩儿，她才算是不委屈了，还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了一眼。

天空中的烟花像是不要钱似的，不停地放着。

他不知道现在一桶烟花涨价涨到多少了，但是，就这种规模的释放，没个几千万的，估摸着下不来。

不知不觉，他的思维已经开始往秦京茹的方向靠了吗？

不，没有。

他只是怀念那个小守财奴在的日子罢了。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那脑海中的虚妄。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了一个惊呼声：“爸，你在做什么？！”

一个猛然地喊声，令他惊醒。

王熙柔原本是打算进房间里，陪着自家老父亲说话的，谁知道，刚进房间，就看到自家老父亲站在窗台边，伸出手，想要抓些什么。差一点，就要掉下去了。这把她吓了一跳，连忙喊了一声。这才把老父亲喊回神了。

王守仁不满地回头瞪了她一眼；“瞎咧咧什么，吓死老头对你有什么好处！”

“爸，你刚才……”

“你管我刚才做什么！”

王守仁伸出手，盖住自己的脸，使劲地搓了搓，南方的冬天没有雪，但是南方的冬天，也挺冷的。

冷得他有些流鼻涕了。

“爸！你怎么总是这样。”王熙柔走了过来，从旁边的衣架上拿起大衣，给他披上。

王守仁没有回答，而是从怀里拿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

事实上，他很少抽烟，但是思绪上来，没有一根烟，属实压不住。

王熙柔看着王守仁的样子，在内心中叹了口气，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想些什么。

她这一辈子的心路历程，其实也挺复杂的。

年幼的她，就有两个妈，这是她知道的。她觉得自己挺幸福的，毕竟有三个人宠着。到了成年了，才猛然间发觉，自家父亲，好像就是传说之中的渣男。而且，还不止两个，拢共有三个，后来加入的徐薇薇她倒是没有算入在内。

那个时候，她大概已经明白，徐薇薇其实跟父亲的关系不大，更多的，是出于一份不忍心。

但老父亲一个人收了三个女人，这一点，是没得洗的。曾经还有一段时间叛逆呢。

不喜欢自己的老父亲了。

当然了，几个娘，她还是喜欢的。

因为大娘、二娘对她很好，真心换真心，总是那么地直接且有效。

可到了现在，她才明白，有些时候，爱人多了，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特别是这种团圆的节日，剩下他自己孤零零地一个人，看着窗外炸开的烟花，缅怀过去。

王守仁的眼睛微微眯起，他已经老了，准确的说，已经很老了。

也差不多要到人类的极限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或许今天，或许明天，亦或者后天。

不管是哪天，自从那天晚上他差点往下掉的事情之后（王熙柔）以为，他的身边总会出现一个跟屁虫。

王守仁也不在意，每天该干嘛干嘛，冬去春来，他愈发地喜欢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

他的房间对外的景色很好，往外看，就是一片大海。

在多年以前，这里还不是这般观景，海边也没什么人管束，甚至还不是一个旅游景点，他带着秦淮茹和秦京茹到海边，看着大海大吼大叫。

那次，他仅仅是因为有事，出差到鹏城来。

刚好，秦淮茹来鹏城也有事儿，三个人，就约着出来，到了海边，踩着略微有些滚烫的沙滩，看着波澜壮阔的大海，感受着海风轻抚的感觉，

他眼睛微微眯起，刚好，一股清风吹进了房间之中。

旁边的小辈看到这副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爷爷，祖爷爷他还在发呆，整天发呆，也不说话，我跟他好说话他也不理我，这可怎么办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说了什么。

“好……好，我知道了。”

那个小辈离开了。

王守仁依旧坐在窗前，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大海之上风起云涌，映照出了一张张甜美笑容，他的嘴角，也跟着微微地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