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稳真正关心的并不是棉纺厂的改制问题。而是想借此题来证明王者风的眼光不行，从而间接地起到打击折江省产业结构调整的目的。一听棉纺厂的改制已经开始，吃惊加遗憾之余，哪里有心思再听什么彭处长的解答，但又不好表现得过于明显，只好含糊地说道：“棉纺厂的改制是一步好棋，因为棉纺厂是老旧国企业的代表，如果改制成功，就有非同一般的广泛性和代表性，等我有时间再和彭处长探讨一番。眼下还有问题要和王者风同志讨论。”

王者风见陈稳还是不肯善罢干休，也好，今天当着副总理和书记、省长的面，就提前将最后的决胜局摆在领导小组的办公室也好，也算是一次意义深远的胜利。

陈稳继续发问：“巨州市的复印机厂，三峰酒厂，以及雾州市的太阳能中小企业，蓄电池厂，都有非常广阔的前景，我想问问王者风同志，是出于何种考虑没有将以上企业的改制纳入计划之中？产业结构调整是方针大计，主导之人不但要有高瞻远瞩的目光，还要切实可行的计划，以及让人信服的能力，否则空有一腔漏热血和激情，有时因为眼光不准能力有限，反而会收到恰得其反的效果。比如不该改制的企业费尽力气改制，也不见得有多大的成功。有改制前景的企业在被排斥在外，只能望之兴叹，好的政策其实是一把双刃剑。”

陈稳的暗示不可谓不明显，在场的人都没有经历过中大事件，没见识过陈稳对王者风的冷嘲热讽。现在听了陈稳的话，个个气得不行。不过王者风已经习惯了陈稳的敲打，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周磊插话说道：“陈教授说得对，好政策只有有能力人的去具体执行。并且能够真正本着公平公正的态度去贯彻去实施，才有可能真正地做到造福于民。如果交到一个目光短浅或是能力有限的人手中，说不定还会带来不良的后果，王者风同志，如果你能通过陈教授的问题，我就可以借此判定你是一个合格的产业结构调整政策的执行者。如果通不过的话，是不是要考虑一下该如何努力去提高自身的理论水平和政治能力？”

周磊的话半正式半随意地说出来，让人看不透他的真正意图。但因为他的副总理的身份，话的份量就很重了，就相当于给折江省省委省政府施压，意思是，如果王者风接了他的话，叶页和范建华就无路可退了。

只要王者风开口答应下来，叶页和范建华只有顺水推舟接过周磊的话。但如果王者风不答应。就显得有点不识时务了，王者风就想，好厉害的杀招，前有陈稳打着学术讨论上的步步紧逼，后有周磊拉着叶页和范建华以政治角度助阵，今天的决战局，还真是险象环生，并且危机重重。

当着副总理的面说出来的话，绝对没有收回的可能。王者风知道，他不开口还行，一开口，就相当于上升到了政治事件的高度。事情的最可笑之处还在于，陈稳明明是政治人物，却打着学术的名义对他进行倾扎，还有一个官面堂皇的学术探讨的借口，国内的政治人物的水平。真是厉害，想要置人于死地。果然有足够的光明正大的手段。

王者风现在是退无可退，陈稳为了报上次在中大会堂的一箭之仇，今天是下足了血本。

如果今天不能在正面交锋之中彻底打败他，陈稳以后必然还会寻找各种机会找他麻烦，要找回所谓的公道。王者风想到即将播出的三峰酒厂的广告，和已经签定了协议的太阳能合资项目，心中升腾起一股愤恨和决战的火焰。

王者风就恭敬地对周磊说道：“周总理，我并没有系统地学习过经济学的理论，但我的观念是，未必有高深的理论就有实干的能力，否则直接将全国各大院校的教授直接按照他们的专业，系统地分配到各地的政府机关和部门之中，难道会让我们的社会主义事业就能大步前进几个阶梯？理论高于实践，但理论只能结合了实践，才能验证出理论是空中楼阁，还是真正有用的理论？陈教授作为国内有名望的经济学家。他的理论知识高深，我自认在理论水平上面和陈教授相差太远，但我自信在我主导的巨州市和雾州市的几个改制的项目，做到了理论结合实践的高度统一，也符合市场经济的发展规律。在此，我愿意接受陈教授的任何疑问，也尽可能努力做到翔实的回答，并且接受您和叶书记、范省长的监督。”

周磊回又看了看叶页，一脸不快地说道：“王者风这个小同志，还是挺有个性的嘛。”

叶页笑道：“小王同志虽然多多少少有点小缺点，但总体来说还是一个好同志。”

范建华也笑：“年轻人有个性是好事，其实小王同志一直比较稳重。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成熟，省委省政府对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如果说叶页对王者风的维护比较含蓄，还保留了一小级领导应有的矜持的话，范建华的话就是对王者风高不掩饰的爱护了。

周磊也早有耳闻，听到折江省的一二把手都对王者风比较偏爱，他还不大相信。心想一个处级干部，能有一个副省长偏爱就不错了，书记和省长都对袖另眼看待，怎么可能？不想刚刚敲打了王者风一句，就有了书记和省长的先后表态，原来传闻还确有真事。

这个王者风，还真有一点意思了。

周磊在国务院的位置，有点尴尬。按照资历，他最老，年龄也最大，但排名却最靠后。而且明年的国务院改革，基本上何副总理会扶正。入主国务院，而他还前途未卜，最有可能还是会原地踏步。

周磊观念上保守，政治上走中间路线，和陈稳的后台在政治理念上有相近之处，但他并不赞成寡头垄断，因此和陈稳的后台一向走的也不太近。此次出访折江，是陈稳从中牵线，向他转达了某高层的意思之后，他得到了暗示，才做出了视察折江省的决定。

已经是副总理了，再向上升一步几乎没有可能了，但如果调整一下分工也是不错，相应的也能提升一点权力，而且在名声上也好听一些，总比原地踏步强。

当然周磊也知道，陈稳背后之人虽然是国内最高权力的几人中的一人，也有足够的说话的份量，但最高层的事情太复杂了，需要多方平衡，需要各方妥协，而他可能没有足够的政治资本让那个人为他而牺牲在别的方面的利益。

不过他本人对折江省的产业结构调整也不太感冒，也清楚是何振东的手笔，就想借视察之际。挑挑毛病，也好回去有话和何振东理论。

没想到，陈稳努力了半天，还没有拿下王者风，一个小小王者风就成了绊脚石？周磊不由就对王者风高看一眼，心想这个年轻人还真不简单。被陈稳问不倒，被书记和省长双重偏爱，看来，也确实有点真本事。

周磊意味深长地看了范建华一眼，没再说话，挥了挥手，让陈稳和王者风继续。

王者风就郑重地答道：“陈教授在不同场合多次说过相同的话，在对折江省的产业结构调整政策置疑的同时。也对我个人的能力表示怀疑，对陈教授的态度，我深感遗憾。陈教授对产业结构调整政策有误解，或是有不同的看法，可以理解。但对我个人有偏见，就让人很不理解了。俗话对事不对人，陈教授身为堂堂的中大教授，又是国内知名的学者，对我一个无名小辈接二连三地进行攻击。个中原因十分让人费解，并且让人也对陈教授的名望感到失望！”

王者风没有先回答陈稳的问题，而是当着周磊和叶页、范建华的面，直接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直指陈稳的人品和修养。话一说完，所有人都一脸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王者风，都不约而同地想，王者风一向很少动怒，今天怎么失态了，当着副总理的面说出了这么激进的话，他到底怎么了？

王者风当然不是真的失态，而是假装发怒，也是借机发作，要给陈稳一个教训。被陈稳追打了多次，他一直尊他为当今有名望的学者，不愿意当众打脸。但今天被他的手段逼到了绝路之上，实在忍无可忍，再不还手，会让他觉得自己脾气太好了，在京城欺负完之后，还要来到家门再欺负一顿，然后还想借副总理的权威，压得他服输，最后还想若无其事地走人？

世界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周磊不动声色，叶页和范建华对视一眼，也没有表态，陈稳先是一脸错得，随后又摇摇头，严肃的说道：“王者风同志误解我了，我确实一直是对事不对人，不过主要是你太能干了，产业结构调整之中的几件大事都有你的身影在内，我只要举例说明，就得拿你说事。如果你觉得我在举例的过程中，有误导的嫌疑，我在此向你郑重道歉。”

陈稳也是厉害，有涵养，有手段，及时放低了姿态，立刻就化解了王者风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