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杯微凉
作者:督门提酒 | 分类:青春 | 字数:23.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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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人物
许之桓在那个“大房子”里惯见的激抗是项背暗箭和指桑骂槐。无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人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折磨人的法则。其精髓在于“辱”。“欲使其灭亡,先使其疯狂。”他们聪明的从来都是借刀杀人。
但如此正大光明,毫无掩饰拳脚相加的泄愤,许之桓却是第一次见。他不是会打架的人,同样他也知道,宁致远是打惯了架的。所以他事不关己的姿态站在原地,妥妥的安全的位置,面无表情地观望着战场。
首先看到的是,邬老大被铁棒袭击腿部后所呈现的痛苦表情。他的脖子瞬间变成两个粗,并且通红。红继续从脖子延伸至耳根再至扭曲的五官,最后是整个脑袋。许之桓能想象的到,那根铁棒所造成的威力以“红”的视觉效果呈现。那一双充血的双眼,此刻就像从染坊的红浆料里捞出来的。邬老大贴身的黑色腈纶裤管湿淌淌的,殷红的血顺势而下,沿着裤管流到他的宝蓝色球鞋上,流到脏地上变成乌黑的黏土。
胡同里的地面没有一块是干净的,在不干净的地上驻房扎根,在马粪牛粪上种植蔬菜。再用刚扒过煤饼的手摸一下阿公新蒸的猪肉包子。包子大抵是不愿进人肚的,经过一旦复杂的排泄工程又成了揉面的青稞。
邬老大看着地上液体的污渍,才惊觉血也可以这么脏。他用双臂用力压着左腿,运用腰部的力量试图起身,看看右腿是真折了还是脱臼。他咬着牙,仿佛腿部传来的痛感已经影响到了牙床,他觉得嘴巴都要张不开了,喉咙里有一股湿黏的血腥。
运用一只腿重新站起来的同时,邬老大趔趄地向后挪,那只很大的黑色垃圾桶支撑着他,邬老大暗中蓄攒着力量。跑是不可能的了,这一棍已经打断了他和宁致远的退路。
“宁致远……你够狠……”
宁致远黑着眸子没有说话,他要对这位昔日兄弟讲的所有话,都汇成一句话,方才已经讲的通透。所以他一招手,立刻上来四五个混混把邬老大推倒在地狠狠的拳打脚踢。
多年的打架经验让邬老大在地上翻滚,侧躺在地蜷缩一团,全力护住自己的肺腑要害,以及利用地势压住自己的右腿。他听见自己的肩胛骨在经过一根木棍的捶击后发出的清脆响声。那根木棍在他脊背上抬起落下铿锵顿挫,他瞄准了一瞬,在乱棍中伸出长臂往自己胸前扯。木棍被夺的那个混混又惊又怒,抬脚就往邬老大身上踹。
邬老大有了武器开始还击,纵使双手难敌四脚,但他总算有了暂时护身的能力。毕竟是练家子,在邬老大利用木棍渐渐为自己留出余地的时候,宁致远绕到一旁手持着铁棍加入乱战。
邬老大下身已经站不起来了,侧躺的姿势刚才在夺棍之余换成了瘫坐。此刻他把手里的木棍横在胸前,用以抵挡劈头盖脸的乱势进攻。
宁致远冲着邬老大的腹部猛踹一脚,那是个五脏六腑聚集的地方。邬老大方才侧躺就是为了护住腹部和受伤的腿。此刻被宁致远重下一脚,疼痛绞在一起让他有种胃痉挛的错觉。他下意识地弓身在地想要捂住肚子。宁致远一脚踩在他持棍的手上。五指受了酷刑再也握不住棍棒,宁致远用脚顺势踢开,棒子滚落了几圈又被方才那个丢失的小混子捡起。
宁致远眉毛一挑对着小混子道“说了废腿,都往哪打呢?肠子打出来了你他妈用它灌腊肠啊?”
那小混子以为宁致远在对他讲笑话,顿时笑开了花,扯着嗓子道“好咧!晓得了!”
宁致远倒不晓得他嬉皮笑脸晓得了啥,但见他拿着棍子复往邬老大腿上劈。宁致远丢了铁棍双手抱胸,悻悻然观战。
邬老大痛觉自己的双腿似乎已经渐渐失去知觉。可是喉咙却开阔了,他咽下嗓子里的血腥,心下一横对着宁致远狠言道“宁致远,我他妈今天要是残了,迟早一天你也要废!你等着!”
“你等着”通常只具备一个意思,事情的未果和预见,而且是来源于言者的想象,不具备事实说服力。等它具备的时候这句话通常换成了一句大仇得报的耀武扬威。行至此处,此话不过一句扬言。
宁致远双唇紧合向下,嗤之以鼻不以为然。
穆凉看着地上的暗红,和那群混混的疯狂,对于她心里一直疑惑的宁致远,他仿佛明白了一点。其实从刚走出胡同口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宁致远是有备而来的,所谓有备大概他那眼眶下重重的黑眼圈才是最有利的证据。他是在黑夜里放弃睡眠策划了多久?又是在南雁胡同和这群人潜心伏击了多久?这群混子都听他指挥可见他“小霸王”的名号是真的,原来他横行野蛮的地带从来都不止学校。把人往死里打的宁致远,就像来自地狱的“亚巴顿”。
此刻这位站在南雁胡同的“亚巴顿”,怕极了阿鼻地狱的酷刑。他要把他后半生将要遭受的所有心里魔障,全部于今晚加注在邬老大的腿上。
穆凉的双腿似乎也受了酷刑。她的呼吸道里了渗入了血腥的气息。她不能想象此刻邬老大那条裤管下是怎样一条伤痕累累的腿亦或是断了筋骨的烂泥。她的眼睛此刻就像一个器皿,盛满了悲愤。
穆凉挣开同样在一旁无动于衷漠然置之的许之桓。她跑到宁致远面前声泪俱下地指控着。
“宁致远,你疯了吗?即便你有仇有恨你也不该滥用私刑。你把他打残了,你得坐牢的。你大可报警,法律自会裁制他。”
宁致远好笑的看了一眼穆凉“滥用私刑?穆凉你以为是在古代吗?你觉得筱玫的事可以报警吗?这就是我的处理方法。”说着宁致远又恢复了宁小霸王的做派,对着许之桓喝道“你快点把她带回去。人家这么正义凛然的,不适合看这种场面。”
穆凉被宁致远气的肺都要炸了,她挣开要过来拉她的许之桓。箭步冲到邬老大面前张开双臂护住他。
林默向着那群打人打得愈发狠的混子急道“别打了,都停下。别伤着人。”
许之桓在心里冷笑,都快把人打死了,还提什么别伤人?
宁致远不紧不慢地踱了几步行至穆凉跟前,面色比被打的邬老大还难看还苍白。他向着穆凉耳语道“我当你真的理解我,才让你帮我照看筱玫的。你忘了她从医院出来的样子了吗?”
穆凉想起周筱玫的处境虽动容了一下,却还是不肯挪步死死抵在邬老大身前。对于她来说,是与非之间是如果夹杂太过感情就是去了对立面,会是非不分。
穆凉并非因着与周筱玫的友情不深,才如此反应。她只是天生具备了这种是非性,不站线队无分敌我,就事论事。这是此刻站在南雁胡同里的所有人都没有的。
许之桓倒是一脸镇定地站在原地,并不上前组织宁致远那帮人,任由穆凉护崽般地拿身体挡住这群人。他心里清楚穆凉不会出事。而刚才宁致远对着穆凉的私语,他虽未听完全,却也猜到了七八分。
首先周筱玫出事了,恰于邬老大有关,或者换个说法就是邬老大造成的。那么宁致远和周筱玫请假就是事出有因了,穆凉奇怪的举动也可以解释了。
可是到底是什么造成邬老大和宁致远兄弟决裂的呢?宁致远口口声声一条腿换一条命,周筱玫难道出了意外?
许之桓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如果周筱玫出了意外,学校不会不轰动,他们这个再组家庭不可能风平浪静地向学校请假。如果不是这样,那么那条命到底是谁的呢?想想周筱玫和邬老大的关系,大概事情可能就已经有端倪了。周筱玫可能怀了邬老大的孩子,但是那个孩子绝对已经不在了,所以周筱玫要请假,宁致远这么凶神恶煞的要报仇。
许之桓看着这场面,一切都已了然于胸。他看着宁致远愤然地让林默和林迪把穆凉拉开。
在穆凉被强行拉到一边,宁致远又准备再次下命令的时候。窄□□仄的胡同里冲出一辆车,车灯在黑暗里闪着突兀刺眼的光,光束汇集一束像一把明晃晃的无形刀刃。车速迅猛疾快,所有人不得不在异常的亮光中疾步退闪。
除了邬老大,他已成了砧板上的烂泥烂肉。
那辆威风凛凛的黑色Landrover,勉强委身于胡同夹道间。车停下来三个黑色西服的壮汉,都戴着墨镜。车还未停稳三人便把邬老大当死鱼一样扔到里了。停车,抬人再到开车完成动作一气呵成不到30秒。
混子贾道 “操!黑灯瞎火的,你不戴墨镜也没人认出你。瞎神秘!”
后尾车灯依旧亮堂的使人睁不开眼,宁致远才惊呼一句:“拦住那辆车!”
数十个人闻言后冲上去又退回来,那辆黑色Landrover此刻更像一头发狂的兽,任何人都可以张开血盆大口吞掉。那十来个小混混在车要撞过来的时候纷纷躲闪开来了。Landrover冲出胡同口后大道任驰聘,几秒钟便消失在人们视线。
宁致远在一阵车尾气自嘲道:“老子说,邬晋那小子怎么敢这么张扬,原来背后有金主。”
即使邬晋现在被救,那条腿被废是十之八九的事,已经伤的那么重筋骨被活生生打断。
许之桓眯着眼看着一旁的宁致远,想起那夜他拿着篮球往他头上扣的时候,他似乎也是这个表情。这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爱你是真的爱,恨你是真的恨。爱恨之间的沟通相处,一个摧心,一个蚀骨。相比那辆Landrover的主人有过之而无不及都是危险人物。他有些想不通的是,这块“顽石”为何要插手邬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