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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世砺行

作者:西新桥 | 分类:历史 | 字数:105.1万

第二十八章 贵客

书名:浊世砺行 作者:西新桥 字数:2536 更新时间:2024-11-02 19:27:44

“妙儿女郎请三十一号秦郎君入内听曲!”内间帘门处闪出一个龟奴,扯着嗓子喊了这么一声。

席间闻声站起一人:“是我,是我,哈哈!”手舞足蹈,举着号签喜滋滋往内间去了,想必就是什么秦郎君罢。

四下里响起一阵嗡嗡声,众人看那秦郎君时,目光里不外乎羡慕、嫉妒、恨。。。

裴果身旁,肥头大耳与五短身材他两个一脸懊恼,连灌了两盏闷酒下肚---算上这姓秦的在内,今儿个翟妙儿已经歌了三场,舞了两回,换句话说,满场拿着签儿的男子里,至多也就剩下一人还有机会一睹妙儿女郎芳容。万一那姓秦的运道上佳,竟得妙儿女郎青睐,为他且歌且舞,则余下人等,今日只得空手而归罢了。

虽是如此,却也没哪个愿意就此离去,一个个巴巴等着,总还盼望着竟能得到妙儿女郎垂青。

裴果倒是没甚表情,一脸的无喜无忧,自顾自喝着酒。瞧来闲适,其实一双眼睛电射,四处观察不歇,好歹习得些门道。

这般过得一会,忽然楼外喧哗声大起,龟奴的喊声此起彼伏:“贵客到!贵客到!”似有甚么大人物驾临。

裴果豁然想起前番撞着斛斯椿时,大抵就是这么个场景,暗暗好笑:贵客贵客,嘿嘿,总不会真个又是那凶豺尚书来了罢。。。

孰料世间之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巧---下一刻,醉生楼大门口呼啦闯进来数人,为首者身材矮壮、浓眉大眼,可不就是斛斯椿本尊?

裴果固然呆滞当场,那斛斯椿也是一眼就望见了裴果,忍不住长笑出声:“哈哈哈哈,裴郎君,你果然是同道中人!来时我还在想,今儿个不会那么巧又撞见了你罢,不曾想,咱两个就是这么有缘!”说话间,已是大踏步朝着裴果这边走来。

厅中之人应是有不少识得斛斯椿,有远远避开的,也有凑过来打招呼的,醉生楼的几个鸹母早是迎了上去,脸上笑容简直能甜死人。

肥头大耳与五短身材他两个倒是识相,眼见得斛斯椿边与裴果说话边往这里来,忙不迭让开了位置,点头哈腰而去。再看裴果时,两个目光早是不同,半是羞赧,半是惊惧。好在裴果瞧来压根不甚在意,两个这才放下心来。

斛斯椿便大剌剌坐在两个方才所在的矮几之后,看着裴果,一脸笑容。几个随从负手站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

裴果却没接斛斯椿的话头,反倒冷哼一声,自顾自饮了一盏---思敬兄说得对,斛斯椿何等精明之人?上一回自个对他那态度,明明就是一个冷淡,这一遭若突然就改作了热情万分,岂不奇怪?还是缓一缓,慢慢来。

斛斯椿身后几个随从眼中冒出火来,只是碍着主人没发话,不便上前动手。厅中认得斛斯椿的人也觉着奇怪:这位郎君到底什么来头?瞧着年纪也不大,居然敢对斛斯尚书这般不敬?

斛斯椿倒似心情好得很,也不动气,还举起一盏酒,笑嘻嘻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来来来,我陪你喝酒!”说着已是一盏入喉。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裴果真个不愿与斛斯椿来往,这时候也不好发作,更何况他心底深处,其实本就在欲擒故纵?

当下裴果轻咳一声,语气还嫌偏冷:“可不敢有劳斛斯尚书。”抬手也是喝下一盏,以作还礼。

“甚么尚书不尚书的?”斛斯椿故作不快之状:“既来了这销金窟,享乐才是正事,可不兴谈甚公事,论甚公职,要不然,岂非大煞风景?”

裴果双目一亮,脱口而出:“这话说得在理!”

“哈哈哈哈!”斛斯椿大笑不止:“我就说嘛,裴郎实乃同道中人!”说着把嘴努了两下,目光落在裴果身前矮几上的号签上。

裴果大窘,有心把号签收入袖中,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却把酒盏举起,“咕嘟咕嘟”喝了个底朝天,说声:“这一盏,我敬斛斯。。。兄。”

斛斯椿又是一阵大笑,也把身前一盏酒喝去,右手再抬时,变戏法也似取出根号签来,想必是方才进楼时,早有龟奴奉在他的手上。

裴果一见,登时笑出声来。

于是两个便在那里相对大笑,一扫先前横眉冷对之态。此情此景,倒似是一双老友久别重逢,不独斛斯椿的几个随从,满厅人等俱是看得莫名其妙。

便在这时,内间帘子掀开,喊号的龟奴跑将出来,公鸭嗓子又是一声大喊:“妙儿女郎再为秦郎君一舞,今日歌舞皆毕,不再见客!”

厅中顿然响起阵阵嘘声。有那急性子的,早是把姓秦的祖宗十八代一发问候个遍。

翟妙儿六场歌舞皆毕,无论斛斯椿还是裴果,抑或其他买了号签者,今儿个都没了机会。

肥头大耳与五短身材那两个在内,不少人意兴阑珊,就此离去,也有不少人索性放浪形骸,揽了别个女郎入怀,酒色双收。

裴果面上稍稍露出失望之色。斛斯椿看在眼里,眯起双眼,忽道:“那翟妙儿虽是有一日六场之说,嘿嘿,说到底不过是个妓馆女娘罢了。裴郎若真有心,说不得,且瞧瞧我斛斯椿的手段!”

“使不得,使不得。”裴果慌忙摆手,凑近了些,声音放低:“既是佳人定下的规矩,如何能随意唐突?岂不大煞风景?”

“哈哈哈哈!好你个裴郎,不想还是个怜香惜玉的主。”斛斯椿长笑不绝:“好好好,听你的,照规矩来,不可煞了风景。”

裴果当即举盏,又敬了斛斯椿一杯,接着他略有些迟疑地问道:“斛斯兄。。。你与我并不熟捻,如何。。。如何。。。”

斛斯椿一笑,说道:“实不相瞒,上回头一次撞见你,我就觉着一见如故,早有结交之意。奈何裴郎心中,似对我斛斯椿有些误解还是怎的,不甚待见呵。。。”

“不敢,不敢。。。”裴果支吾两声,欲言又止,到后来终于还是说道:“实在是裴果初来乍到,耳朵里听到些与斛斯兄有关的说道,说是,说是。。。”

“说是我斛斯椿凶名赫赫,杀人不眨眼,对么?”斛斯椿侧过身子,斜了眼睛看裴果,脸上似笑非笑。

裴果直勾勾看着斛斯椿半晌,一咬牙,说道:“正是!”

“好!爽快!我就喜欢裴郎这般真性情的,若然假惺惺,一味说些客套话,那可就没了劲儿!”斛斯椿陡然坐直了身体,声音深沉:“方今这世道,谁不是各为其主?既是你自个接了这差事,那也没甚好推脱的,干就是了!”顿了顿,忽地咧嘴一笑:“大丈夫处世,管他凶名也好,臭名也罢,总好过默默无闻不是?”

饶是裴果此刻其实是在做戏码,闻听此言,也不禁暗说一声“倒也豁达”,遂借着酒劲重重点头,叫一声:“在理!”

两个又再相顾大笑,一气连喝下三大盏。

斛斯椿嘴里喷着酒气,瓮声瓮气道:“今儿倒好,我两个难兄难弟,谁也不曾见着那翟妙儿。既如此,裴郎不妨随我同行,寻地儿痛痛快快再喝上一回,也好打发了这无聊长夜,如何?”

裴果自是点头答应,暗暗窃喜:虽不能见着翟妙儿,阴差阳错之下,居然这般容易就与斛斯椿搭上了线,今儿个总算没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