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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离传

作者:辛琴 | 分类:历史 | 字数:43.7万

第二十一章 前尘往事

书名:长离传 作者:辛琴 字数:4481 更新时间:2024-10-24 08:35:40

她一口气将心中所有的疑问都问了出来,慕洵却一个都没回答她,而是道:“既然这么想从本王这里知道谰嫣的事情,就拿出你的坦诚之意来跟本王换,你若事事对本王隐瞒、句句话都是谎言,还想指望本王能告诉你点什么,”他冷毅地盯着她,轻吐了两个字:“做梦。”

林竺瞪着他,僵持了半会,最后还是自己妥协了说:“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抓我,我的确做错过一件事情,玄族人可能都想杀了我,但那是六年前的事情了,那些仇恨早就时过境迁。”

“仇恨要那么容易就能时过境迁,雪峪门和蘅芜阁的百年世仇早就过去了,不必等到今日还老死不相往来。”

林竺一下怔住了,是她将仇恨看得太轻才觉得可以时过境迁,在玄族看来只要给他们机会,六年前的仇也可以等到今日来报,慕洵的话没有半分错。只是她想不明白既然是报仇,在找到她后直接杀了她就是,为什么那四个玄族男人只是捉走她,不想她死在路上?

她一时觉得脑子十分的混乱。

慕洵看了看她的样子,转身往樟林子外走,淡淡说道:“看来是个很长的故事,先离开这里再聊。”

林竺却紧张地拦了他一把:“你别乱踩将我辛苦摆的阵法启动了,你跟着我走。”她领着他从阵法里走出去。

等出了阵法,慕洵在前面走,林竺跟在他后面追,山林子的路高高低低并不好走,她追得很辛苦,气喘喘地走两步就扶着樟树歇两口气,一直追了半个多时辰后,慕洵才在林子外的缓坡上等她。

缓坡上开满了黄色的小花,黄灿灿的一大片,他一袭白衣立在其中,风吹衣袂,身姿清逸。

林竺没有走过去,就站在缓坡边一棵斜长的荆树旁,扶着树干使劲地喘气,她的身体真的大不如前。

慕洵见她没过去,便背着手朝她靠近了几步,道:“现在你可以说说六年前在玄族,你做了什么错事惹得他们都要杀你。”

林竺等气喘平稳了才说:“六年前,我毁了他们的祖庙,毁了他们的镇族术十方绝阵,还害死了他们的族长。”

慕洵微感惊讶,尔后讽道:“祖宗祠庙,镇族之术,一族之长,都是玄族的立族之本,你还真有本事!”

林竺被他的冷讽刺得有些痛,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于她而言却是一生都忘不了的悲痛。她侧过了脸去,有两滴清泪滚了下来,又赶紧抹去了,她不想在慕洵这个魔鬼面前哭,不想让他看到她的软弱!

慕洵看她别过头,似乎猜到了什么,稍稍发了下愣,再问:“你都做了什么?”

林竺深深吸了一口气,稳定自己的情绪,再转过来时神情已经变得很淡,用疏离的、谈判的语气回答说:“因为一些原因,我在戫哥哥,就是东方戫承继族长之位时,去闯了他们摆设在祖祠宗庙里的十方绝阵,被困在了阵法之中脱不了身,戫哥哥知道后入阵来救我,他把我救了出去,可他自己却没有活下来,跟着祖祠宗庙和十方绝阵一起被大火烧没了。因为我闯了那样的大祸,他的族人们将我绑到了火刑柱上都要烧死我,我在大火里昏迷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人却躺在山谷外面。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玄族山谷里出来的,我想再进去,可山谷外面的阵法换了,换成了很厉害的九宫八卦阵,我破不了就再也没进去过。这六年来我都没有破解九宫八卦阵的法子,就再也没有了玄族的消息,直到......”

直到她和他大婚那夜,她在寻王府后院听到欣妤弹奏的那首《解忧》,那首曲子是戫哥哥的母亲为他的父亲所谱,连玄族的族民都不一定知道,她当时满心以为是戫哥哥在弹琴,以为戫哥哥还活着,如今来看,只是自己一厢美好的愿望罢了,戫哥哥终究死在了六年前的那场大火里,不可能再活过来。

她继续说:“直到意外地听到欣妤姐姐弹了那首玄族的曲子《解忧》,我从欣妤姐姐那里知道了谰嫣姐姐,所以近来我一直想问你关于谰嫣姐姐的事情,可我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告诉我,便一直没敢轻易问出口。”

说完了,她盯着他问:“我将你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是不是该回答我的问题?”

慕洵盯着她脸上的冷漠,缓了会才说道:“六年前,本王去过玄族避世的太祁山脉,在那里遇见了谰嫣,她究竟是怎么从玄族山谷里出来的,她没有提,本王猜是在你被扔出山谷时,跟着你出来的。”

“那她有没有跟你提过,她为什么会从玄族山谷里走出来?”

“没有,她很不愿提自己的事情。可能是为了活下来,当时她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若非攸关性命,应该不会背逃家族。”

“你遇见她的时候她就怀了孕?那她的孩子,”林竺绕了几圈反应过来,“承宣不是你的儿子?”

“不是。”

“那承宣的父亲是谁?谰嫣姐姐在玄族又是什么身份?”

慕洵说:“谰嫣从不提半句自己的事情,直到生承宣时难产,将死之时才肯说出她是玄族人,过多细节她没讲,只画了一张画像,跟本王说画像上的姑娘叫阿离,求本王帮她寻到画上叫阿离的姑娘......”

林竺惊讶地看着他,摆手拦住他:“你等会,你让我先捋捋!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又有我的画像,那第一次在你府里的花园遇到,你其实就已经认出我来了,所以才会格外关注清池台,既然你早就认出我来,为什么要怀疑我是细作?!”更可恨的是打得她吐了血!

慕洵却半分不觉歉疚,浅浅淡淡道:“六年时间长到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情,可以让一个十恶不赦之徒改过自新,也可以让一个德厚性温之人变得心狠手辣,谰嫣所识是六年前的你,六年后你变成何样不可知,本王确定不了你突然出现在本王府中的意图,为何不能怀疑你是细作?”

他的思维还真不是常人能触及的,也足可见他处事有多谨慎!也不知道他都经历过什么,才会养成今日这般谨慎、以步为营的性情!

想得有点远了,林竺重新问:“谰嫣姐姐为什么求你找我?”

“她说如果本王能找到你,就将承宣托付给你。”

“为什么托付给我?”

“她没说原因,那时她快死了,没有多余的力气解释你这么多问题,她只让本王将承宣给你,再带两句话给你。”

“带什么话?”

“她说,她是东方暻的妻子,东方暻是被容桑暗中害死的。”

林竺目光突然一凛,因为激动,一直扶着的一根树枝被她“咔嚓”掰断了。

慕洵盯着她脸上蓦然升起来的复杂情绪,问她:“东方暻是谁?容桑又是谁?”

林竺收起情绪说:“东方暻是戫哥哥的亲哥哥,原本的族长是他,但是族长没做几个月他就病死了,死之前有个未婚妻就是容桑,不是谰嫣姐姐。”

慕洵没想到里面竟还有别的故事,但又肯定地强调:“谰嫣不会说谎。”

林竺也肯定地强调:“但是暻哥哥生前没有娶过妻,我很确定。”

慕洵没有跟她争论,换了方式问:“容桑为什么会成为东方暻的未婚妻?”

林竺解释道:“玄族有条族规,新的族长继位后,等到下一次桃花初开时,在桃花节上族人们会选出一个族中最优秀的女子成为族长夫人,六年前的桃花节上选出来的女子是容桑,所以容桑就是暻哥哥的未婚妻。”

慕洵继续问:“那假如东方暻坚决不肯娶容桑而非谰嫣不可,你觉得会有多少种可能发生?”

林竺低眉想了想,六年前因为容桑看出她喜欢戫哥哥,就觉得她威胁到了她的地位,而故意引她去闯十方绝阵。她那时年纪尚小,还不懂得人心的计量,真的相信了容桑的话以为只要破了十方绝阵,她就可以成为戫哥哥的妻子,结果反被困在阵中生死悬于一线。只这一件事,容桑其心之毒可想而知。

“依容桑的性情,她可能会想除掉谰嫣姐姐。”

“如果谰嫣被东方暻保护得很好,容桑没有机会下手,会有什么可能发生?”

林竺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惊讶:“难不成容桑要害谰嫣姐姐不成,就直接对暻哥哥下了毒手?”想到另一件事,她更加激动说道:“族长夫人是族人们在神明祖先的面前选出来的,不管谁当族长,容桑都会成为族长夫人!”

慕洵道:“那就是了,如果容桑很想拿到族长夫人的位置,东方暻却不肯娶她,她就有了加害东方暻的动机。东方暻死了便是他的弟弟东方戫继承族长之位,她可以嫁给东方戫成为族长夫人。这也能解释谰嫣为什么要离开玄族山谷,她怀了东方暻的孩子,害怕容桑会加害她肚子里的孩子,所以趁着你被扔出山谷时跟着出来了。”

他的这番话是很有道理的,但林竺仍是皱了眉头说:“我觉得你分析得很对,又有点不对。”

“哪里不对?”

“当年戫哥哥因我而死,他的族人们都要烧死我替他报仇,当我被绑在火刑柱上的时候,容桑就站在人群中看着我笑,我看得很清楚那是得意的笑容。你不知道,戫哥哥是玄族宗氏最后的传人,他死了容桑再也做不成族长夫人了,如果她很在乎族长夫人的位置,当年她看我时的眼神就不该是笑,而是恨了。可见她并不在意戫哥哥是死是活,换言之她并不介意做不了族长夫人。也许她害暻哥哥是为了族长夫人的位置,但她要嫁给戫哥哥绝不可能是想做族长夫人,这样一来前后岂不矛盾?”

“也未必矛盾,如果她有更深层次的目的,东方戫一死,族长夫人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也就不用在意了。”

林竺糊涂地看着他,没反应过来,他打比方说:“很简单,假如本王想要你发上的玉钗,兜里没有银子只知道你很喜欢吃鱼,本王一定会想方设法弄到一条鱼来跟你换玉钗,族长夫人的位置就好比是这条鱼。”

林竺反应也快,立即就问:“那她的‘玉钗’会是什么?”

“你是局中人都不清楚,本王怎么会知道?”但顿了顿,他又说:“不过,可能跟你今日被抓有点关系。”

“这怎么说?”

慕洵道:“你知道东方暻但完全不认识谰嫣,可见在东方暻死后,有人为了保护她将她藏了起来。后来东方戫为你而死,如果玄族人都想杀了你替他们的族长报仇,你不可能活着走出山谷,既然你活了下来,只能说明玄族有人在暗中保护你。族长因你而死却还有人想要刻意保护你,将你同谰嫣一起送出山谷,为什么?合情合理的猜测只能是有他认为需要保护的东西,谰嫣的话许是因她怀的孩子,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玄族宗氏最后的血脉,无疑要保护。至于你,本王倒是猜不出来了,不过猜不出来也不要紧,总之有那样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必须让你活下来,而这个原因在六年前容桑并不知道会影响她得到那支‘玉钗’,她也就放过了你,但是六年后她知道了,所以立即派来四个身手不凡的男子来抓你回去。”

林竺怔怔愣愣地听完他一长段话,就更加怔怔愣愣了,她努力地去回忆当年发生的所有事情,岂图想要从当年那场悲惨的变故中寻到答案。只是这六年来她一遍又一遍回忆戫哥哥,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当年的出现和离开,对整个玄族而言意味着什么,现在再来琢磨竟是半点蛛丝马迹都寻不到。

慕洵盯着她,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提醒她说:“你现在应该思考的不是容桑有何目的,而是她如何找到你的。那四个玄族男子在离开鹿城的时候就盯上你了,他们出现得很突然,肯定不是偶然撞见了你,换言之在离开鹿城前,你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是容桑的细作,尤其与你一路同行的人。”

林竺乍然间就咋舌了,这一路南下穿街过市数座城池,遇见的人少说也有千儿八百的,就是不算上擦肩而过的,同行的也不少,肃王、五皇子、六公主、云家兄妹,还有宫女、护卫、奴仆不等。肃王待她暧昧不明,五皇子暗藏胸怀也不简单,云家妹妹是真单纯还是假单纯不知道,哥哥就更不像省油的灯,至于下人又很难引起她的注意,这么多人根本一个都无从排除。

而比这更让她咋舌的是,离开鹿城时慕洵就知道有人在盯着她,他竟然都没提醒她!

但看着他那副“本王为何要提醒你”的神情,林竺就知道自己又天真的将他想得美好了,所以压了压忿气问道:“那你觉得如果问题出在同行的人身上,谁最有可能去给容桑通风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