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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玉生

作者:糖里有毒 | 分类:历史 | 字数:78.8万

第三节 苏泽贯与苏清音

书名:莲玉生 作者:糖里有毒 字数:11331 更新时间:2024-09-18 03:38:34

次日午后。

“这是做什么?”祁悠若轻扬眉,看着面前的布景。

“小若你来啦!这是五叔想的主意,包饺子呢。自己做,一律下锅,或蒸或炸,分着吃。五叔说,难得家里人这么多,玩一次也就当是有了过年的气氛,不用拘束着的。”苏菀殊温和地笑着,“大家早就忙开了,就你和小殇在外面溜了不知几圈才回来呢!”

“噢,包饺子呀……”祁悠若眨了眨眼,瞄了溟殇一眼,寻思着自己能成功的几率有几成,不能否认的是,她来了兴致——大干一场的兴致。

――――――

“哎呀,小音,它又破皮了!”苏泽贯委屈地将手中那又被撑破了的饺子递到苏清音面前。

苏清音眼角微抽。

第十五个,这已经是第十五个被苏泽贯做报废的饺子了!

馅儿是可以再用的,但饺皮是彻底废了,她此刻真的很想揪着他的衣领,大吼:饺皮不要钱啊!为了节省时间,她跑到城东买做好了的饺皮容易么她!

苏清音心里想的是一回事,面上说的就是另一回事了。依旧不变的淡漠,低首细心包着饺子,清淡地说着:“苏五少爷,你馅儿放太多了,少一点就不会破皮了。”

苏泽贯无所谓地将报废的饺子搁下,蹭到了苏清音身边,嬉笑:“小音,小音,你看我笨手笨脚的,你就亲自教教我呗!”

“……”

“哇!小音包的饺子真精巧!”

“……”

“小音的手好巧哦!”说着,不怕死地想握住苏清音的手。

“苏五少爷。”苏清音忽正色看向苏泽贯。

苏泽贯手一抖,急忙缩回,站定,颇有做贼心虚之感:“什么事呀小音?”

苏清音低首轻语:“拿上饺皮,我教你。”

苏泽贯一愣,继而温和一笑:“嗯!”

――――――

“噗!小炎辰是笨蛋么!包个饺子都包成这样!”炎莫笑嘻嘻地举着手中只有面皮,肉少得可怜的一团不明其状之物,“叫你每年都不回来跟你二姐我好好过个年,傻了吧,连饺子都不会做!”

被炎莫这么说了一通,又看向自己的杰作,炎辰悕也着实觉得脸红,瞪了她一眼:“会包个饺子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又不是非吃饺子就活不下去了,更何况我也不是女人,干嘛非得要会包饺子啊!”

“小火焰,你又在捉弄你弟弟了。”风啸无奈笑着,又看向炎辰悕,微笑,“不是只有女人才能包饺子的,会包饺子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事无巨细,要知道,一花便是一个世界了。”说话间,已是很熟练地包了个精致的饺子,送到了炎辰悕面前。

自从知道炎辰悕居然是小火焰的弟弟后,当下又自惭形愧了很久,他居然吃了小火焰三弟的醋!

炎辰悕微愣,打量着这个从昨天起就一直在自家二姐身旁阴魂不散的家伙。不得不说,这只的气场他很喜欢,但是人他不会尽信,哪怕自家傻乎乎的二姐认同他。

“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是女人么,手这么巧?”嘴里不饶人,但手中已是在认真地捏下一个饺子了。

“嗯,所以这类人的下场要么壮烈牺牲,要么郁郁寡欢,积疾而亡。”风啸依旧浅笑着,“料加多了,少放些。”

“那也定是为自己的壮志而死,死得其所。”炎辰悕盯着手中的面皮,小心翼翼地减料,“饺子在我手上,不用你多嘴!”

“是壮志未酬的死又何来死得其所一说?死了就是死了,他又能留下些什么?他还能做什么?”风啸也是目不转睛地做着手中的饺子,“在面边加点水,太干了,你捏不合的。”

“烦死了你!”

风啸只笑不语,还时不时地继续好心指点。

“啧,我以前怎不知小啸啸和小炎辰这般合?”炎莫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下两人,瞥了眼准备开溜的某炟,微笑,“小炟,你说是不是呀?”

“姑奶奶,你饶了我吧,难得我哥没盯着我了,放我出去玩会儿呗,包饺子这玩意儿,我真心不会!”风炟整个人跟蔫了的茄子一般,幽怨地看向炎莫。

“不会包饺子?那敢情好,我教你呀!”说罢便提着欲哭无泪的风炟挑食材去了。

风炟无言。

他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三个人,一是自家哥哥,二是刚出现不久的变态姑姑,三来便是自家哥哥那相识十年之久的知己。他就说为什么看她这么眼熟嘛!敢情她就是那个谁呀!

――――――

“嘿!木木,看面皮!”

只见下一秒,三张面皮飞向木豆子,正中面门,惹得饭团一阵大笑。

“死老鼠!接面!”

下一秒,天降面皮,盖在了饭团的脑袋上,让黄小丫好不得意。

我家木木也敢扔,找抽!

只是笑声未出,便被肉馅儿击中脑门,抹去后,只觉油腻,顿觉恼火,看向“凶手”。

“呀,小丫姐姐,你没事儿吧?刚才不小心手滑了,抱歉啊。”

糯米说得好不可怜,只是眼底竟是得逞的笑意。

“你!”

于是乎,一鼠一兔,两个怪力乱神,围着静静坐着的某只打闹开来。

“喂,你们四个小鬼,够了吧。”

本端端坐着,尽量无视身旁玩闹的四小只,耐心加爱心包着饺子的赵嘉灿,忽幽幽地开口了,身旁尽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只见那白皙的脸颊上贴着一张圆圆的大白饺子皮。

“啪!”又一张面皮正中脸颊,贴在脸上,好不有趣。

赵嘉灿忍无可忍抓下面皮,扔向饭团,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你们几个给我适可而止!”

“嘻嘻,嘉灿哥哥,你头发上还有肉馅儿和面皮呢!”糯米好心提醒。

“嗯?哦。”赵嘉灿伸手摸去,下一刻,又被一张面皮击中,手一顿。

由是,苏家出现了百年难逢的大景观——一个俊朗小少年追着四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满个大院乱跑,手中不断扔着面皮。

看着此景,苏清音包饺子的手一抖,不小心碰到了苏泽贯的手,心里不断肉疼着:这群熊孩子!面皮不要钱啊!

而面上表情平淡依旧,清淡开口:“苏五少爷,是不是该让小少爷休息会儿?”

“嗯?”苏泽贯只是扫了那几只一眼,浅笑,“有什么关系,难道小嘉灿这么有活力了,就让他们玩去吧。”

“……”

“想不到小嘉灿跟这几个孩子玩得会这么好,倒是让我意外了,小音,你说我让小嘉灿出去开开眼界如何?”

苏清音看向那个跑得脸颊微红的小少年,眼眸微闪:“小少爷还小。”

“啊,知道你舍不得!”苏泽贯撇了撇嘴,“那我出去开开眼界如何?”

“苏五少爷莫任性。”

苏泽贯委屈地低下头,继续做着饺子,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

“对了,小殊子。”祁悠若突然开口。

“嗯?”

“云开那小子呢,过得还好么?”漫不经心地一问。

苏菀殊一怔,微笑:“他呀……”

习泱,圣宫顶端。

一抹不染纤尘的白衣,裙袂随风轻扬,墨发轻舞。

有那么一位绝尘的少女,亭亭立于塔顶上,双手合十,轻轻吟咏着什么。一双空灵的眼眸,无任何焦距。

“呼!”轻喘了一口气,继续扶着梯子往上爬,小心翼翼地踏上塔顶,踩着瓦片,向少女走去,在离其不远处,一屁股坐下,才缓过神来,又向下眺望去,只觉晕眩,赶忙移开视线,看向少女,轻叹。

“你也真是的,居然爬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祷告。”

似是已把梵文轻颂完了,少女放下了双手,没有看向少年,只是微笑:“云开,这儿是习泱最高的地方。”

“嗯。”

“从这里,月明可以看得很远很远,可以看到好多好多亡灵在回家的路上……”

“是么,都回家过年啊!”云开漫不经心地答着,望向天际,晴空白云。

“本可以看得很远很远的……”少女浅笑着,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

云开一怔,诧异地看向少女:“你又看不见了,是么?”

少女点了点头。

“那你还敢上来!”云开莫名心疼了,对于眼前这个过于执着的少女。

少女只是微笑着,那么温暖的笑意:“云开,让你为月明担心了,月明不会有事的,阴和阳会保护月明的,就像云开也有荔枝姐姐和点蓝哥哥一样。何况,我的朋友们会为我指路的。”

云开抿唇,低头不语。

他知道月明说的那些朋友,是指亡灵。

“意义呢?”这么拼命,这般执着是为了什么!

“生者释然,死者安然。这便是月明存在的意义了。”少女笑着。这双空灵的眼眸,看不见美丽的天空,广阔的大地,有的只有那无休止的黑暗,以及一缕缕的灵魂飘渺。

云开眼眸微闪。生者释然,死者安然。那又何尝不是他存在的意义,他的存在,为的不也是这个么?

不过说来也巧,每次发生凶案时,他总能在人群中敏锐地感觉到她的气息,那么纯净自然的气息,恍若世间至纯,总能让自己放松下来,心若清水般透明平静。

他很喜欢和她呆在一起的这种感觉,心若洗涤了般的干净。

“月明。”

“什么?”

“跟你呆在一起的感觉,真好。”云开由心说着,嘴角微扬,那双魅人的桃花眼若弯月般,那么明媚,风华无限。

月明只是微微一笑,那么单纯温暖,恍若圣女,又如邻家小妹,她总归是个女孩子。

“云开你本就聪慧,悟性极高,那些通透的道理你本就知晓,只是借月明之口说出来罢了。”

云开闻此言,本熠熠闪光的双眸反而暗了几分,轻叹:“月明,我只是个笨蛋。”

“没有蠢笨之人的,月明一直这么相信着,世人皆聪慧,只是未到时机,还未通透,云开,你又何必妄自菲薄?”月明缓缓坐下,目光空灵,无任何焦距。

云开茫然地望着月明的侧脸,玉肤赛雪,只觉心口一滞,匆忙移开视线,耳根微红,心里暗自咒骂着自己怎敢肖想月明!

似察觉到云开的呼吸有那么一瞬的凌乱,月明疑惑开口:“云开,你怎么了?”

“嗯?”云开一惊,自知月明的敏锐度与自己相较过犹不及,也就明白她感觉到了自己刚才的情绪波动,顿觉脸上一片火辣,不自然地侧过脸,不敢看月明,纵然知道现在的月明什么也看不见,“没什么,只是有些恐高。”

第一次,他在她面前逃避似的说假话了。

其实也不算假话吧,坐在这么高的地方,往下看时他确实有点犯晕呀……

月明从来就不会计较他人说的是真是假,因为直觉告诉她,她相信每一个人,由心地相信着对方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如是,云开你还是先下去吧,不用强撑着来陪我的。”

那关切的神情和话语,忽让云开感觉无比自责与内疚,自惭形愧。

他居然撒谎了,他居然对着单纯善良的月明撒谎,唔,怎么办,怎么办!自己简直就是大罪人!大混蛋!

平时脑子一向灵光的云开,此刻脑子居然卡带了,唯有漫天的自责。

见云开久久不说话,也没有下去,月明不禁疑惑:“云开?”

“月明。”

“嗯。”

“对不起……”

月明一怔,不明白云开突然的道歉,莞尔一笑:“没关系。”声音温和清润,若莺鸣清脆,似流水透明,就那么贯彻人心。

无丝毫杂质,单纯而又美好。

云开失神了片刻,继而微笑:“月明,我真的很喜欢呆在你身边的这种感觉。”

俊美少年的会心一笑总能绽放出无限光华,若天边虹影,那般美好而又透明,可望而不可及。

――――――

是夜,新月朦胧,苏家大院,安静祥和。

“苏五少爷,已过二更,请您也早些回去歇息!”苏清音淡漠地看着这个挡在自己房门口,手持一白瓷碗的风华男子,清冷开口。

“小音,不要这么急着赶我走嘛,你看你,我那么努力包了一下午的饺子,你却一口都不肯尝。”苏泽贯说得好不委屈,一双魅人的桃花眼似真能挤出水来,那模样简直就活像弃妇幽怨地盯着自家夫君,无声地控诉着他的罪行一般。

苏清音看着苏泽贯那般受受的样子,暗咬牙。她就知道这厮不会放过自己的!面上淡定依旧:“苏五少爷亲手做的饺子又岂是我这等下人可以染指的。”

染指?!

苏泽贯笑容一僵,眼角微抽。

小音居然用染指这两个词?!她在讥笑自己的百般讨好呢。

思至此,苏泽贯不免黯然神伤了。

想他堂堂苏家五少爷,自幼便自命不凡,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何时这般讨好过别人,何时这般放下尊严地整天围着个女人转,即便是若竹他也未曾这样过,而如今他竟是对着她,这个曾为奴婢,这个为了生存什么都肯放弃,这个爱惨了三哥的女人,他居然死缠烂打也不肯放手。

如果她不是,如果她不是……

呵,怎会有如果,她便是呀……

苏泽贯不由自嘲一笑:“果然是本少爷做的饺子太过丑陋,让小音见着也反胃了吧,也罢。”

苏清音闻言一愣,抬头看向苏泽贯,一样随意的笑容,和平时一样,没有半丝异样,可为什么她刚才觉得他的声音是那样苍凉与悲哀,而自己仿佛觉心被人揪了一下,那种气闷感油然而生,现却又无感觉了,怎么了?

“既是如此,那便倒了吧。”

苏泽贯眼帘微垂,看不清其情绪,他没有看苏清音,只是手指微动,那手中的白瓷碗已是飞了出去。

苏清音未料到苏泽贯竟会因她不吃便亲手倒掉他辛苦做了一下午的饺子——那是他第一次的成果。

耳闻一声脆响,那是瓷碗坠地破碎的声音,霎时,心口又似被人揪了下般,惘然。

苏清音低首,转身来到碎瓷处——那儿汤汁流淌,一个个饱满的饺子静静地卧在地上,旁边是片片碎瓷,闪着锋利的光芒。

她径自蹲下,伸手就要去拾那碎瓷,手腕处蓦地传来些许疼痛,抬首,平淡地看着这个紧紧抓着自己手腕的男人。

看着美人一脸的平淡,眼中更是连丝毫波澜也没有,本应觉恼怒的他忽觉悲凉了,苦笑着松开苏清音的手,自己去拾地上的碎瓷:“一时手滑,不小心弄脏了你的院子。天色已晚,你快些去休息吧,这儿由我处理便是。”

苏清音眼眸微闪,竟真是站起了身,清冷道:“有劳苏五少爷了。”说罢就已是转身进了屋中,砰地一声便已是关上了门扉。

没过多久,屋中的灯就被吹灭,顿时院中陷入一片黑暗,一片寂静。

唯有院落中有个落寞的身影,借着星点他院的光亮,小心地拾着地上的碎瓷。

苏清音轻靠着门扉,沉默着,沉默了许久。

“苏泽贯,滚出去!”

许久,她忽开口,竟是这么一句。

苏泽贯手一顿,只是浅笑,继续拾着那碎渣,不语。

“苏泽贯!”见院中那人依旧不肯走,不由气恼了。

“小音,”苏泽贯轻柔开口,目光温和,白皙而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拾起碎渣,不嫌脏,更不怕被那尖锐的瓷锋所割,仿佛地上的不是碎渣,而是珍宝一般,“弄脏了你的院子,很抱歉。”

语调是那么温和,如对情人呢喃的情话,而又飘飘渺渺,让人听着好不真切。

苏清音心头一颤,羽睫更是微颤着,倚着门扉,缓缓蹲下了身子。

好像收拾了好久,苏泽贯看着原地只剩水印,才叹气,望向那漆黑的屋子,轻声道:“小音,早些休息吧。”言罢才转身离去了。

而恰时,苏清音只开了一条门缝,望着已是无人的院落,忽觉冷清了,冷清地让她心寒,不忍再看,再次掩上门扉。

――――――

“人生几何,譬如朝露。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抬手便是将一只饺子塞入口中,眼中竟是笑意,好似真的尝到了美酒佳酿一般。

溟殇看着祁悠若这般言行不一,颇孩子气的神态,不觉失笑,柔笑着揉了揉她的秀发,道:“怎好端端的发此感慨?莫说此时一切皆好,只需享乐而不用愁苦,就算真遇忧事,解忧之法也不当是颓然买醉。”

再者,亲爱的,你吃的是饺子好伐?!

祁悠若白了溟殇一眼,不以为然:“我看你真忧时,能不能这么洒脱!”

溟殇浅笑,轻靠到祁悠若身上,双手绕到其腰间环住,感受着她的温暖与气息,满足地闭目:“也许吧,我也不能保证呀。”

祁悠若沉默,继续吃着饺子。

“这只是小殊子做的,有药香呢,小殊子一定加了药材!”

“这是小辰做的,就数他做的最丑了!”

“这是……”

溟殇静静地听着祁悠若每吃一个前就喃喃自语,辨别着这是谁做的,可报了半天,他都没听见报自己的,微皱眉,睁开眼就见自己唇边放着一饺子,祁悠若正笑眯眯地看向自己。

溟殇扬眉,也不吃。

“不吃?”

“让我也先来猜猜这是谁做的。”

“哦?”

煞有介事地打量了会儿,让祁悠若都不由担心饺子已经冷掉了,溟殇这才一口咬下,好似人间美味,嘴角轻扬:“是我亲爱的夫人的杰作。”

“胡说。”

“嗯?”

“我怎不知你已娶妻,夫人在哪呀?”还很认真地环顾了下四周,喃喃,“刚过双十年纪就满嘴嚷嚷要媳妇儿的,不知羞。”

溟殇一怔,随即抿唇浅笑,揶揄:“夫人你果然还是计较了去,这是在怨为夫没许你一场像样的婚礼呢。要不,咱们明儿个就把它办了,走走形式?”

“走形式?!”祁悠若咬牙,瞪向溟殇。

虽然这话并没错,他们都完成成亲当天的最后一项了,其它的可不就是走形式了么?但就是听着不是滋味。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成亲分明是人生一大喜事,怎说得这么随便!她不爽,她不高兴!

溟殇笑意更深,轻吻了下祁悠若的额头,深情呢喃:“所以夫人还是莫心急,这是你的就跑不了,你看为夫还年轻不是?”

祁悠若眼角微抽。

瞧这亲昵的动作,这深情的语调,这专情的眼神,若再说句情话,她定陶醉,可就偏偏是这么一句让她抓狂的话!

“纠正,心急的是你,不是我!”

“噢。”很乖地点头。

“还有,你也不嫩!”

溟殇笑着,也不辩驳几句,看着祁悠若气呼呼吃饺子的样子,仿佛那饺子是自己一般,只觉心里满满的,也暖暖的。

抬头看了下窗外的天色,又凝眸于祁悠若,凑近低喃:“夫人……”

“好好说话!凑这么近做什么?吹什么气!”祁悠若推开溟殇故意凑近的脑袋,继续吃饺子。

溟殇有些无奈,瞅着她眼中只有饺子的模样,有些吃味了,伸手夺过放在了桌上,直接将祁悠若拦腰横抱起。

“我还没有吃完呢!还有两个!两个啊!”

“你这小馋鬼,私带夜宵我就不讲你了,居然还吃不饱?看来是为夫不能满足你呢。”

祁悠若闻言,脸噌地就红了,嗔视溟殇:“说什么呢!没个正经……呀!”一声轻呼,揉了揉自己被摔疼的身板,正想说几句溟殇的不知轻重,就发现他已是压身下来,剥夺了自己说话的权力。

祁悠若忍不住想翻白眼。就知道这厮再怎么疼她,到这事上就全然不顾她同意与否了。

前世如此,今世亦如此,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形象,真是说变就变。

灯火如豆,还映着不远处的旖旎。

灯下白瓷碗,泛着柔和的光泽,碗中还有两只通白如玉的饺子,相依相偎。

――――――

夜空如墨,明星几颗,清云若纱。

好个少年郎,却是望星惆怅。

“小炎辰!”炎莫笑眯眯地坐在了炎辰悕身旁,只觉石凳冰凉,冷意沁心。

炎辰悕没有理会她,只是望星,神情漠然,眼中流离着的是淡淡的哀伤。

“小炎辰你,想叶王家的那个小妞子了?”

炎辰悕眼眸微闪,竟是不像平时与炎莫唱反调,只是叹息着,茫然:“炎莫,如果她生气了,怎么办?如果她不肯原谅我,怎么办?”

“叫我二姐!”炎莫气哼了一声,“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满脑子就只有那小妞子!”

炎辰悕看向炎莫,浅笑。

他竟是笑了。

“嘛,不管怎样,这也不是你能选择得了的事,先娶到手,届时那小妞子真气到拿菜刀来追杀你,你二姐我就勉为其难帮你劝着点,你好歹也是我四弟,留口气是必须的。”

炎莫傲娇地别过头去,脸上泛着淡淡红晕。她才不承认小炎辰刚才的样子让自己心软了呢!

“我倒希望她能气到拿菜刀来追杀我,就怕她和我冷战,要知道那小铃铛一反常态,反倒是真出事了……”炎辰悕怅然若失。

炎莫还从来没见过炎辰悕如今这般的模样,不和自己唱反调,不对自己冷嘲热讽,不漠然得生人勿近,也不戾气逼人,更不是以前的如阳光般的开朗嘻哈,眼前的少年,有的只是哀伤,牵强的笑容,却让自己百般心疼。

“不是还有二姐嘛!二姐帮你劝着可好?”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只求眼前的少年不再如此悲伤。

炎辰悕闻言一怔,转头看向一脸关切的炎莫,笑了,灿烂的笑颜,星辰映入眼底,双眸若星辰般明亮而清澈,轻声道:“谢谢,二姐。”

炎莫只觉少年让自己的眼前一片耀亮,呆呆地望着,竟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第一次,这是不知多久后的第一次,眼前俊俏的少年冲自己露齿一笑,喊自己一声姐姐……

忽的少年笑容收敛,代之的是一脸的漠然,让炎莫不禁觉郁闷,刚要询问就听见了自己熟悉的声音,当下明白了炎辰悕突然不笑的缘由,狠狠瞪向没事儿来打扰自己欣赏自家弟弟风姿的某只。

“月黑风高,小火焰这是和自家弟弟幽会?怎的不叫上我?”风啸笑着开口,慢悠悠地走来,在两人面前站定。

小火焰这厮眼睛睁那么大,看着他做什么?莫非突然发现他好看,迷上他了?

“你都说幽会了,叫上你做什么,当插足者么!”炎莫咬牙切齿,有种抽人的冲动。

风啸扬眉,漫不经心道:“小火焰此言差矣,这当婚当嫁者都需红娘来当和事,这插足者呀,是必须的,要不怎知到底合不合适呢?”

也不知这话是否双关,可炎辰悕就是敏锐地嗅到了话中话的味道,不禁眼眸微眯,警惕地打量了风啸一番,讥笑:“风啸帝?也不过是个爱玩文字游戏的无赖嘛。”

风啸也不恼他,只是浅笑着。

倒是炎莫觉不对了,拉了拉炎辰悕的胳膊,冲风啸道:“小炎辰还小,啸啸你……”

“放心小火焰,我怎舍得和你可爱的弟弟计较呢,我不是心胸狭隘的人,你知我的。”风啸不待炎莫说完就已是笑着打断了,而满意地看见炎辰悕瞅着自己的眼神更是警惕。

“那是当然了。”炎莫完全不觉风啸说的话有哪里不对,只单纯地想维护自家弟弟,毕竟对于风啸的身份,她还是有些忌惮的。

见自家傻傻的二姐还理所当然地承认,炎辰悕觉郁闷了。

傻瓜,他在挖坑等你跳,你居然还乐呵呵地跳,没瞅见这厮正嘚瑟么!

“小火焰呀,不是我说,你这做姐姐的不合格哟。”

“怎么不合格了?!”要知道,她为人姐可是很成功的!今儿个居然有人敢怀疑她!

风啸无奈地摇了摇头,煞有介事道:“你看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小炎辰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怎还不让他回去休息呢?”

炎莫歪头一想,似乎很有道理啊!于是当下就开始催促:“小炎辰,你快些回去休息,身子骨重要,你正长身体呢!”

得,又跳进去了。

炎辰悕暗翻白眼,也不理会炎莫的催促,只是盯着一脸无害笑颜的风啸,淡漠:“喂,这女人傻不代表我也傻,你最好注意着点!”说着便已是起身,大步离开了。

“这小子!说谁傻呢!”炎莫愤恨地瞪向炎辰悕越行越远的背影,咬牙。

“小火焰可是有个爪子锋利的弟弟呢。”风啸笑着在炎辰悕原先的位置坐下。

炎莫撇了撇嘴:“别想着给他修爪子,那是我弟弟!说吧,找我何事?”

“小火焰不答应,我又怎敢私自给小炎辰修爪子?”顿了一下,看向炎莫,笑意加深,“我只能有事才来找你?”

炎莫微蹙眉。

难道不是他故意让自己支开小炎辰好和自己谈事?难不成真是他关心小炎辰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早些休息?!

“傻丫头!“轻揉了揉炎莫的脑袋,语气中是炎莫不曾察觉的宠溺。

“呀!我头发都被你弄乱了!“炎莫愤愤地拍开风啸正蹂躏自己秀发的爪子,摸了摸脑袋,确实觉头发已经乱掉了,不由火气更甚,正想骂几句,就见风啸已是倾身过来,一怔,忘了反应。

“别动哦,我帮你重新理好。”说着,已是动手解开了炎莫的发带。

拿下了她头上为数不多的发饰,霎时墨发瀑悬而下,映着炎莫那娇人的面容。

风啸望着炎莫,有片刻的失神,继而浅笑:“小火焰束发为男儿,扎发为女儿,这披发,不知为何儿了呢?”

炎莫回神,气呼呼地就想从风啸手中夺回自己的东西,然后甩头回房睡大觉去,才不理他呢!

可事与愿违,自己又怎能是风啸的对手?下场就是,她气愤且无力地趴在了他腿上,而他手举得很高,奈何自己怎么也够不到!

风啸有些好笑地瞅着趴在自己腿上的炎莫,就像小宠物一般,若是以前他定不觉什么,可自从知道她是女儿身,这感觉就不一样了。

趴在自己腿上的是个女人,货真价实的女人,而且还是自己在乎的女人……

风啸不禁心神一荡,眼神也柔和了许多,高举的手缓缓放下,空出的另一只手不由轻抚她柔顺的发丝,温柔呢喃:“莫儿……”

炎莫一惊,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愣是不知所措了,唯一清楚的是她现在心跳得很快,快到自己不知怎么控制了。

――――――

几日后。三辆马车在官道上缓缓行驶着,而那官道正是通往文炎的路。

“小若儿妹妹,本当尽地主之谊邀各位在炎宫住下,可炎皇室的情况你们也知晓的,像我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是不会有人放在心上的,为了避免麻烦怠慢了各位,还请各位不要嫌弃,在别院住下。”炎莫柔和说着,眼中闪过无奈和悲凉。

“公主言重了。”祁悠若浅笑,倒也不推辞,只道,“公主相邀,不让我们几个露宿野外已是不胜感激了。何况公主体谅,我们确实不喜欢麻烦。”

“小若儿倒是和我生疏起来了。”炎莫苦笑。

也是,怎么说自己也是文炎二皇女,和自己有牵扯,便是和炎皇室有牵扯,倒也不是什么好事,他们都是通透的人呐。

一晌沉默。

祁悠若无奈地笑了笑,微向前倾身,伸手弹了下炎莫的眉心,道:“炎莫,倒也不是我说你,你表现得这般明显,让我不配合也不行了。”

炎莫闻言顿时蔫了,可怜巴巴地望向祁悠若,幽怨:“小若儿……”

坐在炎莫身旁一直保持沉默的风啸,见此轻叹,已是放下心来,轻拉过炎莫纤嫩的小手,握着,语气宠溺而无奈:“莫儿,是你自己刻意的逃避呀。”

炎莫茫然地望向风啸,也不抽出自己的手,任由他握着:“小啸啸?”

“自苏家离开后,你就一直魂不守舍的模样,还主动疏离了我们呀。”风啸轻叹。

这几天他把炎莫的情况看在眼里,担忧在心里。他从来不知道自己那个活泼可爱的小火焰也有这般优柔寡断,郁郁寡欢的时候,因为身份么……

“我不想给小炎辰的朋友们造成不必要的困扰。”炎莫低眉顺眼,无奈与无措。

“小辰想请小殊子为炎欣五公主看病,小枫子自然是跟着。苏柔桑想去文炎继续寻找她的那个人。我和殇殇只是为了游山玩水,身边多了四个小娃娃。赵嘉灿是苏泽贯想让其跟着小殊子多到外面开开眼界。至于你身边那位,我也不明其目的了。”

“想多陪陪莫儿,顺便游山玩水,也算是带卿和姑姑开开眼界。”风啸轻声说着,带着温和的笑容。

祁悠若扬眉,继续道:“你看,这儿没有一个是为了刻意接近炎皇室的,炎莫,你又在担心什么呢?”

游山玩水?一国之帝很闲嘛。

直白了当,却也有些不温和,但炎莫也不生气,反而开心地笑了。

“小若儿,认识你们真好。”那般轻柔。

祁悠若只笑不语。

“莫儿,我怎没见你对我这般温柔过?”略带抱怨的声音突然在静谧和谐的马车中响起,其余三人皆是一愣,就连坐在马车外的风炟也是闻声一抖。

万般心痛地扶额,眼角微抽。

天呐,这是自家英明神武,谈笑风生,镇定自若的哥哥么?怎么这调调,跟个怨妇似的!

风啸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言行举止有什么不妥,他只知道,自家美丽可爱的小火焰冲别人温柔而无视自己了,这让他吃味,很吃味!纵然对方是祁悠若。

“小啸啸你……”炎莫觉尴尬,余光瞥见坐在对面正一脸看戏表情的两人,更觉羞愧难当。

“我怎么了,难道不是么?”含笑看着窘迫的她,只觉心中一片柔软。

这是祁悠若也没有给过他的感觉,那个女人曾让自己失神过,觉得她是天降伊来,是真主派于他的使者,后来才知都是一场自以为是的梦。眼前这个小女人却不同,这个让他觉得实在,他从不觉得这是真主赐予他的,这个小女人一直都是属于他的,毕竟他们相识已十年之久了。

“哎呀,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炎莫匆忙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身子一转,不敢看他。

她从没在他面前这般窘态过,她知道不是因为对面坐着两人的缘故,那是出于内心的羞涩。是了,她害羞了,从没有过的情绪,但自从那一晚后,她发现自己对风啸产生了另一种不同以往的情愫。

那天晚上她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休息的,脑子中亦是一片空白,有的只有他残留在自己唇瓣上的温度。

而此后,她莫名发现,有些不一样了。他和她依旧是朋友,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兄弟,好哥们儿,可却也有一种莫名的新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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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驾马车。

“芸儿?”苏菀殊轻唤。

“嗯,菀儿姐姐?”苏芸儿回神,看向苏菀殊。

“芸儿一趟回来倒是变了许多。”苏菀殊轻叹。

苏芸儿一怔,低头,长长的睫毛下垂,喃喃:“芸儿变了,菀儿姐姐是喜,是忧呢?”

“参半吧。”

“为什么?芸儿长大了,菀儿姐姐不为芸儿感到开心么?!”

“开心,芸儿长大了,我自然是开心的。”莞尔一笑。

完美清空后宫,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她这年仅十七岁的小妹妹做到了。

短短数月,心智能如此成熟,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她这年仅十七岁的小妹妹做到了。

“可是……”苏芸儿垂眸。

她离开苏家这么久,却没有干成一件正事,清空风啸的后宫也不过是自己看着那么多女人不爽,又想报复风啸,是向风啸示威,又是闲着无事,所以就动了几个心眼,很完美地让偌大的后宫成为荒地。

本以为风啸会找自己麻烦,最好就是将自己赶回到苏家,可是结果却是他很欢喜,还不断夸赞自己,气得她就差一口老血喷死他!

苏菀殊轻叹,怜爱地抚了抚苏芸儿的小脑袋:“只要是芸儿就好,别的姐姐不在乎。现在的芸儿也好,以前的芸儿也罢,姐姐一样喜欢。清空后宫也好,当上女帝也罢,只要是芸儿觉得对的,姐姐一样欢喜。”

苏芸儿愣愣地盯着微笑的苏菀殊,好半晌没回神,只觉心里一片温暖。

“当上女帝?这样的话也敢当着前面那辆马车说,你这女人果不愧是那女人的损友。”坐车外的炎辰悕懒懒开口。

“辰悕,将来的事谁也不知道,不是么?”

微笑着。

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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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后一辆马车。

“你拍一,我拍一……饭团输了!勾鼻子!”

“金娃娃,金娃娃……小丫姐姐笨笨,应该这样!”

耳边是四小只的嬉笑欢语,让坐在一旁当摆设的赵嘉灿很无奈,扶额。

为什么自己非得和这四只淘气鬼呆在同一辆马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