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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玉生

作者:糖里有毒 | 分类:历史 | 字数:78.8万

第七节 非白

书名:莲玉生 作者:糖里有毒 字数:4664 更新时间:2024-09-18 03:38:34

非白不记得自己是何时依附在那簪子中的,他只记得醒来后就成了如今这副不能离开簪子一米的憋屈模样。

没有人能看到他,他就似个不受束缚的孤魂野鬼飘荡在这个世间。起初的无所谓,到最后的烦闷与无趣,他开始研究如何让别人瞧见他,终于让他给发现了――通过梦境。

他看着一个小女孩从小摊贩手中将这簪子买走,看着这个小女孩上学堂,交朋友,有了自己的雄心壮志,看着她长大,嫁人,然后生下了另一个小女孩,也就是水玉容。

他钦佩水玉容娘亲的骨气与包容,珞羽馆就是她的夙愿,她请她那痴迷于舞蹈的朋友教导馆里的姑娘们,包括了水玉容。

对于那人的舞蹈他是中肯的,但是对于那人的痴迷他又是不屑的。

水玉容娘亲走得早,水玉容师傅也在水玉容刚刚长成个少女便离开了,这珞羽馆的担子很自然地就落到了她的身上。他觉得她是个很笨的女孩子,但是勤能补拙。

“真不明白梨娘怎么有你这么个笨手笨脚的女儿。”

他白眼她的笨拙,她不过笑得傻气,继续拾起地上的丝带舞动着。

“老师见过阿娘么?”

“梨娘?不曾。未来得及,她就离世了啊…… ”

曾在梨娘梦里捉弄于她,却是还来不及现身,梨娘便惊醒逃开了梦境。

梨娘睡眠浅,也不怎么做梦,他自然也就懒得再让梨娘休息得不安生――她太过忙碌与疲惫,整日为了珞羽馆而奔波。

“老师为何一直呆在这儿?”

“逃不开罢了。”

你这小丫头少得意,我呆在这儿绝不是因为你,不过因为被木簪束缚着走不了罢了。

是了,他当初便是淡漠地暼了一眼少女心思微动的水玉容,无情打击着她的希冀,然后说了句自打成了一缕魂魄后最后悔的话。

他发现水玉容自此以后很晚入睡,就算入睡也将自己弄得极是疲惫,倒头便睡,一夜无梦――她在疏离他,逃避他,直至今日。

他深深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非白低头看着熟睡的水玉容,她今日无梦,她看不见他。

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非白有些怅然。手下的触感那么真实,为何她感受不到,他能撩起她的丝发,为何她只当是风吹过去了?他不知情何时起,而一往情深――他居然喜欢上了这个笨姑娘?!

兴许只是因为他孤独了吧,他太久不曾与人交流,梨娘来不及,她的女儿倒是实现了他的小心愿。他只当小姑娘是消遣,哪曾想得这个小姑娘对他动了情,他当欣喜若狂,将她置若珍宝的――如果他知道以后会这般眷恋着她的话。

“水玉容,你不向来执着,我不过拒绝了你一次,你便放弃了么?”

非白轻轻喃语着,他知道他这般说是自己执拗了,他向来高傲,等着水玉容的再次低头,可是他发现怎么也等不到了,这家伙收起了所有涟漪的心思,从此不过尊师重道,他不过她的老师……

老师?多么讽刺的称呼!他不过瞧她被她的那个严厉的师傅压迫得可怜,大发慈悲教她那么两手儿,竟然就成了她的老师?!早知到她会拿什么老师来当借口他就不该怜悯于她!

可是又能如何呢?水玉容在逃避他,至今仍在逃避他,甚至想让他离开了,他这个非人又能如何?没人能瞧得见他,谁听得到他的声音!

“水玉容……”

非白长睫轻颤,敛了眉目,微俯身便亲吻上熟睡人儿的脸颊,如此小心翼翼,整个身子都是紧绷着的,他神色哀恸,好似诀别一般。

忽的,非白睁开眼睛,直起身子看向窗外,犹如惊醒的白鹿。

果不其然,透过窗棂他看到了,在院落中的树下静立着一位白衣女子,她有着极好的容貌,眉眼弯弯,神色恣意,她就那么静静瞅着他,就好似她真能看到他一般――不,她的确可以看到他。

――――――

“你想怎样?”

非白眉头紧皱,瞧着祁悠若不甚友好。

“不用敬语,该打!”

说时迟那时快,祁悠若一巴掌就糊到了非白脑袋上,非白吃痛,频频后退,瞪向坐在桌案上睨视着他的祁悠若,竟是不敢反驳与吭声!

非白别扭地瞅了眼静静坐在一旁好似两耳不问窗外事的溟殇,再思量反正溟殇也瞅不见他,就索性懒得顾忌,咬牙切齿道:“您有何贵干?”

祁悠若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似想起什么,仄着脑袋看向一旁淡定自若喝着茶水的溟殇,扑闪了下眸子。

注意到祁悠若的视线,溟殇抬眼看向她:“怎么了?”

“会不会很奇怪呀,殇殇是不是瞧不见他?”

“觉得自说自话很尴尬?”

“有点……”

“那我便出去吧。”

说着溟殇就准备起身离开,祁悠若却是一把拉住他不让他走。

“怎么?”

“你会觉得我奇怪么?”

如此小心翼翼,忐忑不安的模样当真像极了一个女孩子该有的模样,溟殇瞧着心头一软,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也不说什么却是坐了回去,继续给自己沏了杯茶水。

祁悠若眨巴了下眸子,瞧着溟殇柔和了面色,也不知在思忖着什么,眼中满是笑意。

非白静静瞅着他们,不掩的诧异,而后瞬间收敛,站在那儿还是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傲娇模样。

“怎么,你喜欢上水玉容了?”

“不可能!”

祁悠若询问得随意,非白否认得太快,以至于有些仓促掩饰的味道在其中,非白皱了皱眉头,别开脸去,目光微敛,眼角那海棠红色的藤花印记是那般精致,而那双眸子却那般落寞与失神,他放轻了声音说着话,听着却更像控诉:“王家那小白脸有什么好的,不过有钱罢了,爱嫁不嫁,与我何干!”

祁悠若闻言眼皮一跳,倏然转头瞅着溟殇:“王流萤很有钱?”

声音居然在微微颤抖。

溟殇无语,瞪了眼睛发亮的祁悠若一眼,轻点头,算是默认了。

得到了答案祁悠若便心领神会地跟着轻点头,然后转头看向非白便开始训斥:“你懂什么!有钱便是晴天!你一个没有钱的拿什么来喜欢人家姑娘!”

非白语噎,瞪回祁悠若,心头却苦涩得什么也说不出口。

是了,他凭什么喜欢水玉容,他这个非人连让别人瞧见他都做不到,他帮不了水玉容完成珞羽馆这个夙愿,他根本没什么资格去谈喜欢!

“王流萤不喜欢她……”

非白说得无力,他自己都觉得这根本是在无用地挣扎,渴求着有什么理由能说明他是可以有那资格的。

“婚嫁同感情无关,小非白,你在自欺欺人。”

非白抿唇,已是再说不出什么,他内心充斥着不甘与无奈,他沉浸在了自我的悲哀中,溟殇掐了下祁悠若的腰他瞅不见,那两人的眼神交流他也瞅不见,他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水玉容嫁于王流萤是最好的。

“在回到莲玉中之前你不能离木簪太远嘞,快些回去吧。”

祁悠若突然这么说道,非白顿时从自我思绪中走出,闻言却是诧异不已,不敢置信地喃喃:“回去?”

“怎么,舍不得离开我这主子了?那敢情好呀!”

祁悠若说着就将手放到了腰间所系的白色莲玉之上,正欲解下它。

非白瞧着瞳孔赫缩,一个挥袖便消失在了原地。

祁悠若收回手,撇了撇嘴,却不甚在意:“逃得倒是挺快。”

――――――

怀中的人儿已熟睡,溟殇静静凝视了片刻,悄然起身穿衣。穿好之后忍不住回头瞅了一眼,依旧那般无邪模样,睡得极是安心。

溟殇心头一柔,低首亲吻上她的脸颊,看着她白嫩的肌理不由坏心地用手指戳了戳,而不知思及了什么,本微扬的嘴角慢慢收敛,那温柔的笑颜慢慢淡了下去,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起身离开了。

刚走出院门溟殇便停住了脚步,也不回头,准备继续走。

“你是谁?”

非白一个闪身就挡在了溟殇面前,声音幽幽而目光充满了敌意和警惕。

“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再不回去你可就危险了呢。”

溟殇平淡地开口,目光是落在非白身上的。

非白再一次地讶然,忍不住地激动:“你果然能看到我!你能看到我,你真的能看到我!你到底是谁?”

多少年了,他生活在苦闷与孤寂中,因为没人看得见他,也没人听得见他的言语,他能撩起水玉容的丝发,可是面对其它人他却是直接穿了过去,那种落寞与无奈使他深深感到无助。

他明白只有一个人能解除他这种状态,便是他的主子,可是主子并不大乐意――这么说是矫情的,是他不愿意回莲玉里才对。可是现在却出现了一个别人,居然能看到、听到、感受到他的存在!

虽然他不大乐意接受这个别人是主子男人的这个身份。

溟殇暼了眼情绪激动的非白,表情有些不耐烦――他向来如此,不耐烦着任何一个人,觉得说多了都是累,除了屋里头那个女人。

“聒噪。”

“你――”

非白话音未落就见得溟殇不过一扬袖,而巨大的冲击力便使得他整个人喘不过气来,眼前是一片黑暗,脑袋有些发晕。

他被眼前这个家伙给“打飞”了。

打飞是诙谐的说法,而事实的结果也差不多,非白在溟殇扬袖的瞬间被动地消失在了溟殇面前。

溟殇看着恢复寂静的院落,只有他一人静站在院口,他回首看了眼屋子,对于自己刚才所为的评价却是:“多管闲事。”

――――――

当非白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来到了另一个地方,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而面前的却是熟悉的人。

他看到因为他的突然出现,眼前之人脸上的讶然神情――不是他误会,是眼前之人的确准确无误地盯着突然出现的他,一脸的诧异。

而非白自身的诧异也不亚于眼前之人,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甚至往旁边挪了几步,看到眼前之人的目光也随着跟了过来便更是肯定了心中所想。

“你……”

像是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王流萤回过神来,看着出现得突兀的非白皱起了眉头。

“王流萤。”

非白直接打断王流萤的问话,开口直言,看着王流萤因为自己打断了他的话而停止了问话,非白便明白,王流萤不仅看得见他了,也听得见他的声音。

他不是很明白内心此刻的心情,五味具杂,而他脑海里只闪过了溟殇那冷漠显得傲慢的眼神。

这个男人他……

王流萤搁下杯盏,皱起的眉头并未松开,他不诧异非白叫出了他的名字,认识他的人多了去了,他却有些奇怪自己此刻的感觉。他分明没有见过眼前这个家伙,可是他给他的感觉却十分的熟悉,好似在哪里曾见过一般。

待双方都冷静下来后,双方开始调起了自己的机智。

“阁下何人?”

王流萤沏了杯茶水推于非白,脸色也恢复如常。

“为什么拒绝她?”

非白却直接奔了主题。对方是王流萤,而对于王流萤他最想质问的便是这个。

“什么?”

王流萤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非白在说些什么。

非白也觉得自己有些心浮气躁了,抿了抿唇,他坦然地坐到了王流萤面前,接过了王流萤所沏的茶水。

“我说的是水玉容。水玉容说要嫁给你,你为什么拒绝了?”

非白这般询问,而语气还是有些冲,他攥紧了手中杯盏,他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懑。

王流萤闻言又是愣了片刻,而大脑开始飞速地转动,直到一个有些不敢置信的答案浮现,他看着眼前这个俊朗的男子,感受着非白有些莫名其妙的低气压,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非白?”

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看着非白那一瞬的僵硬便彻底放宽了心。

“看来我猜得不错了,你就是非白,玉容的梦中情人。”

非白整个人有些怔愣地看着瞬间淡定自若甚至有些慵懒的王流萤,尤其是听到他那拿着漫不经心语调念的最后四个字。

“你在胡说些什么!”

“你又在否认着些什么?玉容向我提起过你的,一个叫非白的家伙,是她的老师。还询问我信不信真有梦中人?我那时不以为意,如今看来却显得荒诞不经呢。”

王流萤无奈地摇了摇头,抬眼看向神色有些恍惚的非白,轻笑。

当水玉容念及非白,虽然说着老师,可是那神情和语调却着实不像她口中所言一般呢。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

非白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猛然间回神,因为他一直觉得水玉容是喜欢王流萤的,所以看着王流萤特别的不耐烦,尤其是看到他们在一起说话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便会自动逃避,所谓的眼不见心不烦。

非白沉默了许久,再次看向王流萤之时显得有些颓然,他心头开始彷徨和懵懂,却仍旧不敢置信,他轻转着茶杯,看着杯中茶水粼粼,有些恍惚。

“她是怎么看我的?”

他轻声询问道。

王流萤闻言嘴角轻扬,搁下茶杯缓缓道来,却是答非所问。

“你质问我为何拒绝玉容,口胡,若是你在场你当听到我那时分明说的是,玉庄票号的主人不是王流萤,而水玉容所嫁的也不会是王流萤。王流萤给不了水玉容任何帮助,水玉容要嫁的是玉庄票号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