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劲松接通后，规矩的说道，“赵书记好。”

那头的赵斌问道，“在忙什么呢？”

杨劲松如实说，“刚从县医院出来，正准备往回走呢。”

赵斌“喔？”的一声，“那晚上有事吗？没事先别走了，晚上一起吃饭。”

杨劲松说，“没事，您大概几点？”

赵斌说，“我可能要六点半，你先找个地方歇会，晚上还是去小吃街。”

杨劲松说，“要不去阿顺海鲜？”

赵斌说，“行啊，谁送你来的？”

杨劲松说，“何所长。”

赵斌说，“一起吧。”

放下电话，杨劲松说，“先靠边停下，看看附近有没有喝茶的地方，等着晚上和赵书记一起吃饭。”

何友财说，“不是去小吃街阿顺海鲜吗？用不着在这附近啊？”

杨劲松说，“我联系一下县医院的一个医生，看她有没有时间出来聊聊。”

何友财说，“那你先联系，我知道附近有一家，环境还不错。”

杨劲松给宣传部副部长崔芳萍的女儿程敏芝发了一个微信，“你好，现在有空吗？我刚好从县医院出来。”

程敏芝很快回复，“杨主任，你好，我现在可以，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杨劲松问何友财，“你说的茶楼在哪儿？”

何友财说，“就在前面人民中路，叫花香茶楼。”

杨劲松发微信给程敏芝，“人民中路花香茶楼。”

程敏芝回复，“收到，谢谢。”

何友财知道杨劲松找人谈事，到了茶楼后没有下车。

杨劲松说，“你下来喝点茶吧。”

何友财说，“不用了，你去忙吧，我在车上等你就行。”

杨劲松想想也行，也就不到一个小时就得走。

花香茶楼不算小，上下两层，楼上是包间，楼下虽说是散座，但也是雅座。

杨劲松看这会大厅就两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在里面喝茶，显得挺安静，就没有要二楼的包间，在女服务员的引领下选了一个里面一点的位置。

等待程敏芝期间，杨劲松给沙良顺发了一条微信，“给我留一个小包间，三位。”

沙良顺回复很快，“几点到？”

杨劲松回复，“六点半吧。”

沙良顺说，“好，我在门口等你。”

又过了五六分钟，听到有人说话。

“敏芝，你怎么来了？”

“孙姐，这么巧，我来和人谈点事。”

很显然，叫孙姐的人刚才是看到杨劲松进来的，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是不是年轻的帅哥？”

程敏芝微笑着说，“我还没见过呢。”

孙姐朝杨劲松的座位方向努了努嘴，“是不是哪位？”

杨劲松是背对着门口的，听到了有人说话，但并没有回头。

程敏芝笑了笑，对孙姐说，“那我先过去，回头再聊。”

孙姐做了一个鬼脸，“去吧。”

程敏芝走到杨劲松的雅座边，柔声细语的问道，“是杨主任吗？”

杨劲松微笑着站起来，“是我，你是程敏芝？”

程敏芝说，“是，杨主任好。”

两人握了握手后，杨劲松伸手示意程敏芝对面落坐。

杨劲松问道，“你喝什么茶？”

程敏芝说，“我不喝茶，我来杯饮料吧。”

说完朝站在不远处柜台边的服务员招了招手。

服务员过来后，程敏芝问，“你们有什么热饮？”

服务员报了几样后，程敏芝说，“来杯柠檬水吧。”

杨劲松听服务员报了七八种，有的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说，虽然不知道哪种好，但知道柠檬水是最便宜的，心里不免增加了对程敏芝的好感。

点好茶，程敏芝从包里拿出一份自己的简历递给杨劲松。“杨主任，这是我的简历。”

杨劲松点了点头，接过简历，认真的看了起来。

程敏芝，今年二十七岁，身高一米七二，高中就读于县重点中学，前年江州医学院毕业后进入县人民医院胸外科，目前是医师，外语六级水平。

正像方晓英介绍的，程敏芝长得端庄秀丽，加上高挑的身材，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

看完简历，杨劲松看着程敏芝说，“谈谈你个人的想法吧，为什么想去急救中心？”

程敏芝微笑着说，“怎么说呢，两个方面因素吧，一方面，县医院是老医院了，人才济济，像我这样刚毕业的新人就得熬资历，前面好多老同志，论资排辈，轮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呢，另一方面，我们县急救体系并没有建立起来，我觉得景区急救中心只是一个开始，今后应该有发展前景。”

杨劲松听了倒是一怔，心里道，这小丫头还挺有想法的吗，不露声色的继续问道，“除了因为县医院要论资排辈，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程敏芝犹豫了片刻，反问道，“你对县医院了解吗？”

杨劲松实话实说，“了解一点，不多。”

程敏芝继续问道，“你觉得风气好吗？”

杨劲松笑道，“你是局中人，怎么问起我来了？”

第73章 你是局中人

程敏芝“噗呲”笑了一下，“你肯定知道，故意问我而已。”

杨劲松笑了笑，不置可否。

程敏芝接着说，“顾寒松这几年把医院搞得乌烟瘴气，好的进不来，差的占着位置，队伍不稳定，想要离开的绝对不是我一个人。”

杨劲松说，“现在顾寒松不是已经被带走了吗？”

程敏芝幽叹道，“走一个顾寒松又怎么样，我听说现在两个副院长在四处活动，争院长的位置，不管他们中间谁上，比顾寒松好不到哪里去。”

杨劲松接着问道，“突出的问题有哪些？”

程敏芝说，“我只是一个参加工作不久的小医生，可能了解的不是很全面很准确。”

杨劲松鼓励道，“没关系，现在就咱俩，就当是闲聊，哪里聊哪里了，出了这个门，我们就当啥也没说。”

程敏芝说，“好，那我就随便说说。一，领导德不配位，作风浮夸，溜须拍马，收贿赂收红包吃回扣，任人唯亲，利用职务之便乱搞男女关系，我们科室主任就因为和顾寒松关系暧昧才上去的，能力有限还趾高气昂。二，班子不团结，一个院长三个副院长一个纪委书记一个工会主任，六个人六条心，能力半斤八两，可是谁也不服谁，明争暗斗。三，正因为上梁不正，下面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士，比的不是技术和能力，而是比谁有关系，谁又能和领导搞好关系。四，明目张胆收红包吃回扣，打个比方说，病人想要请专家做手术，能不能请到看你红包厚不厚，厚度到了专家亲自动手，厚度不够，对不起，助手上。有些医生，包括专家门诊，直接在诊室给病人卖药，与国内一些药厂的销售代表暗中勾结，拿销售提成吃回扣，还有严重的是非法进来的海外药品，低价进高价出。”

杨劲松以前听说过一些，知道有这样的情况存在，但是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存在，疑惑的问道，“这些问题难道以前没人反映过吗？”

程敏芝哼笑一声，说，“怎么没反映过，但有什么用？领导们人人有份，专家们也没少得，上面来调查，谁会承认自己拿了好处？”

杨劲松追问道，“不是说顾寒松的问题在县医院早有议论吗？”

程敏芝摇摇头，“下面议论顾寒松主要是三方面原因引起的，一是顾寒松指定医疗器械和药品采购渠道，自己吃回扣，而负责采购的人得少了，发牢骚。二是有三个科室女主任是靠顾寒松上位的，三个老女人争风吃醋，互相不买账。三是现在两个副院长高凯进和傅国祥巴不得顾寒松早点出事，他们才有机会，高凯进比顾寒松小三岁，傅国祥比顾寒松小四岁，如果顾寒松一直在院长位置上不下去，等到正常退休，那两位也过了提拔年龄上不去了。”

杨劲松喟叹道，“还真是热闹。”

程敏芝抿嘴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女孩子说这些有点八卦的味道。”

杨劲松摆摆手，说，“那倒没有，我只是没想到县医院会乱到这种地步。”

程敏芝喃喃自语的说，“与原来的书记赵锦平也有很大的关系，纪委来调查，赵锦平施加压力，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

杨劲松问道，“为什么说，高凯进或者傅国祥上来也好不到哪儿去？”

程敏芝说，“高凯进的心黑比顾寒松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有个高中同学在后勤部，负责食堂，去年医院的食堂重新装修，原来预算二十万，高凯进愣是做了四十五万，其实装修公司拿到的还是那些，其他的去哪里了傻子都知道。再说那个傅国祥，能力不是一般差，高级职称考试都是找的枪手代考的。两人后面都有靠山，一个是分管副县长刘立坤，一个是县长马德光。底下一些老专家早看他们不顺眼了。”

杨劲松继续问道，“如果县医院从外面派人过来，重新对医院进行改革，彻底整治这些歪风邪气，你还要来急救中心吗？”

程敏芝“呵呵呵”的笑道，“如果杨主任去管理县医院，那我待在哪里都一样。”

杨劲松笑了笑说，“你凭什么就这么相信我？”

程敏芝说，“你和方科长是同学，我妈跟我说过好几次你的事，为人正直，医术高明。”

杨劲松谦虚道，“那是过奖了，我也没那么优秀。”

两人又聊了几句后，杨劲松一看时间快来不及了，于是说，“这样，晚上我还有个安排，得赶紧走了，你等我通知。”

程敏芝问道，“那我需要报名吗？”

杨劲松说，“你不用报名了。”

程敏芝追问道，“那是你不要我吗？”

杨劲松笑着摇摇头，“不是，恰恰相反，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程敏芝捂着嘴“咯咯咯”笑了一下，说，“谢谢主任。”

杨劲松买单后告辞离开，出门的时候，先前两位女同志还没走。

程敏芝走过去坐在孙姐边上。

孙姐搂着程敏芝，笑盈盈的说，“老实交代，什么情况？”

程敏芝被闹一个大红脸，“孙姐，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位是卫生局党组成员，刚成立的景区急救中心的主任。”

孙姐“啊？”一声，说，“他就是杨劲松？听说过没见过，你要去急救中心？”

程敏芝没有否认，如实道，“是，我妈有个下属是他高中同学，今天他刚好来县医院，就出来见面聊一聊。”

孙姐煞有其事的说，“帅哥美女，挺好。”

程敏芝娇嗔道，“孙姐，你说什么呢。”

孙姐问道，“他结婚了吗？”

程敏芝摇摇头，“好像没有。”

孙姐说，“那不就得了吗，你这么个大美女，整天在他眼前晃，还怕他不动心？”

程敏芝说，“不可能，人家有女朋友的。”

孙姐说，“哪有怎么样，只要没结婚，你就有机会，抓住！”

程敏芝说，“行了，别拿我开心了，我得回去上班了。”说完就想起身，却被孙姐一把抓住。

孙姐说，“别走啊，哎，替我跟他说说，把我也要过去呗？”

程敏芝一愣，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我今天第一次见他，我能不能去还不知道呢。再说了，你现在在血站不是挺好吗？”

孙姐说，“好什么啊，清水衙门，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

孙姐叫孙艳玲，血站办公室的一般工作人员，人挺好很热情，但不是学医的，没有专业能力，程敏芝自然不敢跟杨劲松开口，但又不好意思当面拒绝，勉强答应道，“我找机会试试吧。”

孙艳玲说，“你可一定要当个事啊，不要敷衍姐姐。”

程敏芝笑了笑，“知道了。”

杨劲松离开茶楼，上车后首先给赵斌发了一条微信，“需要我来接您吗？”

赵斌过了两分多钟才回复，“不用，我自己去。”

杨劲松回复，“好的，那我们先过去。”

赵斌回复，“不要在酒店门口等，在包间即可。”

杨劲松自然明白赵斌的意思，不希望被人看到。

阿顺海鲜酒楼，沙良顺果然站在门口等着杨劲松。

沙良顺快步迎上来，伸出双手和杨劲松握了握，笑呵呵的问道，“客人什么时候到？”

杨劲松说，“应该还有一会。”

进了包间后，杨劲松嘱咐沙良顺，“一会书记过来，你见到后不要称呼他书记，直接领到包间来。”

沙良顺先是一惊，马上开心的笑道，“知道了，我懂我懂，我去安排。”

赵斌快七点了才到，吃饭不是主要的，见面要谈的事才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