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包间在酒店二楼，一到门口，礼仪小姐就热情的问道，“先生，几位？有预订吗？”

三个人停住脚步，后面的杨劲松上前一步问道，“有包间吗？”

服务员微笑道，“请稍等。”

没一会，服务员回来，笑盈盈的说，“三位请跟我来。”

服务员领着三人往里走，经过三个包间后，在一间门号六六六的包间门口停下，门口站着一位女服务员，礼仪小姐说，“三位先生。”

门口的女服务员挂着职业性的笑容，“好的。”然后打开门，侧身微笑着把三人让了进去。

等赵斌他们坐定，女服务员递上酒水单，柔声细语的问道，“三位先生，喝什么茶？”

杨劲松接过来，眼睛看着赵斌，“老板，喝什么茶？”

何友财听杨劲松叫赵斌老板，心里一乐，但他瞬间也反应过来，赵大书记是不想暴露身份，看来自己今天说话也得注意。

赵斌说，“来壶普洱吧。”

服务员接着问，“生普还是熟普？”

赵斌说，“熟普。”

服务员说，“好的，你们先看看菜谱，我先给你们上茶。”

点好茶，服务员退了出去，杨劲松把菜谱递给赵斌，“书记，您看想吃点什么？”

赵斌大手一挥，“你点吧，我都可以。”

杨劲松微微笑了笑，本想让何友财点，但想想还是自己来吧，一来赵斌都说了让自己点，再交给何友财，就不知好歹了，二来何友财没来过这地方，也不熟悉书记的口味，点贵了怕书记不开心，点便宜了又怕书记不满意，别给他出难题了。

杨劲松翻了一遍菜谱，价格确实很贵，同样的一道蔬菜，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价格就翻了好几倍。“鲍汁时蔬”，其实就是清炒小油菜，所谓的鲍汁也不是真正的鲍鱼汁，外面专门有工厂做各种各样的调味包，你要什么口味有什么口味。买回来，炒菜的时候往里面一放，再平常不过的家常菜就成了滋补食品。

看着昂贵的菜单，杨劲松心里不禁的感叹，怪不得那么多人要当官，当官了还要敛财，普通老百姓哪里消费得起啊。明知道是宰人的地方，可是来的人还不少，大多数客人来消费，花的都不是自己的钱，所以也就不会心疼。

等到服务员送茶进来，杨劲松还没选好，赵斌看着他，笑道，“怎么？不敢点啊？给我吧。”

杨劲松嘿嘿笑了笑，把菜谱递给赵斌。

赵斌粗略的翻了翻，低着头盯着菜谱，点了三个凉菜，一荤两素，又点了四个热菜，分别是一条鱼，一份清炒虾仁，一份百叶结腊肉煲，一份鲍汁西兰花。

这里没有小二，赵斌点了一瓶干白，他说干红假酒太多，哪怕是所谓的进口红葡萄酒，大多掺假了。

点完后，赵斌抬起头看着服务员，问道，“这些菜够你们这间包间的最低消费了吗？”

服务员微笑道，“刚刚好，先生。”

赵斌笑呵呵的说，“那就行，就点这些吧。”说完把菜谱递给服务员。

服务员礼貌的说了一句，“谢谢，请稍等。”

服务员离开后，何友财小心的说，“这房间最低消费那么高啊？”

赵斌笑了笑，“现在高档饭店吃饭都这样，都有最低消费，我要不点那瓶酒，还差不少呢。”

杨劲松疑惑道，“不是不允许设最低消费了吗？”

赵斌说，“规定是规定，到了底下有几家执行的。在大城市可能查的严，在这里，档次高的就这几家，投诉也没用的，酒店才不怕没客人来。”

没过几分钟，服务员敲门进来，这次来了两名服务员，先前那位服务员手里拿了一瓶干白，后面的服务员是送菜的，端来了三个凉菜。通常好点的饭店，每个包间都有一名固定的服务员，留在包间里随时听候客人的吩咐，送菜外面专门有人负责。

送菜的服务员把菜放在边上的吧台，房间里的服务员拿着酒问道，“要拿冰桶来吗？”

赵斌说，“拿一个吧。”

服务员说，“好的。”然后转过身小声跟送菜的服务员说，“帮我送一个冰桶来吧。”

送菜的服务员点头道，“好的。”

杨劲松猜出来赵斌今天来这里是想看看有没有政府官员来这里吃饭，要想了解到，不可能挨个包间去看，只能想办法打听一下或者吃饭中间装作出去打电话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他看着服务员，装作很随意的样子，问道，“你们这里包间要提前预订吗？”

服务员微笑道，“是的，先生，尤其像现在春节期间，都要提前至少一天预订，今天算你们幸运，原来订的人临时有事取消了，要不然你们只能去一楼大厅了。”

何友财也明白了杨劲松的用意，故作惊讶的补充问道，“这么贵，来的人还这么多啊？”

服务员说，“宁兴县城档次高点的饭店不多，请个客什么的很多都会来这里。”

杨劲松说，“请客也不用这么贵吧？除非是有钱人，要不然请亲戚朋友什么的也不会来这里。”

第38章 暗访

服务员说，“普通的宴请是不会来，商务宴请就不一样了。”

何友财说，“哪有那么多商务宴请，请政府官员的多吧？”

服务员笑了笑，“那我们就不能说了。”

服务员这么一说，赵斌也证实了自己的判断。看了一眼杨劲松和何友财，微不可察的微微一笑，心想，这两小子一唱一和还停默契的，看来从这服务员身上应该能了解到点东西。于是看着服务员，问道，“你们这儿的澳洲龙虾是正宗进口来的吗？”

服务员十分笃定的说，“您放心，肯定是的，我们集团统一从澳洲采购空运过来，然后给集团下面的各家酒店配送。”

赵斌继续问道，“可价格这么高，我看最低的888元，最高的要1888元，在这样的县城有多少人会吃得起呢？卖不出去不就损失大了吗？”

服务员笑道，“卖得很快，我们还不够卖呢，就像今天，你们如果想点的话，还不知道有没有呢。”

赵斌说，“是吗？那是挺火的。”

服务员说，“就刚才边上那个888包间，一下就点了三只呢。”

赵斌愕然的看着服务员，“点这么多？不吃别的菜了？”他这次真是被惊到了，不是装的。

服务员介绍说，“当然不是在这里吃，有一只是在这里吃，另外两只是让来的客人打包带回去。”

杨劲松说，“还有这样的？这请客的是个大老板吧？出手这么阔绰。”

服务员说，“开始的时候点了一只，后来那位领导说，家里人就爱吃澳洲龙虾，请客的老板就赶紧又点了两只，因为来了两个领导，只不过一只大点一只小点。”

杨劲松追问道，“什么领导？”

服务员微微笑了笑，“这个我不能说。”

赵斌故意打岔，问道，“是不是客人消费多了，你们服务员有提成？”

服务员点点头，“是的。”

杨劲松嘿嘿一笑，“那你今天不是吃亏了吗，碰到我们三个穷鬼。”

服务员赶紧说，“没有没有，来的都是客，不管消费多少，我都一样服务。”

何友财说，“等下次我也找个有钱老板过来，给你捧捧场。”

服务员客气道，“谢谢老板。”

何友财接着说，“只是我下次来了，万一订的包间不是你做服务员怎么办？能要求换吗？”

服务员说，“能，你跟领班说一声就行，经常有些老客户来了点我的名。”

杨劲松半开玩笑道，“看来不少老板是喜欢你这个美女喽。”

服务员娇羞的笑了笑，说，“不是不是，其实也不是什么老板，有些领导来多了认识而已。”

何友财“喔唷”一声，“这到不错，在这里工作还能认识县里的领导。”

服务员说，“县里有几个领导是经常来，今天好像就有两个。”

赵斌和杨劲松对视一眼，杨劲松心知肚明，要问服务员，恐怕她不会愿意说，饭店有饭店的规矩，不能随便透露客人信息，只有自己一会吃饭期间出去观察观察了。

看似不经意的闲聊，信息量却有点大。

期间，负责送菜的服务员送来一个冰桶，过一会热菜也一道道送来。

三人边吃边聊，但都配合默契，不聊单位的事，基本是赵斌在问宁兴农村生活情况和过节的一些习俗。当然也会调侃一下杨劲松，问他小时候在家上学有没有干过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杨劲松老老实实说，“偷鸡摸狗的事没做过，但有时干活口渴了，去摘个西瓜顺根黄瓜什么的有过。”

赵斌笑话他，“你这不是一回事吗。”

正聊的起劲，杨劲松的手机真响了，他顺嘴说了一句，“小五。”

赵斌立即说，“去接吧，要是他没事，叫他过来。”

杨劲松拿着手机走出房间，电话三两句其实就说完了，但他在外面假装接电话的样子，把手机放在耳朵边，在走廊上来回的走着。

有两个包间说话声音很大，听起来客人不少，杨劲松故意放慢脚步，听了一会。

其他房间就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心想这房间的隔音效果是好。

就在他准备返回房间时，忽然，一个包间的门开了，一位不到五十的中年男子边说着电话边往外走，杨劲松认识这个人，正是副县长郭永生。他瞄了一眼包间里面，不看不要紧，一看让他一愣，里面坐着两名警察，其中一位正是第一次碰见赵晓慧时被郭明强叫到餐厅的那个刘姓警察。

杨劲松心想，郭永生今天十有八九是为了他儿子的事。

他快速回到包间，朝赵斌点了点头。

赵斌微微一笑，看着服务员，“服务员，你先出去一下，我们要说点事，一会叫你。”

服务员说，“好的，我就在门口，有事叫我。”说完知趣的退了出去。

等服务员关上门，杨劲松轻声道，“我听到一个看到一个。那个888房间里的应该是主管城建的宋锦阳副县长，因为里面人多，声音有点大，好像在谈什么城中心广场绿化工程的事。”

赵斌说，“那就对了，节前开会讨论过这事。看到的是谁？”

杨劲松说，“郭永生。”

赵斌问，“他看到你了吗？”

杨劲松说，“他只顾接电话了，应该是没注意到我，再说，就是看到他也不认识我。”

赵斌追问道，“你们没见过？那你怎么确定是他？”

杨劲松说，“我在畜牧局的时候一次开会，郭永生去讲话，我在台下见过。”

赵斌继续问，“看到是谁请他吗？”

杨劲松说，“那天在购物广场五楼粤式餐厅郭明强叫去一个姓刘的警察，今天在场，还有一个警察我不认识。”

赵斌皱了皱眉头，“我知道了。”

何友财说，“我前面听服务员那么一说，就猜想很可能是宋锦阳，郭永生不熟，倒是没猜出来。”

赵斌问杨劲松，“小五过来吗？”

杨劲松说，“过来，应该快了。”

赵斌神情严肃的吩咐道，“叫服务员加两个菜吧。”

杨劲松说，“不用，他说他来吃碗馄饨就行。”

赵斌说，“还是加两个，菜都被我们吃得差不多了。”

杨劲松说，“好的，我去安排。”

杨劲松故意站在门口，拿着菜谱跟服务员说加两道菜，就这么一会功夫，还真让他有了意外的收获，888房间门开了。

他认识宋锦阳，宋锦阳也认识他，为了不被宋锦阳看到，他迅速退回房间，门半掩着，他站在门后，只听外面女服务员说，“宋县长吃好啦？”

宋锦阳说，“嗯，小唐，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小唐说，“客人加菜，我刚好出来。”

里面的杨劲松暗暗赞叹，这女孩聪明，反应够快。

等到外面的脚步声走远，杨劲松探头出去看了一眼，有八九个人，因为都是背影，他也看不清是谁。

回到房间告诉赵斌，“就是宋锦阳，刚走了。”

赵斌点点头，没说话。

服务员小唐加菜回来，站在吧台边看着杨劲松，突然说，“你们也是政府官员吧？”

杨劲松“嗯？”的一怔，随即笑道，“被你看出来了？”

小唐笑了笑说，“其实一开始你们跟我聊天我就有种感觉，刚才看你躲避宋县长，我想应该是的了。”

杨劲松没再否认，夸奖道，“你反应也挺快的。”

小唐突然说，“宋县长是这里的常客，今天请他的是搞园林绿化的常老板，对了，那个常老板的哥哥就是县医院急诊室的主任。”

杨劲松和赵斌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都有些惊讶。

杨劲松笑道，“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被人发现透露顾客信息吗？”

小唐抿嘴笑了一下，“我觉得你们是好官，和他们不一样。”

赵斌追问道，“你看出有什么不一样？”

小唐苦笑一下，说，“他们刚开始来的时候，点名要我去他们包间服务，我想是县领导，应该不错，所以也就去了，可后来我发现不对了，当着我的面说着荤段子，还让我陪宋县长喝酒，我不喝，他们还拉拉扯扯的。从那以后再叫我我就不去了。今天本来又想叫我，刚好我看到他们上楼，就告诉领班，让她说我不在。”

杨劲松问，“今天跟他一起的是不是还有城建局的领导？”

小唐说，“是，那个廖局长就跟个小跟班似的跟着他。”

赵斌沉声道，“谢谢你！”

这时，礼仪小姐敲门领着小五进来。

赵斌本来心情已经很凝重，没想到小五接下来说的事让他脸色更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