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劲松跟在赵斌后面进了办公室。

赵斌指了指沙发，“坐吧。”

杨劲松礼貌的说，“谢谢书记。”他没有真的马上坐下，而是看着赵斌坐下后，才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挺着腰杆直视着赵斌。

赵斌也在暗中观察杨劲松，看他这一系列的举动，心里还是挺满意的，心里道，这臭小子还挺懂官场的规矩和礼仪的嘛，虽然没必要在自己面前这样做，但是今后免不了要见其他领导，所以必须养成习惯，习惯才能成自然。

心里虽然满意，但赵斌脸上依然显得很严肃，沉声道，“你去县医院了？”

杨劲松规规矩矩的回答，“是的，有个重伤员指名道姓让我去。”

赵斌问道，“你是骨科医生还是全科医生？”

杨劲松一听后背发凉，这话他还听不出来吗，明显的这是在批评自己越界了，老老实实的说，“对不起。”

赵斌往沙发背上靠了靠，直视着杨劲松，严肃道，“让你去急救中心，看重的是你的医德和学历，当然也有技术。但急救和治疗是两个概念，你是医生，比我更清楚这点。”

杨劲松低下头，不敢看赵斌，低声说，“明白。”

赵斌继续问道，“那个伤员后来怎么处理了？”

杨劲松如实回答，“转院去东海了。”

赵斌说，“我知道你的技术比一般的妇科医生强，其他科室的知识也都知道一些，甚至关键时刻也会做做手术，但毕竟不是专业的，要冒很大的风险。”

“我不是批评你不来参加会议，而是不希望你自作聪明。你既不是骨科医生，也不是县医院的医生，你去治疗算什么？那些医院的医生，特别是那些所谓的专家会怎么想？会说你手术高明吗？”

赵斌停顿了一会，接着说，“恐怕不会，他们不但不会感激你，说你好，相反他们会说你自以为是，爱出风头。”

“再说了，就算你治疗成功了，人家只会说，县医院的医生水平高，手术做得好，但是如果失败了呢？颈椎手术风险本来就很高，你一个非骨科专业的医生去帮着做，自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吗？做坏了，人家就会说，你杨劲松不是这个专业的，更不是医院的正式医生，出现医患纠纷，你还得独自承担责任，以后，你在医疗界还怎么立足？”

“你去治疗，医院领导欢迎吗？可能会，因为专家们都休假没回来，治好了，他们说是请你去的，应急情况下，没有耽误治疗，要是你看不好，他们没责任，因为你是院外的。”

“你今天出现在事故现场，常友平就很不高兴，当然我也清楚，这人有点记恨你抢了他的位置，但越是这种心胸狭窄的人，越是要防备，指不定在背后怎么说你呢，正愁找不到机会看你的笑话呢。”

杨劲松说，“我知道了，今后一定注意。”

赵斌语气缓和一下，说，“医者仁心，作为医生，有一颗仁爱的正义之心，这是应该的，正所谓大医精诚，精于高超的医术，诚于高尚的品德。你看到病人痛苦，就像自己经受痛苦一样，不避忌艰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全心全意地去救护病人，不推托，不摆架子。但心地善良，是优点，也是软肋，往往会被人利用。你这次去做了，就会有下一次，然后第二次第三次，只要难度大一点，人家都叫你去，你去不去？看好了，荣誉、好处别人拿，而你啥也不是。”

杨劲松除了频频点头称是，啥也说不出来。

赵斌说，“毕业这么多年，刚刚回归主业，而且你还身兼着中心主任，算是踏上了仕途，今后你不仅仅要和病人打交道，也会和官员们打交道，既不能自持清高翘尾巴，也不能善心泛滥没分寸。”

“好了，今天就跟你说这些，回去好好想想。”

杨劲松就像得到了特赦令似的，站起来连声说，“好的好的。”就想离开。

赵斌突然一笑，“你臭小子就这样想走啦？不给我拜年不说，我到现在晚饭还没吃。”

杨劲松一惊，“啊”的一声，“那我请您吃夜宵。”

赵斌说，“这还差不多。”一拍大腿，站起来，“走，叫上小五。”

杨劲松嘿嘿一笑，“您也知道小五？”

赵斌笑道，“就你们那点事，知道有什么难的吗。”

赵斌不走，吴明光也就不能走。

两人走出办公室，杨劲松给楼下的小五打电话，让他想想哪里能吃夜宵。

赵斌看着吴明光，“小吴，你让司机送你回家吧，没事了，我去吃点东西。”

吴明光听到杨劲松打电话在问哪里吃夜宵，自然知道杨劲松陪着书记去，尽管心里很想一起去，顺便和杨劲松交好，但书记都这么说了，他肯定不能再要求了，知趣的说，“好的，那我回去了，很近，不用司机送，我跟夏师傅说一声，让他也回家。”

杨劲松陪着赵斌到了楼下，看到只有小五一个人，知道小叶已经回去了。帮赵斌打开后车门，手搭凉棚，

第35章 陪书记吃宵夜

赵斌看到杨劲松的举动，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拍了拍杨劲松的肩膀后钻进了后座。

小五开车，三人来到老城区的餐饮休闲一条街，尽管已经快十一点了，街上依然人很多，餐馆里面也很是热闹。

赵斌好奇的问道，“这里每天都这么热闹吗？”

小五说，“是的，这里是宁兴县城最热闹的地方，餐馆都营业到凌晨两三点才关门。”

赵斌惊讶道，“这么晚还有人吃饭？这里毕竟不是大城市啊。”

小五说，“一方面整个县城，到了晚上九十点钟，其他地方的餐馆差不多都关门了，只有这条街营业。另一方面，一些娱乐场所消费的人基本上都是十一点以后结束，出来刚好吃点夜宵。”

赵斌继续问道，“宁兴有些什么样的娱乐场所？”

小五说，“大浴场、KTV、桑拿中心、棋牌室都有。”

这时小五把车停在一家叫“龙记小菜”的餐馆门口，“赵书记，我们就在这家吃吧。”

赵斌痛快的说，“好。”刚准备开门下车，突然对小五和杨劲松说，“一会吃饭的时候不要叫我赵书记赵书记的。”

小五和杨劲松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赵斌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几乎同时回答，“明白。”

龙记小菜虽然门面不大，但也是楼上楼下两层，楼下有四张长方形餐桌，每桌最多坐四位，靠里还有一张圆桌，但也只能坐六到八人。楼上有一大一小两个包间。

小五以前来过几次，对这家相对熟悉，餐馆干净，虽是家常菜，但做的味道很不错。餐馆是家夫妻店，老板是位三十五六岁年轻人，叫龙心洲，老板娘三十刚出头，叫何峥峥。

何峥峥见到三人进来，走在前面的是小五，热情的招呼道，“严所长，这么晚啊？坐楼下还是楼上？”

小五刚要说去楼上，后面的赵斌说，“就坐楼下吧。”

小五对何峥峥说，“那就听老板的。”

一楼现在只有两桌客人，三人走到靠里一点的一张长方形桌上坐了下来。赵斌背对着门，杨劲松和小五坐在对面，面朝大门，这样也是为了不让外面路过的人看到赵斌在这里吃饭，尽管现在没什么人认识他。

何峥峥送来一本菜谱，小五接过来递给赵斌，“老板，看看爱吃什么？”

赵斌接过来，翻看起来，他倒不是不客气，来宁兴时间短，从来没到这条街来过，更不要说到这种餐馆吃饭了。今天来了，也是想顺便看看价格怎么样，感觉这里不是什么高档餐馆，菜谱上的价格某种程度上能反应出当地的消费水平。

菜谱做的很精美，每道菜有图片还有配料介绍，让人看着很舒服，心想这家店经营应该不错，细节上就能看出来。

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再回到前面，赵斌也只是点了两个凉菜，一盘猪头肉，一盘油炸花生米，然后把菜谱递还给小五，“你们点吧，你们熟悉，我都可以，没有忌口的。”

杨劲松讪笑一下说，“您平时喜欢吃油炸的和肉制品吗？”

赵斌笑呵呵的反问道，“你是不是要问我血脂高不高？”

他大手一挥，笑着调侃道，“我指标都正常，因为我每天都锻炼。我最怕跟你们医生一起吃饭了，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最后怕是喝开水都不行了。”

小五说，“劲松倒不是这样的人，平时一样大吃大喝。”

赵斌“嗯？”的一声，问道，“喝点？”

小五看着杨劲松，笑道，“陪书…”后面的“记”没说出来，赶紧改口说，“陪老板喝点吧，我要开车不能喝。”

杨劲松嘴角一抽，微笑道，“好吧。老板喜欢喝什么酒？”

赵斌说，“那就喝小二吧，带劲。”

小五抬头看向边上站着的何峥峥，“那就上两瓶小二吧。”

赵斌说，“两瓶那够，一瓶才二两，来四瓶吧。”

小五嘿嘿一笑，“那就来四瓶。”

小五又加了一个凉菜，点了四道热菜。

赵斌当兵出生，当时又是在天寒地冻的大西北，喜欢喝高度的烈酒，那种三十多度四十多度的白酒在他看来就不算酒，至于葡萄酒什么的也就是参加正规的宴会时要表现出绅士风度才喝。

何峥峥拿来四瓶小二后，杨劲松打开一瓶正要往小酒杯里倒，赵斌自己拿过一瓶拧开盖子，“不要这样麻烦，对瓶吹。”

杨劲松惊讶的看了一眼赵斌，笑了笑，心想这就是南北方酒文化的差异，北方人粗矿，南方人含蓄。

杨劲松和赵斌拿着酒瓶喝酒，小五端着茶杯，三人碰了碰。赵斌说，“春节快乐！”

杨劲松和小五也都恭敬道，“老板，春节快乐！”

赵斌夹起一块猪头肉，品尝了一下，“味道还真不错。”

杨劲松说，“这里还是城里，我们农村一到春节，很多人家都会自己做猪头肉。”

赵斌说，“那一定更好吃吧？”

小五说，“没有任何添加，更纯正。”

赵斌问道，“那不是没味道吗？”

杨劲松说，“调料可以自己配。”

赵斌“嗯”的一声，“那倒是不错，其实我还是挺喜欢南方菜的，做的精细，不像北方大盆大盆的，一餐下来，桌上的盘子堆成山，浪费很大。”

小五说，“我们这儿很少有人这样，即使吃不完也会打包回去。”

赵斌摇摇头说，“是啊，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文化，你要是在北方，吃不完说打包，他还看不起你。南富北穷，这种习俗上的差异也是很重要的因素。”

小五点了一条红烧扁鱼，赵斌夹了一点尝了尝，赞叹道，“肉质鲜嫩，味道不错。”

小五说，“您要是喜欢吃鱼，等周末有空，去杨劲松家吃。”

赵斌好奇的看着杨劲松，“你们家还养鱼呢？”

杨劲松微微笑道，“我二叔承包了两个鱼塘。”

赵斌说，“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去钓钓鱼，吃吃你家的菜。”

杨劲松说，“欢迎欢迎。”

小五笑道，“劲松他妈做的菜地道，我经常去蹭饭。”

赵斌说，“我知道你们两兄弟从小一块长大的，关系很好，配合也默契，希望你们以后在工作上能互相帮助，当然也要互相监督，不要犯错误。”

小五说，“放心，我们兄弟这么多年了，跟亲兄弟一样。”

赵斌说，“劲松就是太好说话，性格偏软，容易吃亏，以后要注意。”

杨劲松规矩的点点头，“我一定注意。”

赵斌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像今天这种急转弯山路在景区有多少？”

小五对景区路况比较熟悉，略加思索后，说道，“经常出事故的至少有三处，今天这个地方是最危险的一处。”

赵斌追问道，“难道就不能改道或者拓宽吗？”

小五说，“不是不能，而是…”

小五停顿了下来。

赵斌看小五欲言又止，“中间有矛盾？”

小五心想，反正今天就三个人在场，实话实说吧，于是把头往前伸了伸，靠近赵斌，低声说，“有两条线路，我们称为东西线，今天发生事故的是东线，而西线有一半是在方庄镇。景区虽然大部分在方庄镇境内，但归旅游局管，这就造成了两家的矛盾，都说方庄镇是抱着金饭碗要饭吃。方庄镇不服，凡是景区的旅游车，经过西线一律收费。”

赵斌难以置信的问道，“方庄镇一点好处都没有吗？”

杨劲松说，“几乎是没有，连景区的餐饮和酒店服务员都是旅游局招聘的，方庄镇没有享受特殊政策。”

赵斌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了解一下。”

十一点半以后，餐馆来的客人果然越来越多，一楼的桌子都坐满了客人，楼上包间也有人了，门口还有人排队等位。

三个人边喝边聊没有注意到这些。

这时，突然门口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老板娘，我们老板让我来点几个菜打包。”

何峥峥笑脸相迎，“好的好的，要吃什么？”

男子说，“老规矩啊，红烧扁鱼，回锅肉，爆炒猪肝，炒小青菜，四份米饭。”

何峥峥说，“好的，请稍等。”

没一会何峥峥从厨房出来，笑盈盈的看着男子，“你跟你们老板说一声，看能不能把去年的账结一下？”

男子不屑的说，“都跟你说了，会给你结的，着什么急啊。”

何峥峥小心翼翼的说，“可是太长时间了，还那么多次，我们小本生意，也挺难的。”

男子说，“我跟你说啊，我们老板也就是照顾你们生意才到这儿来吃饭的，别得了便宜还卖关。”

何峥峥说，“不是不是，确实是我们也很难。”

男子手一挥，“别跟我哭穷，生意这么好，不差我们几个钱。”

没一会厨房喊打包好了，何峥峥进去拿出来交给男子，男子接过后，“还是老样子，记账啊。”说完大摇大摆的走了。

赵斌听到了这些对话，气得脸色发青。

小五知道赵斌火了，叫来何峥峥，了解到的情况让人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