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到二楼，碰到方晓英的老公陈军，杨劲松随口说了一句，“你好。”

陈军尴尬的回了一句，“你好。”然后转身离开了，和小五招呼都没打。

陈军，方晓英在县中的同班同学，本来成绩并不是很好，但有个当教育局局长的好老爸，不用局长大人发话，县中校长妥妥的办好了入学手续。

当然，凭背景进去的也不只是陈军一个，县里头头脑脑的小孩，几乎都在里面。

学校为了保证升学率，会安排老师对这部分特殊群体重点照顾，正因为这样，陈军最后勉强够本科分数线，上了刚刚从专科学校升格而来的江州大学。毕业后，陈军的老爸动用关系，把他安排进了县税务局，现在已经是税务稽查科科长，混的人模狗样的，据说请他吃饭的人都排着队。

没办法，现在的社会就是个拼爹的社会。

对方晓英和杨劲松的过往，陈军是知道的，开始追求方晓英的时候，表现的很男人很大度，方晓英最后也就同意了。

结婚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时不时总会说些阴阳怪气的话，两人没少吵架。

其实，这也是陈军自卑的一种表现，两人文凭的含金量没法比，身高也没有优势，陈军一米七五不到，方晓英若是穿上高跟鞋，显得比他还高。

杨劲松大学毕业没有找到工作，陈军很是有点幸灾乐祸，尤其是自己提了副科长以后，看到杨劲松还在那个穷乡僻壤当兽医站站长，心里感觉很爽，每每见到杨劲松，少不了要挤兑几句。我学校不如你，身高不如你，那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输给老子。

只是后来发生一件事，让陈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点自信瞬间消失殆尽。

三年前夏天的一个晚上，陈军被几个企业老板请出去喝酒，喝完酒接着去KTV唱歌。

本来就春风得意，心高气傲，喝了酒以后更是膨胀了好几倍。到了歌厅，为了争一个陪唱女，和外地来的四名男子起了冲突。陈军好面子，在朋友面前不想跌份，更何况边上还有几个企业老板，他更要拿出点气质，那样才显得他更加高大。

殊不知，对方也不是善茬，都是临海来的公子哥，四个人中家里官职最小的也是个副厅级，跑到县城来哪受得了这口气，一言不合就动手，追着陈军一直打到大街上。

好巧不巧，那天杨劲松到县城采购物资，晚上和畜牧局的几个老同事在那附近的餐馆吃饭，看到了这一幕。

杨劲松跑过去的时候，陈军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躺在地上求饶，对方还不依不饶。狠人话不多，那时的杨劲松就是要摆出一副狠人的气势，把对方先吓住。一拳打中对方一人脸部，一脚踹向对方一人下盘，另外两人顿时就傻了，心想，这TM哪来的练家子，下手太狠了吧，站在原地愣是不敢再上来。

把对方吓跑后，杨劲松检查了一下陈军的伤势，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叫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把他送回家。

从那以后，陈军见到杨劲松不敢再哔哔，也不敢再拿以前的事和方晓英吵架。

来到方晓英的病房，她正和母亲在聊天，看到杨劲松进来，微微笑了笑，“你来啦。”

方晓英母亲转过头看到杨劲松，讪笑一下，“杨大夫来了，你坐。”边说边站起来要让座。

杨劲松恭敬的喊了一声，“阿姨好，阿姨您坐。”说话的同时把方晓英母亲轻轻按在座位上。继而看着方晓英，关心的问道，“现在怎么样？”

方晓英说，“还好，可能在家的时候有点紧张了。”

杨劲松宽慰道，“没事，别紧张，放松点。”

方晓英柔声细语的说，“谢谢你。”

看到站在后面的小五，方晓英问道，“小五还没吃饭吧？”

小五嘿嘿一笑，“我是怕某位同志着急，赶紧回来了。”

方晓英妩媚的看了杨劲松一眼，又看向小五，“那快去吃饭吧。”

房间有四个床位，都有人，杨劲松不便久留，看看没什么事，就告辞出来了。

出门刚好看到妇产科主任彭燕华走过去，叫了一声，“彭主任。”

彭燕华回头，笑盈盈的说，“哟，小帅哥来啦，看晓英的吧？”

杨劲松点了点头，“今天你值班？”

彭燕华“嗯”的一声，说，“是，本来应该晚上来接班的，科里有点事，就早点过来了。”

杨劲松恭维道，“彭主任辛苦。”

彭燕华笑道，“没办法啊，人手少，请你来你又不来，你说放着你这个医科大学高材生不用，让我们这些二吊子在这忙活。”

杨劲松说，“哪里，彭主任谦虚了，在你面前我可不敢造次。”

彭燕华说，“得了吧你，晚上来不来？晓英应该是夜里生。”

杨劲松没推辞，“行，晚上过来跟彭主任学习学习。”

彭燕华今年四十五岁，很热情的一位女同志，镇就那么大，相互都熟悉。

杨劲松到兽医站不久，卫生院接收的一名产妇难产，需要剖腹产，但产妇有些指标异常，剖腹产风险有点大。当时半夜，情况有点紧急，送县医院怕路上出问题。不知彭燕华从哪里知道了杨劲松，当时不认识，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给杨劲松打了个电话。

第3章 方晓玉

杨劲松二话没说，兽医站离卫生院不远，没几分钟就赶到了。可是家属一看来了个男的，立马就不干了，不管彭燕华说什么，家属就是不同意，搞得彭燕华挺尴尬。最后没办法，只好彭燕华操刀，杨劲松隔着老远指挥，总算保住母子平安。

事后彭燕华向院长提出来把杨劲松调到卫生院，没想到院长居然不同意，明面上的理由是，农村人普遍保守，妇产科一个大老爷们过来算咋回事。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这位靠关系上位的院长，医术不高，风评也不咋滴，生怕杨劲松来了，有朝一日把他院长位置给抢了。

院长不要，杨劲松还不愿去呢，想着在卫生院那种小地方也不会有什么出息，累死累活的还不落好，不如在兽医站自由自在，好歹也是个吃皇粮的公务员。

从卫生院出来，小五开车带他去一个熟人开的餐馆吃了点饭。吃完后，小五去所里上班，杨劲松昨夜没睡好，想着晚上还要去卫生院，就让小五把他送回宿舍，回去补觉。

南方的冬天室内比室外感觉还冷，现在又下了场大雪，宿舍里像个冰窖似的。和衣躺下怎么也睡不着，爬起来把电炉子插上，过了好久才感觉有了点热气。

一觉睡到快六点，被方晓玉的电话吵醒，懒洋洋的按了接听键，那头的方晓玉就问，“劲松哥，在干嘛？睡觉呢？”

杨劲松“嗯”的一声，打了个哈欠，问道，“几点了？”

方晓玉“嘻嘻”一笑，“六点，快起来了，懒鬼。”

杨劲松说，“好吧，我一会吃点东西就过来。”

方晓玉说，“我还没吃呢。”

杨劲松说，“那我过来带你出去吃吧。”

方晓玉开心道，“嗯，那你快点呵。”

天气好的时候，这段路走走也就五六分钟，可今天刚下完雪，路上已经结冰，用了十多分钟才走到卫生院。

方晓玉早早就在一楼大厅等着，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戴着一顶红色的绒线帽，就这样还缩着脖子直跺脚。

见到杨劲松进来，娇嗔道，“真慢，冻死我了。”

杨劲松笑道，“你中午没吃饭还是怎么的，不在房间待着在这儿站着。”

方晓玉“嘿嘿”一笑，“中午没吃饱。”

杨劲松说，“那走吧。”

出了卫生院，天黑，路上行人很少，方晓玉搂着杨劲松的胳膊，缩着脖子，“真冷。”

杨劲松说，“你就是要风度不要温度，这么冷的天不会穿毛裤啊，人冷腿狗冷嘴，你不知道吗。”

方晓玉说，“不知道，我又不是学医的。”

杨劲松说，“这是生活常识，大小姐，和学医没关系。”

方晓玉说，“穿毛裤，再穿厚羽绒服，跟大狗熊似的，我不要。”

杨劲松笑道，“那你就别说好冷，忍着吧，时间长了出毛病就有你好受的了。”

两人来到主街上，杨劲松带她走进一家店面不大但挺干净的餐馆。平时杨劲松一个人懒得做饭，基本上就在外面凑合着吃一口，这家餐馆常来。

餐馆老板娘是个三十出头的美少妇，也是杨劲松中学的校友，只不过高了好几届。都说漂亮女孩子学习成绩好的不多，像方晓英姐妹俩这样的少有。

美少妇姓李，名红梅，高考没参加就回了家，没多久就结婚了，老公是做工程的，少说也有个三五百万的存款，这在小镇上可是不折不扣的大款。本以为嫁了个有钱人，日子过得会很好，没想到老公却是个赌棍，一上麻将桌就是通宵达旦。后来几个赌友设局，联手坑了他一把，非但输光了家里所有积蓄还欠下一屁股债。

李红梅一气之下离了婚，带着刚出生的孩子回了娘家，可娘家也不宽裕，就寻思着出来盘了个门面开了一家餐馆，光顾的客人不少。有人说，好多客人不是冲着这里的饭菜好吃，而是冲着李红梅的脸蛋来的。

李红梅见杨劲松进来，身边还有个美女搂着他胳膊，稍稍一愣，脸上笑容都有些不自然，“杨站长，带女朋友吃饭啊？”

杨劲松微笑着解释道，“我妹妹。”

李红梅不信，心想你不是家里独子吗，哪来的妹妹，但也没多问，“请坐吧。”

杨劲松和方晓玉找了个靠里的座位坐下。

李红梅把菜单放在两个人的桌上，“吃点什么？”

杨劲松看着方晓玉，问，“你姐他们吃了没？”

方晓玉抱怨道，“没吃，我姐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了，拿过来都凉了，真是差劲。”

杨劲松看李红梅站在边上等着，对方晓玉笑了笑，说，“赶紧点吧，多点点，一会打包给他们带回去。”

方晓玉也不客气，看着菜单，点了六个热菜。抬头看着李红梅，“前面三个菜先上，后面三个一会打包。”

李红梅柔声道，“好的，请稍等。”

等李红梅离开后，杨劲松俯身轻声说，“大冷天也不能怪人家，以后别总是埋怨他，你姐听了也会不高兴的。”

方晓玉却不以为然，“我姐本来就不高兴了，你说他们家，啊，我姐要生了，他父母面都不露，就打个电话假惺惺的问候一下，我姐说下雪天路滑就不要来回跑了。嗨，这两口子还真就借坡下驴不来了。我跟我姐说，等孩子生下来不跟他们家姓陈。”

看着她愤愤不平的样子，杨劲松安慰道，“再怎么着也是你姐夫，虽然不懂得体贴人，但也没什么大毛病。”

方晓玉立即说，“停，还叫没大毛病哪？当初是谁被人追着在大街上打的？你是不是也是那样的人啊？家里红旗不倒外面还想彩旗飘飘？”

杨劲松说，“打住，别把火往我身上引。”

方晓玉伸过头来，靠近杨劲松一点，质问道，“为什么刚才要说我是你妹妹？”

杨劲松故意装傻，“你本来就是我妹妹啊，难不成还要当我姐姐不成？”

方晓玉佯装生气道，“别贫嘴，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经常来？”

杨劲松云淡风轻的说，“是啊，这条街就这么几家餐馆，来回吃呗。”

方晓玉“哼”的一声，“我才不信呢，没看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那老板娘看我们俩这样子眼神都不对劲了。”

杨劲松说，“我咋没看到？”

方晓玉拿起筷子假装要打，在空中比划了两下，“你还想要看到。”

杨劲松嘿嘿一笑，“你啊，跟你姐怎么是两种性格。”

方晓玉说，“我姐就是太软弱了。”

杨劲松打趣道，“你这嘴啊，今后男朋友都不好找，人家见了都怕。”

方晓玉说，“你会怕吗？”

杨劲松说，“我干嘛要怕。”

方晓玉说，“那不就得了。”

杨劲松不敢再跟他说这个话题，这丫头的心思自己是知道的，不能让她有这个念头，话锋一转问道，“现在上班不忙吗？”

方晓玉说，“忙，总有做不完的事，这不我姐要生了吗，我看我妈也累，我爸这几天又去江州参加什么培训班去了，我就请了一周假。”

杨劲松说，“等你姐生完孩子，得请个阿姨帮忙，你妈一个人恐怕照顾不过来。”

方晓玉摇摇头说，“我姐说她自己带，谁知道她怎么想的。”

姐妹俩性格完全相反，方晓英含蓄，沉稳内敛，方晓玉活泼，开朗直爽。两人见面到现在方晓玉叽叽喳喳总有说不完的话。

李红梅给两人上完菜，远远的站在收银台的地方，时不时的用幽幽的目光看过来。幸好方晓玉背对着收银台，要是让她看到了，指不定要逮着杨劲松问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两人吃饭的时候，方庄镇东部山区发生一起惨烈的车祸。杨劲松正在买单，手机铃声急促响起，拿起一看是小五打来的，本想和他调侃几句，那头的小五就着急的问，“你在哪儿呢？”

杨劲松一听就知道，小五这是有急事，“在街上吃饭，红梅餐厅，怎么了？”

小五不由分说，“你在那儿等着，我马上过来接你，见面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