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禁岛三:八大杀手
作者:破禁果 | 分类:游戏 | 字数:73.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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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心脏上的黑符咒
事实上,恋囚童确实离开了豁口岛,他虽然赶在调度的海盗强兵到来之前走掉,但他却也走得很巧,偏偏是魔之腥羔刚死之后又不见了肩章。
任何一个魔之契约的局外人,只要与这根寻找肩章的线索牵扯上,最终必会被导向死亡。现在,我和杜莫既然因为走得晚而被困在豁口岛上,那我也不能让恋囚童好过。
借此之机,我正好在恋囚童这家伙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与他相隔几千米之外,将这条不断靠向自己的线索,悄悄拴挂在他身上。
我目前只知道死了的那个家伙叫魔之腥羔,海魔号上的老船长杰森约迪叫魔之麻礁,而眼前的这个家伙,他虽然默认自己是十二守护者之中的一员,但在我没看到他肩头是否佩戴有类似的肩章之前,对于他的真实身份,我只能相信他一半的话,至于他的名字,我暂时更无法多知。
“嗯!不错,你说的这些线索,倒是和我的猜想有几分相似。你去岛峰西侧的棕树丛等我,我现在离开一下,去将那些手下召集回来,重新调度到其它岛屿上,去找你说的那个面孔上画笼的红瞳家伙。”
月亮依旧在那滩浓墨似的阴云底下,我和这个强悍且未名的魔之,两人蹲在茂盛的灌木下,各自僵持着身体的对抗。
虽然不能看清这家伙的眼睛,但我能感觉到,他在说这些话之前,确实在大脑中慎密地思考了一通。
“那好,我现在就去西侧的那片棕树林等你。”说着,我用力推开了两人僵持在一起的身体,自己向后窜了一大步,跳到了我在石头底下塞有手枪的位置。
光线昏黑的四周,我眼睛大大地睁开着,时刻注意着他在我面前两米处的身影,只要他的双臂一有异动,我就得及时做出防御。
我蹲在凌乱的石头子和杂草上,一只手划拉到身后,开始去摸索自己的包裹,做出一种要背起行囊转移的姿态。
而对方那团漆黑的身影,在顷刻间也有了向后转的意向,我瞅准时机,嗖地一声拽出别在右肩头的一把匕首,像突然蹦跶起来的蚂蚱,腾起身子朝他后背扑去。半空中,我胳膊抡足了劲力,使锋利刀尖朝下,直奔他后脑勺扎去。
“当”一串炫目的花火将我俩弹开,这家伙的反应速度极快,竟然在昏黑之中抽刀格挡,两把寒光森森的锋利短兵器,劲道狠猛地碰在了一起。
“什么意思!想死?”这个家伙忽然以一股带着极度深寒的语调,冰冷低沉地问道。
“不,不想。虽然我已经告诉你了整个事件的真相,但我知道,你根本容不得我活。你让我去西侧的棕树林等,其实你是想召集了他们过来围剿我。”
我略带气愤地说着,语气中暗含了一种无奈和无助。“哼!年轻人,你不要太自负,我若想你死,你现在就横尸在我面前了。不然,我何必自己爬过来揪你!”
我沉默了片刻,又以试探的语气问:“你,你真得容得下我,肯接受我今后做你的手下?”那团黑影一动不动,也沉默了片刻,才重重地从鼻腔发出一股不耐烦地喘息。
“机会给过你了,你知道我是谁,你再敢啰嗦,耽误我的时间,我会一招打死你。现在,赶紧给我滚到西侧棕树丛去等着。”
这家伙凶狠冰冷地说完,再也不像先前那样堤防什么,而是转身抄起自己的行李,想往岛峰里面走去。
我攥在手里的匕首,也刻意摆着很大的动作,往肩头的刀鞘里收。可我眼角的余光,却在自己也随同他转身抄起包裹的同时,死死瞄着这个家伙离开。
忽然,一股疾风直扑我的左耳根,我插回肩头刀鞘上的手,不等在刀把上松开,又嗖地拽了出来,转身迎击过去。
“当”又是一串炫目的火花,我顿感自己握刀的手掌虎口震得发麻,这个家伙的爆发力,绝不输于巴巴屠。
“当当当。”两把锋利的短兵器,再次激烈的对抗了几下,迸射出无数细碎的火星,在暗月的树枝下,就犹如炮竹点燃了导火线。
我集中全身的精力,与他厮杀起来,我俩都矮着身子,各自手中攥着的尖刀,在彼此的脖子和脸颊间游走,只要任何一方稍不注意而挨上一刀,那刀口就跟生切进猪肉一般,绝对是五公分深的血口子。
“嗖,嗖,嗖嗖”那些长在我俩身边的植物,不知被削落了多少。这家伙有着粗长的胳膊,每当他以左勾拳的弧线挥来一刀扎空,我就趁机前倾身体,以右手上勾拳的弧线,挥刀扎他的下巴,只要一扎中,他连叫喊的机会都没有。
“呼呼呼,呼呼呼”我俩都喘着粗气,虽然打斗的动作幅度不大,但每人攻击出一刀,都是积蓄了极大的力量,破坏力至少在三百公斤以上,而从物力学角度,那么刀尖上的压强,破坏力可想而知。
“呵呵哼,年轻人身手不错。好了,不用打了,我突然攻击你,也是想试探一下,看你有无对我撒谎。”这个家伙突然低沉地说了话,而他此时的语气,大有赏识和收拢我的意味。
但是他自己却一时说露了嘴,他说和我打斗是要试探我,可他刚才若是用尽了全力,十几招下来仍未我与我一决高下,那么以我自身的实力,就有了杀死腥羔的可能。
如果说他尚保留了实力,在与我厮杀之后,他心里就能揣摩出来,以我的本事是否杀得了腥羔。
但我却非常的被动,我不能隐藏起自己的实力,再去迎接他这般迅猛犀利的攻击。这家伙招式中虚虚实实、真假难辨,他和我打斗,绝不会像恩师调教爱徒一样,在点到为止的时刻,及时收住杀戮。
所以,只有鬼知道,在他有机会刺死我的一瞬间,会不会突然手下留情。
如果这个家伙刚才与我的厮杀中,已经使出了全力,那么他此刻说这样的话,无非是要吓唬我,从心理上打击我,让我错误地觉得,他是个深不可测的家伙,从而令我丧失了或许可以绝地逢生的信念。
“**!这种事情我能骗你吗?你看看周围的群岛上,都死了多少人?你如此心胸狭窄地猜忌我,今晚我就是死了,也得狠狠地咬你一口。”
我气恼地说着,使自己像一个最终不堪忍受的十足的冤大头,但我话语的言辞之中,却满富迷惑和误导的烟幕弹。
“哼哼哼哼……,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相信你!但是你要知道,相信你和宰了你是两个不相干的行为,嗯?小朋友!现在我要打开死亡的乐园,进来一起游戏吧!”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这家伙最终是不肯留下活口,我用脚后跟儿想都可以想到,没人会在这场惨烈紧凑的厮杀中为了别人的未来,而浪费自己一丝一毫的时间,耗费自己一点一丁的精力。
他现在的内心活动,我很是清楚。他相信恋囚童是杀死腥羔的最大嫌疑人,也相信那两枚肩章从目前来讲,被恋囚童装在口袋里的可能性很大。
可是,在他与我的交手中,他却也冥冥之中感觉到,以我的实力,多少有可能干掉魔之腥羔。比如,腥羔受了伤或者当时很背运才被我弄死的,这也并非绝对的不可能。
为了确定这个猜测,所以这个家伙想弄死我,翻翻我的身上,看看有无意外收获。即便一无所获,他也毫不损失什么,一条不相干的性命而已。以此同时,也灭了我的口,不让魔之之间寻找死者肩章的事情走漏风声。从他与我接触的一刹那,他就没打算让我活着,所以,我也没打算让他活着走掉。
因为,他已经与我发生了接触,这也是我日后的隐患。既然互相是彼此的隐患,死斗起来就是必然。
错误的低估对手是愚蠢和可怕的,同理,错误的高估对手,也是愚蠢和可怕的。
从这个家伙与我交手之后,他就已经感觉到,想杀我也是要冒风险的。或许在他眼里,我是个极其少见的变异型海盗强兵,而他虽然身为魔之守护者,所怀实力惊人,可也毕竟不是那种出大头、冒傻气的低俗之辈。实际上,他更想招呼来散在附近的手下,蜂拥而上一起来打我。
他刚才提起行李想走,但他心里早就出现了转念,我虽然嘴上答应着他,同意去岛峰西侧的棕树林里等他。可一旦两人分开之后,腿长在我身上,往东侧跑还是往南侧跑,谁又说得准呢。
于是,这个家伙无论从时间上还是从事态上,他都不能先和我分开,而后去找那些手下的海盗强兵。同样,他更不敢大声喊叫附近的手下,一是害怕冷枪,二是我会和他扭打在一起,黑暗之中若有乱枪射来,谁都得死。他有那么多财富牵挂,我有伊凉、芦雅她们的牵挂,我俩谁都不想死。
他若要压制着我,随他一起去找那些海盗强兵,我肯定不会答应,即使诚心归降,也不会傻到如此冒失地随狼入穴。
再者说,他身为十二守护中的魔之,若面对我一个海强强兵级别的家伙都呼喊手下帮助,虽然他心里知道我不可小觑,但他的那些手下却看不出这些,所以,他面子上多少也有点挂不住。
更为关键的一点,是他心态上总觉胖死的马也没骆驼大,而我一个海盗强兵,再怎么出类拔萃,也不该会让他这种高高在上的魔之皱眉犯憷。
但一直以来,我对敌人最致命的一点是,我几乎都是以海盗强兵的身份出现,致使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中的另一方付出了生命代价。当然,即便如此,我也付出了血与肉的代价。
在这些海盗强兵、八大传奇猎头族以及十二守护者里,我是个被命运轮盘甩进来的逃亡佣兵,虽然我对他们的权位以及财富丝毫不敢兴趣,只想带着自己的女人离开,可我的夙愿就像纸片片一样轻薄,没人看在眼里。
他们只盯着自己的利益,从而忽略了我这个犹如落入蛛网的“邪恶甲虫”。既然这张蛛网上的肮脏与血腥沾染着我不让我离去,那我就只有露出牙齿,将他们一个接一个吃掉,或者被他们吃掉。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我阴森冰冷地小声笑起来,这声音是在模仿九命悬鸦。“老朋友,你的死亡乐园?在这场厮杀里也算得上一道靓丽风景。几日来,我杀人杀得却是寡然无味,很想见识一下新鲜的玩法。不过,我有九条命,你玩的起吗?”
那家伙在昏黑中的身影忽然一怔,他立刻严肃起来,语气中收敛了刚才的轻蔑。
“和你一交手,就感觉你不像海盗强兵,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就是猎头族中小有名气的九命悬鸦。”
我曾在海魔号的甲板下与九命悬鸦交过手,对于悬鸦打斗时的神情语调儿,虽然了解不多,但此刻也能模仿出七分相似。
“过讲了,我可不要虚名,那玩意儿太累。你找的那两枚肩章关我屁事,而且我已经告诉了你事实,那东西被恋囚童拿去了,你又能奈何得了他?不过,你说的死亡乐园,倒是勾起我几分兴趣呢!咱们玩玩儿吧,你不要怕,筹码仅仅是死亡而已。”
我说这些话,仍是在迷惑眼前这个尚不知道名字和实力的魔之,万一打斗中给他跑掉,这些谎话也能为我争取到一些时间。等他先去找了恋囚童和九命悬鸦,我那时估计已经挣脱出这场厮杀,带着自己的女人逃出生天了。
“你我可有过节?”这家伙突然问。我摇了摇头,却不做声。“可有非杀不可的利益争夺?”我还是用摇头来代替回答。
“那你我还打什么,没有意义了,你去找你想要的东西,我去找我想要的东西。而且,我也不会让你吃亏,我是个出手阔绰的前辈,这件珍宝就当私下见证你我交情的礼物。”
说着,这个家伙低下头,伸手去后腰摸他所说东西。我心里虽然也有点慌,但嘴角儿却在黑暗中冷笑。
突然之间,一把寒光闪闪的k刀,嗖地一下直戳我的面门。我以闪电般的速度抬起右手,啪地一下给他打开。不料,他握住k刀的手只弹开到一半时,就反扎向我的小腹。
我的右手随之伸抓下去,攥住对方握k刀的手腕,同时身体向右一侧,右臂肘击直砸他的下巴。
可在昏暗之中,这家伙的脑袋一歪,躲过我袭击的瞬间,他的右手猛地掏进我的裤裆。
“不好,阴招儿”!我心中不由得暗叫,并迅速提起左腿,格挡住他手爪的同时,也意在撕开他的防御,狠猛地膝击他的小腹。
“呃呀……!”一股钻心的剧痛,瞬间如导电般传遍全身。原来,这个家伙的真实攻击,是将握在手中的k刀下压,从而扎烂我擒住他手腕的右手手背。
“嘿嘿嘿,这件珍宝不错吧,让你有幸做我刀下的亡魂。”我手背上的剧痛,如被毒蛇撕咬了一口,又听他如此幸灾乐祸的语调儿,心头不免怒火中烧。
“这感觉真他妈的爽啊!”我疼得龇露出满嘴的牙齿,不让他有任何心理上的优势。可这家伙又将已经扎进我手背肉里的k刀下压,疼痛感再如第二波电击似的传来。
“呵呵呵,那前辈我就让你爽个够!”我心里很清楚,再这么被动的僵持下去,手背非得落下残疾。
我硬生生地忍受住手背的痛楚,又一次运足全身的蛮力,上身后倾,以便增大反击的动作幅度,准备第二次膝击他的小腹,一下将他的膀胱击爆。
但我知道,这么直白的攻击,对方必然会身体肌肉收缩,要么躲开我的攻击,要么虚势承受一下。当然,如果那样的话,我的爆发力就大大失去威力,别说一击令他倒地,就连疼得他叫唤一声也不可能。
于是,我在膝盖再次提起的瞬间,转而幻化作了虚招儿。“嘭”地一声闷响,我的额头一下撞向了对方脸颊的颧骨。
因为这个家伙身体格外硕大,他的上身较长,我很难用额头砸破他一只眉弓。可即使这样,我的攻击也另他的颧骨辍起一块儿肉皮。
“嗯哼哼……”但我万万没能想到,这家伙是个脾气暴躁的狂人,疼痛激起了他的愤怒,他居然也用额头向我的面颊砸来。
“嘭嘭嘭……”我俩谁都不让对方半步,硬碰硬地干了起来。此时此刻,我只恨自己没有水牛那种坚硬锋利的犄角,不然非要戳穿他的脑壳。
昏黑之中,我已经感觉自己的额头阴湿了大片,一定是皮肉碰烂后冒出的血液。
刚开始与他额头对撞时,我还能感觉到钻心的疼痛,可激烈撞击了几下之后,疼痛就变得麻木,渐渐发黑的两眼前面,出现无数蹦跳旋转的星星,而我的大脑也愈发得昏沉。
我意识里清楚,跟这种皮糙肉厚的家伙,以一种歇斯底里的死磕方式打下去,自己并不占优势。而对方又是那种被激怒后厮杀起来不要命的性格,我若再不转变,即使最后弄死了他,自己也得落下一身极度严重的伤害。
“妈的,猎头一族是吧?很了不起是吧?跟我斗?我磕死你……”这家伙见我怕疼示弱,一边用额头主动向我额头砸着,一边嘴里发狠似的说着。他情绪好像越来越激动,越来越让人感到恐怖。
我确实有些迷糊,身体的重心开始飘忽,可是我攥住他持有k刀手腕的手,却丝毫不敢松懈。我深知那种钝器一旦攻击在肉身上,远比额头对磕产生的伤害来得大。
硿隆一下,我的身体被他压倒,这个家伙乘势骑在我胸腔上,他右手掐死住我的脖子,不给我任何挣脱的机会。
我顿时觉得呼吸困难,满脸血管鼓胀得急剧爆裂。于是,我利用自己的左手,往外撕开他掐我脖子的手掌。可对方的蛮力大得惊人,他的杀心比我还重,岂肯让我轻易地掰开。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我蹬挺的双脚开始试着夹起一块儿大石头,使自己的肉身再度像投石器一般,一下砸碎他的后脑壳。
但这个家伙骑在我身上,他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在酝酿哪些动作,所以没等我夹住大石头的双脚朝上抡起,他就骈起一条粗壮的大腿,将我好不容易夹住的大石头踹掉。
随后,他嘴里还发出玩味的憨笑,这恐怖的笑声是在暗示我,让我完全沦陷进他的死亡乐园。
我顿时气恼但又无奈,便凝聚力道于脚尖儿上,猛地袭击他的后脑勺。由于这家伙的一条腿盘到了身后,压在我双腿上,所以我的踢打发力很不顺畅,尽管击中了他,但却并未产生多少杀伤力。
“啪”地一记耳光,重重打在我的脸上。“妈的,叫你踢,抽死你。”这个家伙的情绪,真是激荡到了顶峰,他掐住我脖子的手,居然松开了一下,掴我一个大耳光。
我顿时觉得半张脸火辣辣的疼,嘴角溢出一股腥咸。这家伙的手劲儿如有怪力,所以他才敢如此笃定地警告我。
我没有再试图踢击他的后脑勺,而是伸手去抓身旁的石块儿,希望摸到一块儿棱角锋利的石头,瞅准了机会一下敲碎他的太阳穴。
可是这家伙哪里肯给我机会,他将沉重的屁股往下一沉,坐到我胸腔的下部,又将两只脚尖扎进我的裆部,使我无法顺利的提腿攻击。
而他左手里的k刀,更一进步顶着我右手的阻力,往我胸口上按来。此时此刻,我的脖子完全给他右手掐死,即使我的左手再过来帮助脖子缓解窒息的痛苦也无济于事,因为他力量太大。
当我右手摸到了石块儿时,这个家伙已对我使用了关节技,他的右腿膝盖将我左手肘牢牢压住,掐住我脖子的手不断释放狠劲儿,令我死亡为止。
我抓起的石块儿,根本无法够到他太阳穴,只能不断敲击在他的大腿上。然而这种反抗,就像一个弱女子被野蛮大汉强行挟持起来时,出于惊吓而挥打出来的粉拳。
“呵呸!”这个可恨的家伙,竟然在我垂死的一刻,在我眼皮虚弱地坠下又不甘心地撩起的一刻,向我脸上啐了一滩口水。
“自以为是的猎头一族,你们这些小崽子,这些年可真是山中无虎猴称王了,现在知道天高地厚了吧!”
我虚弱且痛苦地哆嗦着眉头,左手里的石块儿攻击,已经成了一种表达反抗精神的象征,丝毫没有实际的伤害施加给他。
可是,他又哪里想的到,我是在冒着一种孤注一掷的风险,将他往死亡的陷阱里拖。
用脚夹起石头砸他脑袋,用手拿起石块儿敲打他的大腿,这些其实都是铺垫,都是一种误导他注意力的伪装。
我与他撞头后晕倒下来时,有意躺在了埋有fn57手枪的碎石块儿右侧。
如果我一开始就去摸枪,以他的警觉性,必然会很容易识破,所以我就是让他在即将看到胜利曙光的一刻,才在左手越来越慢的敲打空当之中,摸出了那把篡改死亡名单的“神器”。
“哼!”即将死亡的我,面部已经憋涨到像个顷刻爆炸的红气球,但出乎他的意料,我突然阴险地歪了一下嘴角儿,冒血的鼻腔发出一丝冷哼。
这个家伙立刻意识到,他中了我的死亡圈套。因为,他的右腿不再感到有石块儿挠痒似的敲击,而是一把手枪的枪口,斜着顶在他的大腿上,一动也不再动。
叭,叭叭,叭叭叭。“你不是以为我不敢制造枪声吗!那我就偏偏让你死在响枪下。”心里恶狠狠地想着,数颗灼热的子弹,已经钻透了他大腿上发达的股四头肌,打进这家伙的盆骨。
就在他撕心裂肺地嚎叫一发出,我右手将他反向推倒,一脚踩住他握k刀的手腕,一手捏开他的嘴巴,将fn57手枪的枪口塞了进去。
“我告诉你,我就是你想找的那个‘恋囚童’,问上帝要你的勋章去吧!”急速的话语一说完,叭地一颗子弹射了出来,打烂了他口腔里的一切牙齿和舌头,一股黏糊糊地血浆,噗地喷溅了我一脸。
在他的大脑中,意识被死亡夺走的瞬间,我无法得知他当时如何理解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或许他知道我就是那个拿走肩章的人,肩章就装在我口袋里;或许他真得以为我就是恋囚童本人。
手枪的射击声,在昏黑的岛峰上格外刺耳,附近那些家伙,应该很快追剿过来。我来不及多喘半口气儿,一把揪住这个家伙的后脖领,拖起死尸就往峰顶靠海的边沿跑。
一边跑我嘴里一边咳嗽,那滋味儿真是难受极了,我只感觉额头冒出的鲜血淌得满脸都是,肿痛的喉咙中,也咳嗽出不少血丝。
最后,我强忍着浑身的疼痛,将这个家伙抛进岛脚下黑森森的树林。
虽然他的肉身骨架会摔得四分五裂,但我知道,他身上那两枚肩章不会有事。“砰,砰砰,嗖,嗖嗖……”身后黑幽幽的灌木林中,又有数条火线朝我的方向划来。
趁着此刻的黑暗,我赶紧掏出钩山绳,顺着岩壁攀爬下去。我的一把狙击步枪和另一根钩山绳还在岛峰上,但这会儿是不能回去拿了,我得赶紧找个地方,给自己的额头和手背医疗。
一下到岛屿脚下,我飞快地往杜莫藏身的地方跑,要是我没有负伤,武器也没舍弃在峰顶一时拿不回来,我会带着杜莫飞快跳进大海,划游到另外一座岛屿。可是,我此时已经受伤了。
“杜莫,杜莫,你睡着了没,是我,我回来了。你回答我,你意识清醒吗?”我忍住额头和手上的疼,焦急地蹲在堵住岩石窟窿的大石外面,对里面估计已经睡得昏天暗地的杜莫小声叫着。
“嗯!嗯嗯!谁?谁啊?”石头里面的杜莫,抹着嘴角睡眠时流出的口水,惊吓不已地小声问。自从他被恋囚童惊吓过,这会儿的情绪还未完全平复。
“是我,疾风大块儿头。”我又焦急地向石头里面压着嗓子喊了一声,身后击撞在礁石上的海水,哗哗地翻飞起巨浪,将我原本就冰冷的身体再度打湿。
这一刻,我是多么地希望,能有一堆篝火可以挨着烤一烤,哪怕火焰没有温度,能给我照个亮儿也让我千恩万谢了。
我蹲在石头外面,眼前一片漆黑,身体也开始哆嗦起来,大脑中冥想着火焰,身后溅射着海水,真令我半秒也不想忍耐,恨不得自己抽开大石头,将杜莫拽出来。
但我还是没那么做,杜莫这会儿睡得稀里糊涂,那家伙也爱多疑,万一他冒失地向外打上一枪,也是有可能的。
杜莫像发了癔症,迟疑三分多钟才回过神儿来,他向外推动大石,并小声向我喊:“追马先生,没想到您真的平安回来,真是感谢上帝。”
大石头一推开,我就让杜莫蜷缩起身子,尽量往石窟窿里面靠,然后我也挤了进去。顷刻之间,两个强壮男人的身躯,将石窟窿塞满。
我来不及理会杜莫,忙用绳子将洞口的大石套住,使它再次像瓶塞那样堵住洞口,将我俩封藏在山体之中。
“呼,呼,呼……”漆黑狭小的空间内,可以清晰听到自己和对方那种紧张不安的呼吸声。
我脱下给海水打湿的衣服,将石头堵住洞口后留下的边缘缝隙塞住,紧接着,就赶紧掏出包裹里的小手电交给杜莫,借着乒乓球大小的一点亮,开始给自己额头和手背上的伤口消炎、止血、敷药包扎。
“追马先生,您伤得不严重吧?”杜莫小心翼翼地问。“目前来看只是些皮外伤,如果痊愈得不够快或者感染,那就麻烦大了。”
护理好伤口之后,我坐靠着冰凉阴冷的石壁,双腿抱在胸前,脑中寻思好半天,才对蜷缩成一团的杜莫说:“看来,我们真要在豁口岛上藏匿一段时间了。”
杜莫听了很吃惊,忙焦急的问:“怎么?岛上的敌对海盗依然很多吗?那咱俩要在这活棺材里躲到什么时候啊!”说着,杜莫显得焦躁,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
我忙冷冷地对杜莫说:“外面才是活棺材,你看清局势,一定要把心态调整好。这石窟窿里的空间,虽然狭小黑暗得令人窒息,但至少你咬咬牙能忍受着活下来。要是忍不住出去了,一旦被子弹命中要害,你咬舌头都不管用。”
听了我这些话,杜莫的呼吸渐渐平稳,我知道他那肥壮的身体最受不了这种挤压,可我的体魄并不比他小,此刻蜷缩着也很难受。
这感觉就像数以千计的难民扎堆在逃亡的破旧火车上,挤得人站也不是、蹲也不是,使人从骨头缝里说不出的难受。
可越是这样的山洞,肯委屈在里面躲藏的人就越安全。如果外面的那些家伙,还不肯放弃搜索,那他们多会去找些大的山洞巡查。
我和杜莫在石窟窿里躲了两天两夜,每晚只在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才偷偷爬出来,小心着透一会儿空气。并且,我在第二个乌云遮月的夜晚,悄悄爬上岛峰取回了武器。
那晚被我丢下岛脚树林的魔之尸体,我原以为会被搜到带走,可那具体型硕大的尸体,依然陷落在植物叶子底下,早已变得僵硬冰冷。
黑暗之中,我摸索尸体的肩头,发觉他的两枚肩章已经不在。但这种情况,也未必就说明第三个守护魔之已经来过,取了走肩章之后,将此人的尸体置之不理。
第一个守护魔之死后,肩章被人取走之事,这个使用k刀的魔之很清楚,所以他有了防备,预先将自己的肩章摘下来,藏在了身体的其它位置也难说。
于是,我像盲人摸骨一般,在黑暗中,仔细翻检这具直挺挺地尸体。最后,在死尸两只靴子里的鞋垫下面,找到了那两枚肩章。
为了毁尸灭迹,我将这家伙的尸体推到了大海边,让他驾着巨浪去喂鲨鱼。
贴着海边的岩壁,我猫腰往石窟窿走回来时,我心里说不出得舒畅。倒不是因为又拿到两枚肩章,而是因为这让我又猜想到一种可能,一种对自己有利的可能。
在豁口岛上,海盗真王也许只安插了两个守护魔之,假如其中一个死掉,另一个魔之就产生了一种权利和义务。
义务自然是好生安葬死者的尸骨,并为其复仇;而权力才是其中最为重要的,是诱导义务实现的保障,那就是取得该肩章所代表的那部分财富的所有权。
至于取得这笔海盗财富之后,是可以独享还是只享受其中大部分分成,那就是海魔契约之中更为深层的秘密了,恐怕只有海盗真王和十二个守护魔之才知道。
所以,手持k刀的这名魔之,虽然从附近其他岛屿上调度过来一批海盗强兵,但他在取得肩章之前,肯定不会事先声张此事。
如果真如我所料,第二个魔之也已经死亡,豁口岛上两名守护魔之先后阵亡之事,一时半会儿也不会传入海盗真王和其他守护魔之的耳朵里。而这,就成了我和杜莫可以活着离开该岛的一个契机。
“追马先生,我现在身体恢复得好一些了,而且也适应了石窟窿里的环境,不如咱俩就在这里耗下去,直到他们相互厮杀得所剩无几,咱俩再出去收拾残局。”杜莫说完,自己先嘿嘿笑了两声。
“哼,杜莫,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遇上一个可怕的高手,比遇上十几个海盗强兵还要危险。咱们已经耽误了两天两夜,若再拖延下去,只怕等我们一出去,尽是恋囚童这样的家伙,眼睛犀利地在寻找有你这种想法的人。”
“您是说,咱们这会儿该浑水摸鱼去杀他吗?”杜莫严肃地问。
“是的,等悬鸦、调魂门螺、还有那个常出现在你噩梦里的恋囚童、杀光了敌对海盗之后,一旦他们三个凑到一起,以你我之力,还能从他们身上占到便宜吗?”
杜莫不再说话,他也陷入了沉思。我拽下塞住洞口缝隙的衣服穿在身上,并告诉杜莫和我一起收拾行装,准备趁着今夜的昏黑渡海离开。
如果再晚上一天,等海盗真王的大队人马赶来,恐怕上帝想怜悯我俩也没办法了。
我和杜莫踩着湿滑的礁石,混在弥漫的海气中,慢慢进到冰冷彻骨的水里,直朝北面那座长满望天树的谷岛游去。
当我俩艰难地游到谷岛的山脚下,我问杜莫冷不冷,还能否坚持的住,他点了点。然后,我俩每人吃了一块儿巧克力,只休息了二十多分钟,就又朝九命悬鸦所在的那座岛屿游去。
我现在是真心的希望,距离豁口岛越远越好,那里不久就会成为炼狱中的炼狱,至于哪个倒霉的海盗强兵还藏匿在豁口岛上没有离开,海盗真王一旦重点封锁起那里,活捉到的每一个人,都得往死里拷打,询问肩章的下落。
月亮即将沉下岛峰的时候,我和杜莫已经登陆到了目的岛,这会儿由于光线黑暗,而且又在岛屿山脚下,我一时看不清四周的地貌。
但我心里清楚,杰森约迪将九命悬鸦安插在这座岛屿上,一定有他深刻的用意。
“追马先生,天就快亮了,咱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没准恋囚童那个家伙也在这里呢。”杜莫身上从头到脚淌着水,哆哆嗦嗦地对我小声说着。
“嗯,好。”我了解杜莫这个人,他现在对恋囚童有些犯憷,其实并不是因为他生性怯懦,而是他此时身上有伤,所以心里不怎么有底。
“杜莫,你想念朵骨瓦了没?”我和杜莫一前一后,在山脚下的礁石上小跑着。
“想啊!从与她分开那天就想,只是现在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会不会缺钱花。”自从我给了杜莫十万欧元,他也算得上一个小富翁。
“那就对了,所以你要打起精神来,别努力挣扎了几年,最后女人和金钱都有了,生命的自由却被死亡给剥夺。枪不是依然握在你手里吗!”
说这几句话,很是给杜莫打气,他立刻嘿嘿傻笑了一声,拍拍抱在怀里的m25狙击步枪。“就是啊,差点忘记了,一定要……”
杜莫的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停顿住了。“追马先生,我一直想问您一件事情,可就是怕您生气,所以不敢问。”
我其实知道杜莫想问我什么,就顺水推舟地说:“你都吊起我胃口了,那就问吧!”杜莫缩了一下脖子,又是嘿嘿一笑。
“咱们上来这座岛屿,搅和在这场看不到尽头的厮杀之中,但我丝毫看不出,这与您解救出伊凉小姐和池春女士有什么关联。当然,我知道您心里肯定有自己道理,我只是一时想不通,才好奇地问问。”
杜莫这个家伙,他虽然打架厮杀比不了猎头一族,但他的睿智和城府,却始终令我惊叹。他虽然名义上是在问我,但他一定是想对我说些什么。
“呵呵,你以为我喜欢趟这滩浑水啊!如果我现在知道伊凉她们在哪,早就离开这鬼地方了。”我苦笑了一声,语气充满惆怅地对杜莫说。
“嘿嘿,我一直想问您一件事情,我知道我这么问很蠢,而且丝毫影响不到也扭转不了您最终的意志。”
听杜莫这么一说,我脚下虽然小跑不停,可心里却咯噔停顿了一下。我能预感到,杜莫想问的这个问题性质不一般。
“你我都到了这步田地,还有什么不能直截了当,尽管问吧。你想走,我不拦着你。”我知道杜莫心里不是这样想的,但我嘴上故意这么说。
“您,您,您最后会不会宰了小杜莫!”杜莫忽然止住了脚步,他在漆黑中半拱着身子面对我,而他手里的枪口,也有意无意地冲着我的小腹。
我心里知道,这种事嘴上说来毫无分量,若想打消他的顾虑,语言上的交流已经很难行得通。
我沉默了良久,才用坦然且严肃的语气地对杜莫说:“我知道,恋囚童暗算你这件事,对你心理伤害很大。这必然会让你不得不再次考虑很多事情。我不说承诺,只摆出一些事实,让你自己去考虑。你若能相通,就和我一起坚持下去。若是想不通,你我就此互道珍重。你是个穷光蛋和笨蛋,所以朵骨瓦对我没什么价值,我一有机会就送她走,你去布阿来城贫民区,在那间小木屋里等,不久就可以找到她。”
我知道这些话一时半刻说不清楚,但又不能不说清楚,否则我提着脑袋救回来的这个黑色科多兽,最后对我一点作用也起不到,更甚至起到反面作用。
“no,no,no.追马先生,您知道吗?我是多么的希望,您不是这样的人,您能对我坦白这件事情。可是,您太让我失望了,您自己都不知道朵骨瓦在哪,我去什么小木屋,我去了只会痛苦,只会像戏剧里的等待戈多。”
杜莫的情绪有些起伏,他的失望与痛苦,远比他此刻的不满要高涨。黑暗中,我没有说话,只喉结抽动了一下,缓缓地低下了头。
击撞在身后礁石上的浪花,从我头顶飞溅下来,仿佛也在为杜莫向我表示愤慨。
哗哗,哗哗,大海依旧辽阔而沉重地晃动着,丝毫不理会尘世间人**织出来的复杂与多变。
“你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了?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掏空心思去讨好你们,可你们呢?最后都想让我死,我受够了。”
此时此刻,我自己心里本就一团乱麻,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杜莫,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逼问得我一时无语。
我心里有数不尽的苦衷,即使再浪费时间翻捡出来,丢给杜莫想要的那一个,他又岂能轻易的相信,不把我的话当做搪塞和谎言。
杜莫本不该知道,朵骨瓦和芦雅被命中水挟持去的事情,如果他知道事情的原委,应该还是可以理解和包容我的失误。怕就怕他听了居心叵测的谗言,导致我此刻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我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稳住情绪,尽管我可以出其不意地打掉杜莫手中的步枪,一招把他送到另一个世界去,那样就不必再耗费唇舌,和他解释什么。
可一旦这样做了,那个对杜莫施展奸谗之术的对手,也就遂了心愿。我冒着极大的危险,将杜莫活着救出豁口岛,然而现在看来,我只救到了他的肉身,这个家伙心里,已经被人贴上了黑暗的“符咒”。
“在厮杀的迷局中,比子弹更可怕的东西是什么?”我沉默了好久,才淡淡地反问到杜莫。杜莫并不回答,他反而更加谨慎地握了握手里的狙击步枪。
“看来,我还是晚了一步,只保护到了你的肉身,却没能保护得了你的心。不管是谁向你透漏的此事,但你要清楚一点,告诉你这件事情的人,是基于一种怎样的目的。所谓攻心战术,拿真实的消息来蛊惑对手,才是最有效和可怕的。”
杜莫又向后退了几步,他开始害怕,仿佛我冷静而淡定的语态和举止中正酝酿着一种突然爆发出来的杀戮。
“我差不多可以猜到,是谁向你透漏了这些消息,而且我更能猜到那个家伙这样做的目的。”飞浪一波接着一波,击碎在礁石上之后,稀里哗啦地落在我头发和肩膀上。
“你说。”杜莫谨慎而小心地问道。
“还能有谁!除了你那位可敬可爱的老船长重金雇佣来的猎头杀手。可是杜莫,当你和那个缅甸女人留在布阿莱公寓时,我回到海魔号之后,与那两个家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彼此又有着怎样的厉害关系,你哪里会知道。”
这话终于有一点触动杜莫,他稍稍迟疑了片刻,反问道:“可你为什么让我代替你去和恋囚童那个混蛋做搭档,之后你又如仁慈的上帝一般,冒死赶来豁口岛救我。我怎么知道你过来该岛是真为了救我,还是与我偶然相遇。”
杜莫的情绪又有了一些激动,言语中充满了抱怨与质问。“您就是本事再大,把握再大,也不该轮到我去和恋囚童在搭档。您太高看小杜莫了!”
从杜莫为朵骨瓦的事儿向我摊牌,此刻再听到他说这些话,我一点也不惊讶。“哼哼,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能给出我一个理由吗?”
我反问杜莫,却不等杜莫回答,又接着说:“杜莫,如果我哪天躺在铡刀下,为了保全自己而拉你做替死鬼,这个的确有可能,就像哪天杰森约坐在黄金上,抱着一群女人,喝着一瓶洋酒时,会突然为死掉一个杜莫而痛哭流涕,这也是一种有可能;更甚至,你这次没死又回到了海魔号,杰森约迪为了表示歉意,收你做义子,继承他所有的财富,这也是一种有可能。”
我冷冷地说完,杜莫却嘿嘿一笑,他的笑意味颇深。“追马先生,您就别讽刺我了。您是知道的,我对海魔号恨之入骨,就算杰森约迪那老鬼给做我义子,我都未必肯回去,这也是一种有可能。”
听杜莫说得话里有话,我面孔虽然还严肃地绷着,心中却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的城府和睿智,一直是我考虑选择他做副手的重要一点。
我越来越觉得,和杜莫说话渐渐变得轻松,他能很准确地理解我的意思,而这种理解又不是盲目的顺从,是结合眼前的实际而采纳受之。
所以,与这样的人合作,即使我哪天疏忽地传导了命令,他也不会食古不化地死在教条上。杜莫之所以笑,是因为他从我的讽刺中听到了他希望听到的话,看到了他想看到的希望。
从目前的种种形式来看,杜莫自己根本找不出理由,值得我要他为我而死。而且杜莫也知道,我若是哪天拉他为自己当炮灰,那也是我身陷绝境的一刻。
可是现在,我仅仅有被杀死的一刻,没有什么人或者因为什么事儿把我活抓了去,硬逼着我点头,只要同意让杜莫来做替死鬼,我就可以活命。让此时的杜莫自己意识到这一点,尤为的关键。
“九命悬鸦这个家伙,还对你说了什么?”我语气低沉地问杜莫,说话间,流露出一种是非分明的大度,把误会的尴尬转化成对九命悬鸦的迁怒,好让杜莫下得了台阶。
“追马先生,你知道吗?我跟您在一起,真是说不出得恐怖。您简直,简直就像可以把眼球拿下来,放在海魔号上洞察一切。”
杜莫这个家伙,一边对我拍着马屁,一边从缓和尴尬的“台阶”上坐滑梯似的滑溜了下来。
“哼,这种阴险的把戏,还有叵测的用意,除了他这个出身八大传奇猎头族的家伙,恐怕没有第二个了。”
说完,我转过身子背对着杜莫,一边踩着被海水浅浅盖住的礁石,一边小声喊道。“再不走,天就要亮了。”
杜莫心里清楚,我这次是给足了他面子,很有以君子之腹度他小人之心的意味儿。“追马先生,等等我,我还没说完呢!”
身后黑夜中的杜莫,压低了嗓子喊着,但他也唰唰地淌着海水追赶上来。“真的,真的是没说完,你让我把话说完,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湿冷的海风,盘旋着在我两只耳朵边上划过,但其中夹杂着的杜莫那乎近而又飘远的音声,还是将“好消息”三个字涌进了我的大脑。
我不由得心中苦笑,杜莫这个家伙,即使对我,也总爱玩弄他那点只在同级海盗强兵中才出类拔萃的睿智。这家伙折腾了半天,原来却是在搞先鞭后糖的小套路。
但我还是像收到了正确信号的机器一下,突然停下了脚步,等着这个黑亮的科多兽气喘吁吁地赶上来。
“呼,呼,呼……,唉呀!我说,我,我喘口气。”杜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背着自己的大包裹,双手按在膝盖上,艰难地吞了一下唾沫之后,才歪咧着黑厚的嘴唇,斜仰起脸看着我,好不容易说清楚了半句话。
“追,追马先生,这个好消息……,绝对会让你原谅我刚才的冒失。唉呀……”杜莫又吞咽了一口唾沫,看上去很焦急,气还没喘顺就忙着向我表述。
“哼,你别把自己那点气量假想成我胸襟的尺度。这事儿不怪你,你只是中了悬鸦从心术上狙杀出来的一颗子弹。只要‘弹头’好好地取出来,人健在就行。”
杜莫能听得懂,我是用讽刺代替了责难,应付他的自讨没趣儿。“嘿嘿,我就知道,追马先生深明大义。不过,您还是打我两下,嗯……,或者骂我两句的好。要不然,杜莫很为刚才的事情所不安呢!”
杜莫很知道我的手,不仅气力大,而且血腥十足。所以,他说恳请我打他两下解气的话刚一脱口,自己立刻觉得不妥,赶紧改称为“或者骂他两句”,这家伙的脸皮,可比他的上嘴唇还厚。
其实我很清楚,杜莫坚持让我打他或骂他两下,他并非内心真为刚才的事情歉疚,而是他怕我心存芥蒂。
“你不是说有好消息吗?赶紧说,等天亮之后,再这么拖泥带水,你那好消息就得烂到肚子里了。”
杜莫涎皮着圆胖的脸蛋儿,愈发像个任性的孩子一般,他仍坚持地说道:“说好消息之前,请允许我一定一定向你解释清楚刚才的事儿。”
杜莫虽然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儿,估计也没念过什么非洲课本,但生活的磨砺却给了他很多实用的知识和生存嗅觉,他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所以极其害怕给我留下不好的印象。
“好吧,但你不要啰嗦,我呢,也会认真的听。”为了让杜莫安下心来,跟着我一起去杀恋囚童,我答应了杜莫。
“好,不啰嗦。他原来是叫九命悬鸦,估计就是他,海魔号上重金雇佣来的杀手。我和那个阴森恐怖的女人一回到船上,这个叫悬鸦的家伙,就和我很投缘地攀谈起来。我见他说话间清风淡云,一副与人谦和的神态,可万万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满肠子灌着坏水儿。”
我无奈地皱了一下眉头,看看黑夜上空的星星,对杜莫冷冷说:“抓紧时间。”
他忙歉意地点头,然后接着对我说:“那个叫悬鸦的家伙,先是问我有对象了没,然后又向我问起朵骨瓦的事情。开始,我以为他是好奇,是船上那些家伙闲谈时,使他听到这些关于我的事情。所以,我就表现的很难过,我告诉他,我心爱的女人已经进了天堂。”
我沉重地吐了一口气,真是拿杜莫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吧,咱们边走边谈。”
杜莫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小鸡啄米似的对我点起了头。其实,他也为不知该如何简述此事而焦急。所以我一焦急,他比我更急。
“那个叫什么鸦的家伙,问我相不相信起死回生之术,我当时心里就跟烧红的火钳子拧了一下似的,生怕这个家伙戳穿了咱们的苦肉计,那会儿我就站在海魔号的甲板上,要是这事儿传入了杰森约迪那老鬼的耳朵里,他非得活扒了我的皮。您想啊,他前几天的时候,还对我施恩布惠,允许我到船上的仓库里白吃白拿,就算真扒我皮时,我也脸红不是!”
我和杜莫的皮靴子,都给海水浸湿,这会儿在疙疙瘩瘩的光滑礁石上走,脚底板儿不说出得难受。要是能找堆儿火围着坐下,脱下靴子烤烤脚,是再好不过了。可是这会儿,已经成了万恶的奢望,只要脚底板磨出的水泡别感染就万幸了。
“我当时就故意装傻,恳请他别捉弄我,也尊重一个已经去世的可怜女人。但他还是笃定地说,我的朵骨瓦被人复活了。这话绝对的是说者有意、听者有心啊!”
杜莫淌着海水,紧紧跟在我屁股后面。“我开始还以为,他和您一定有了某种默契,所以才挟持着这个不可告人的真相,如此捉弄我一番。可是……”
我虽然脚下疾走,耳朵却在留意杜莫说着什么。
“可是杜莫,我和悬鸦就算再怎么样有勾结,也不会鲁莽到说出你我之间的秘密。“我接过杜莫的话说。
“对对对,我想一定不是您鲁莽,除非,除非……”我又接过杜莫的话。“除非我把你卖了。”
这一次,杜莫没再吭声,但我猜得没错,他的默不做声,实则就是默认。
“然后,那个叫什么悬鸦的家伙,就神秘兮兮地奉劝我,要我自己多留个心眼儿,别傻咧咧的一条道跑到黑,到最后给人当了垫背,还毫不知情的蒙在鼓里。”
我和杜莫在一处山壁长满树枝的地方停下,稍作休息之后,准备就此攀岩上岛。虽然隔着厚厚的山体,眼前是起伏飞花的海浪,但也隐约听到,岛屿内部传来隆隆的闷响。
“好了杜莫,这事儿也出乎我的意料,我不会对你有何芥蒂。杰森约迪最初的作战计划,是将我和恋囚童安排在了一起。可行动的当夜,等我下到快艇时,看到你和恋囚童上了同一艘快艇,才知道这次作战计划在我不知情的前提下已被做了修改。”
说着,我拉开自己的包裹,从里面拿出剩余的最后一瓶小洋酒,给自己灌了一口,又递给杜莫喝点,两人都驱驱寒,做好攀岩峭壁的准备。
看着杜莫冻得浑身哆嗦,我甚至有点觉得他可怜,觉得他是因为我的麻烦事拖累,才落得今天这步。可是,假如我和他不相识,没准他已经混在那群海盗强兵之中死在我的枪下。
我继续对杜莫说:“那个时候,我已经没有时间和机会把你和恋囚童分开了。而这场突变,都要感谢那位提醒你自己留个心眼儿的悬鸦先生。”
杜莫一连喝了两口酒,抹着嘴角儿咒骂:“他奶奶!这些被雇佣来的恐怖杀手,简直没一个好东西,悬鸦和恋囚童一样的货色。”
杜莫把酒瓶递给我,我给他拿了一些牛肉干充饥,然后接着说:“悬鸦有意将你和恋囚童安排在一起,他这是冲我而来,想先砍掉我一只胳膊。”
在我杀死恋囚童之前,我不想让杜莫知道,我与恋囚童有着弑兄之恨,要不然,这个黑亮的科多兽又该认为我在利用他。
“嘿嘿,看来那小子是嫉妒咱俩的关系了。”杜莫一边说着,一边主动从我手中拿走了酒瓶。
看到杜莫打消了一切忧虑,靠在我身旁的石头上乐滋滋地喝着小洋酒,我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同时也不由得想起一件事情。
在布阿莱城时,冒充九命悬鸦与我一起合作的命中水,曾在一个晚上潜入我所居住的公寓,要我和他一起去截杀巴巴屠。
他当时对我说起,芦雅和朵骨瓦已经由小珊瑚护送去了毛里求斯。现在看来,命中水此话含义颇深,他预感到我即将和真正的九命悬鸦接触,才有意从侧面透漏给我这个讯息,让我日后堤防真正的九命悬鸦时,别忘记悬鸦身边还有个叫小珊瑚的家伙。
而且,他当时强调了一点,提醒我别看了小珊瑚,虽然那只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可死在他手上的佣兵和海盗,数量非常惊人,万万小看不得。
九命悬鸦之所以暗中运作,让老船长杰森约迪改变主意,安排杜莫去做恋囚童的炮灰,他分明是想将我控制在一个孤立无助的位置上。等日后合作的时候,他可以同小珊瑚里应外合,而我就落单了。
但他的险恶用心破灭了,此刻我看到杜莫这个家伙还活着,而且正蹲在我身旁贪婪地舔着瓶口,我真想放声大笑一通,感谢上帝肯给予我机会和运气。
“杜莫,别添瓶口了,瞧你那点出息。等天亮后打死更多的海盗强兵,咱们晚上再悄悄爬去翻找他们的背包,没准能找到比小洋酒更好的东西。”
杜莫仰起脖子,倒扣着瓶口在舌头上使劲砸了几下,榨干里面最后一滴液体后,反手将那精致的小瓶子投进漆黑的大海里。
“嘿嘿,追马先生,我可以肯定,当您听到我说的这个好消息,您一定会乐得笑出声。”我皱了一下眉头,抬眼看着杜莫。
“嘿嘿嘿,就咱们身后这座岛屿,我可不是第一次来呢!您是知道的,我虽然是个海盗兵,谈不上什么光荣使命和荣耀,可杜莫不大不小也算个核动力兵啊!”
杜莫得意地说完,随手拿起一块儿干硬的肉干塞进嘴巴。“嘿嘿嘿,所以呢,去年护航海魔号的小潜艇检修时,我和蓝眼睛大副来过,当时就在这里修过船。那些日子,可真是惬意啊!明媚的阳光,壮丽秀美的风景,还有大把大把的闲暇时间……唉!现在回想起来都流口水哦。”
杜莫虽然卖着关子说这些话,但我完全可以感觉到,他似乎知道小型核潜艇现在的位置,更甚至是母船海魔号现在的位置。
“哼哼哼……”杜莫说得没错,他所讲得这些话,居然真使我嘴角儿斜着一扬,鼻腔发出了几声冷笑。可这笑是由内心高兴而发,却被用一种半冷半不屑地形式所表现。
杜莫见我有所触动,忙不失时机地接着说:“我当时刚被转分到小型核潜艇,许多精密的维修干不了,而力气活儿又不多,于是我就扛了一把步枪,和那个印第安小子一起,去岛谷的树林打野味儿,回来给大家炖汤喝。可是,当我俩在山谷里行走时,却看到一群黑压压的岛蝙蝠,大白天从山里惊飞出来。”
杜莫嘴里嚼着牛肉干,虽然吃得很费劲,但却依旧讲得兴致勃勃。
“我俩都觉得,山那边一定出现异常,不是有什么人在干勾当,就是有大型野兽在活动,于是便悄悄溜过去看。”
我一边听杜莫说,一边又拿给他一块儿巧克力,示意他继续讲下去。这事儿关乎我能否救出伊凉和池春,只要知道了海魔号现在的位置,利用大船抽空人手之际,正好回去救人。
这对我来讲,是个绝佳且难得的机会,这也是我置身这场厮杀之后,柳暗花明一般出现的第二条选择。
救出用来要挟自己的人质,此事非同小可,关乎很多人的利益,操作起来不仅棘手,而且风险很高,所以杜莫无法三言两语说清楚。
如果他真像记流水账似的,几句话就把复杂多变的事情一带而过,那这个小子才是真正的不可靠,真正的在敷衍我。
杜莫若真是一个不上心的家伙,容易误了我的大事,我也就不会与他纠葛,反倒找个机会一刀宰了他轻巧。
“你看到了什么?”我虽然冷淡地问,内心却很期待杜莫讲出一个真正的好消息。
“嘿嘿嘿,你猜!”杜莫又涎皮着笑脸,露出一口白牙。看他如此卖关子,我内心深处反而更是兴奋。因为这正说明杜莫要讲的这件事情价值很大,意义也很大。
“难道是一群母天鹅在游泳!”我欲擒故纵地说。“嘿嘿,没错!不是一群,而是一只,一只和海魔号一样大的母天鹅在游泳。”
杜莫这话一说完,他黑乎乎的一团脑袋上,那道白牙几乎放出灿烂的光芒。我也再也按捺不住脸上的表情,终于展露出内心激动不已的微笑。
“我和那个印第安小子,趴在山谷的树下,看着海魔号慢慢驶进了一个天然大溶洞,当场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原来海魔号也在检修,老船长将大部分海盗兵提前安置在了远处的岛屿上,给他们留下充足的吃喝和女人。这些海盗兵并不抱怨,那就等于放了假,只顾高兴地享受就是了。而老船长却带了几十个船龄很大的海盗,偷偷跑进那个秘密溶洞去检修轮船。”
杜莫一口气说完,深深喘了一声,感慨万千似的说:“那个时候,虽然我和印第安小子刚入行,可也知道轻重。在海魔号上,不该知道的事情一定不要知道。所以,也就没敢过去看个究竟,更不知道溶洞里面是什么样子。再者说了,那时候我们打猎正起劲儿,真让老船长看到我俩偷懒出来玩,肯定不会有好结果。”
听完这个好消息,我真是万分庆幸自己,不仅没有放弃杜莫,也更没有失去杜莫。杜莫将这件事憋在肚子里,实则也是一种价值,如果我想获得,那就得来救他,保护好他。
这片广袤的查戈斯群岛,原本属于英国领地,驻扎的士兵中,由美军实际掌控。
海魔号若把这里当成公共海域,当成荒芜岛屿,想修船就来,修好了就走,可是要吃大苦头。
因为,附近驻港巡逻的海军会把它炸上天,然后打一个成功击毁入侵者的报告上去即可。
可海魔号居然在这些海军的眼皮子底下有如此特权,那自然也是不难想象的。岛屿上的驻军最高指挥官,多少是要和杰森约迪有交情的,虽然仅仅是一点,那也是用巨大的利益打造出来的。
我想,海盗真王在离开海魔号不久,杰森约迪,也就是十二守护里的魔之麻礁,便违反海魔契约,启动了自己肩头上那两枚肩章里的财富。与政治挂钩,与军事挂钩,然后趾高气昂地去面对一切不想与这些挂钩但又想好好活着的人们。
而这名魔之麻礁,也就有了用惊人的海盗财富购买到一艘接近退役或已经退役了的小型核潜艇的可能,从而守护自己的母船,提防着海盗真王的反扑。
杰森约迪反抗海盗统领的资本,如果不是与这些挂钩,他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反抗海盗真王,从而遭受海魔契约的罚罪。
我让杜莫回忆,他当初和那个印第安人去山谷打猎,具体是在哪里看到了海魔号驶进去检修大船的溶洞。杜莫冥思苦想了半天,却也说不出大概的方位。
于是,我俩就开始攀登峭壁,等上到高处,借助天亮之后的光线,杜莫就可以很容易认出,那座溶洞到底在岛屿上的什么位置。
“杜莫,你可抓紧了树枝,抓它们之前,一定先用力试探一下,看看植物的根系是否与岩壁结合的牢固,万一抓到鬼,你可就摔下去了。”
这座岛屿的岩壁非常高,海拔已接近千米,爬到一半的时候,岩壁越来越陡峭,我就额外提醒了身旁的杜莫
“放心吧,追马先生,我脑袋里装着如此重要的讯息,怎么可以在关键时刻顶不住呢。不过,我感觉这会儿越往上爬越艰难了。”
我和杜莫选择的这段岩壁,由于光线黑暗,当初在山脚下,只看到前一百米的距离容易攀登,可到了岩壁中部,我心里也开始有点紧张,因为岩壁表面开始凹陷,我们扒在石头缝隙和植物上的重心,很难再找准落点。
“追马先生,您说咱们要是掉下去,结果会怎样!”杜莫心惊胆战地问我,想以此缓解内心的压力。
“哼哼,还能怎么!下面尽是礁石,即使在失足的一瞬间往后跳跃,照样会落在只有一米多深的浅海岸边,摔成骨断筋折。”
说话间,岛屿内部先前传出的隆隆闷响,已经变得尤为清晰。我问杜莫那是什么声音,杜莫告诉我说,那是许多条通天瀑布,正从几百米高的崖壁上冲砸进深潭。
杜莫还告诉我,那些潭底很深,里面尽是味道鲜美的野生鲶鱼,捉上几条搁进锅里,就着大蒜、番茄一炒一炖,那吃起来就香得人翻跟头。
对于杜莫谈到吃和厨艺时的夸大其词,我不禁笑了笑,并再次告诫他,一定要坚持到岩壁顶部,别一时疏忽酿成大祸。
爬过了岩壁中间的一百多米艰难岩段,剩下的几百米岩壁,就容易攀爬了许多。我和杜莫只需把钩山绳往前面六七十度的斜面上一抛,待到绳索拉紧之后,直接踩着岩壁往上走。
漆黑笼罩在我俩的眼前,树木枝叶上的积水,从我俩原本就湿透的衣服上渗入进去,毫不留情地取走了皮肤上的一点点温度。
好在攀山是个力气活儿,我俩身体内部还能保持着热乎,所以没在高耸陡峭的岩壁上因为冻得双手使不出力气而坠崖身亡。
足足耗废了两个半小时,我俩终于上到岩壁顶部,眼前呈现出的景象,尽是一团团的大黑影,葱葱郁郁的植物少了许多,可冰冷刺骨的海风还是吹得上来,不肯罢休地冰冻着我和杜莫。
“追马先生,这山顶怎么尽是大石头,看着跟一个废旧的采石场似的。”杜莫虽然来过该岛屿,但他也是第一次上到这么高,首次看见该处海拔千米以上的风貌。
“杜莫,你看看时间,现在离天亮还有多久。”杜莫听了我的话,忙撸起袖子,看戴在手腕上的电子表。
“现在是六点一刻。”杜莫兴奋着说。我眉头间耸动了一下,追问说:“你的表准不准,是不是已经碰坏了,或者进水了。”
杜莫连忙较真地强调说:“不,不会的,这块儿电子表是我在南非城买的,当时可是花掉我两百七十三个兰特。您要知道,这可是标准的水兵专用手表,可以抵抗水下一百米深的压强。小型潜艇上,就我有这种东西,他们的手表大多都防不了水,就算防水,承受的压强也没有我的表大。”
我努力睁大了眼睛环视四周,总感觉时间上与我估摸的不对。“神表啊?谁告诉你的这些?”
杜莫立刻回答:“卖表的老板亲口说的,他们的店铺在南非城可算得上是一家大商店,那里面还有空调,门也是用那种旋转的大玻璃窗做的。”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爱怜地对杜莫叹了口气。“是的,就算那个卖表的老板说得没错,等你真戴着这东西下到一百米深的海底,估计眼珠子都让水压挤出来给鱼叼走了,还有心思琢磨这种小东西的压强。”
杜莫立刻不好意思起来,他支吾了半天,才嘟囔着黑厚的嘴唇说:“反正吧,这个,这个点儿错不了,就是六点一刻。”
听他说得如此笃定,我心里却有了几丝焦虑。“如果时间没错的话,看来夜里的时候下起了大雾。”
我往岛屿内部的山谷处俯瞰了一眼,只见皑皑的湿汽团弥漫,覆盖住了整片岛屿,就如一副格调昏暗的泼墨画卷,阴沉窒息地堵在人的眼前。
“杜莫,你现在凭着感觉,试着回忆一下,那座天然的大溶洞,大概位于岛屿的哪个位置。”
“啊!”杜莫为难地叫了一声,说道:“追马先生,您别太心切啊,咱们现在站得这么高,这会儿,我脑子里还感觉天旋地转地呢。再说了,您看那些浓浓大雾,咱俩就跟进了上帝的宫殿一般,我的视野根本穿不透云层,就是此刻想胡说八道一番,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指。”
我见杜莫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怜,才觉得我确实有些着急,恨不能立刻赶去那座溶洞,看看海魔号是否真的躲藏在那里。
“追马先生,我看咱们还是先找个避风的地方歇会儿,等到中午阳光照散了阴霾,我再辨别出那座溶洞的位置,到时候行动也来得及啊!”
我浑身**,衣服紧紧地裹在肉身上,从头到脚真是一块儿好受的皮肤也找不到。
山顶的地势很开阔,四周那些蹲坐在岛雾中若隐若现的大石头,个个有如小报亭子那么大。
杜莫像个刚落水不久的胖熊,拱着肥壮的身子在我前面走了起来。他在缭绕的雾气中边摸索着边前进,我跟在后面也是将眼睛睁到最大,试图能多看清些周围的景物。
“不好,追马先生,咱们该不会误闯进了时空隧道,来到另一个世界了吧!”走在前面的杜莫,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哆嗦着说。
“别自己吓唬自己,哪来什么隧道。”我有些责怪的对杜莫回答。
“可是您看啊!您看这石柱子,上面雕刻了图腾,难道这附近有野人。他奶奶,要是敢在这个时候过来猎杀杜莫的肉吃,我……”
杜莫话还没说完,哗啦一坨东西掉在了他脑袋上。“唉呦!”杜莫吓了个半死,一边小声惊叫了一下,一边挥枪去抡头顶上袭击下来的东西。
我以为附近有海盗强兵在埋伏,就即刻蹲低了身子,想抽刀过去扎他。可杜莫在前面走得太快,他与我足足拉开了十几米的距离。
待到我看清楚,掉下来的东西并非危险物品,而是一具半干半馊的裸尸。
原本一直冻得哆嗦不停的杜莫,见是虚惊了一场,立刻抹着黑脑门上惊出的汗珠儿,骂骂咧咧着朝死尸上踢了一脚。
“他奶奶的!上帝才不会这样跟杜莫打招呼。恶魔,可恶的恶魔。”杜莫又重重往死尸上踢了一脚,可他嘴里还是不肯饶恕地咒骂。
我急忙赶过去,示意杜莫别大意,虽然我们已经在将近海拔千米的高度,但残余的海盗强兵与我遭遇的可能性依旧不小。
“没事的,追马先生,您看这是一具干尸,估计死了都小半年了。”我顺势朝杜莫踢开的尸体蹲过去察看,发觉死者是个三四十岁模样的黑种人,他的尸身通体淤黑腐臭,而且刚断裂开的脑袋不知轱辘到了哪里。
“他奶奶的!还以为这图腾柱子上悬着枯木老藤呢,本想拽下来找个地方生火,不料却扯到了吊死鬼的脚丫子。”
杜莫一边抚弄着自己的大黑圆脑瓜,一边愤愤不平地说。我随手捡起一块儿条形石头,将趴着的尸体拨拉过来,一股如烂木头混合着臭鸡蛋的味道儿,顿时扑鼻而来。
我在厮杀的战场上,在那些死人堆里诈死时,没少嗅觉这种地狱的味道,只要气体不感染活人的肉身,倒也算不得什么。
这具尸体的小腹已经被什么凿空,现在只剩一张半骷髅的骨盆,但他的两个肩膀和两条大腿上,分别刺穿着一根成人中指粗的钢筋条。
“哦!天呐!这是哪个混蛋搞得鬼,竟然用铁条往死人身上投掷,要是想练习野人的投矛技巧,扎个草人做靶子不是很好吗,真是变态中的变态。要是让我杜莫揪住了这个家伙,非将他脸蛋子掴得比俄罗斯面包还浮肿。”
杜莫也蹲了过来,他心中的余悸,此刻全变成了愤怒的语言发泄。“不,这钢条是人活着的时候扎进去的。”我抬眼看看了四周,语气冷淡地对杜莫说。
“什么!这里难道有什么邪恶的野人宗教,把活人钉在石柱子上祭祀?”
杜莫瞪大了眼珠子,继续胡乱猜疑的说:“他妈的,钉得一点都不结实,害得杜莫差点魂魄出窍。要是让我看到这群野蛮的家伙,飞把子弹射进他们的屁股里。”
我摇了摇头,告诉杜莫别去想什么野人或者恶魔。“这钢条可不是用来固定尸体,而是给乌鸦落脚。猛锤把钢条硬生生地砸进活人肉身后,再给其注射一支强心针剂,或者吗啡,然后用链条悬吊在石柱上,附近的乌鸦和蝙蝠,嗅到气味之便成群来啄食。你看这死尸的眼窝和小腹,就像秋天落在果树上的苹果,给鸟啄成了空心。”
杜莫听我说得毛骨悚然,他不自觉地吞咽了一股唾液,压低了嗓音感叹道:“这得犯了多大的罪过,才遭受如此刑罚啊!要么就是大过天、深过海的仇恨,才如此大费周折和残忍的折磨死一个人。”
我抄起地上的包裹,对杜莫说:“虽然你我此刻站在了高处不胜寒的山顶,你也不可以大意,记得行进时脚下虚踩,手万不可去乱抓东西。”
杜莫嘿嘿一笑,忙歉意地点头。“我,我也是冻得实在熬不住了,才着急找个地方,想点把小火,烤一烤。”
我并不责怪杜莫有这种想法,其实我也有了烤火的想法,我和杜莫身上本来就有伤口,再加上潮湿阴冷,如不及时烘干衣物和皮肤,恐怕肉身真要生病了。
“烤火是可以,但一定要谨慎。不然,万一这里藏着某个变态的家伙,用麻醉枪给你来一下,等你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发觉自己悬在石柱上,身上落满了乌鸦,那你就去上帝的壁炉旁享受温暖吧。”
杜莫吃惊地看着我,他仿佛被我说得更为害怕,但他又壮着胆子说:“我连被敌人的子弹打死都不怕,难道还怕这种小把戏。”
我没有说话,只冷冷地哼了一声,但杜莫知道,给人一枪打死并不可怕,可怕是死亡的痛苦和过程给人刻意延长和放大,那个时候,估计谁心里都会明白:“恶魔就在身边,地狱也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