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逐步实现机械化是必须的，但也要考虑机械化对小农经济模式的冲击。张凡仲不想让骞家这些人成为行业垄断的独角兽，这样对社会稳定不利。

骞知府倒是想自家成本越低越好，哪知道张凡仲说出这样一番道理来。

低头沉思片刻，骞知府道：“老弟，真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道理。俺知道了，这就是老弟常说的先富带后富，大家共同富啊。”

“没那么高尚，就是不想让太多织户吃不起饭，到时候去你家砸机器。”张凡仲笑道。

这话绝不是恐吓，吃不起饭的织户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等以后船造多了，丝绸能在国外卖出高价来。老哥，忍两年，到时候你我的绸厂都去国外抢银子。”

“那敢情好！谢谢老弟！”

说完骞知府就要走，张凡仲把他送出了祠堂。

回了祠堂，看见小明正在收拾，就去了隔壁何族长办公室。

何族长办公室现在老牛逼了。

大理石台面老板桌，带滑轮的真皮座椅，靠墙的沙发、茶几，两个擦得锃亮的无缝钢管制作的烟灰缸，一个高木架养着一盆吊兰……

这老汉跟着何老汉学会了抽烟。

“二爷，这烟还是要少抽些，对身体不好。”张凡仲闻着满屋子的烟味劝道。

“没事！我觉得抽了烟身上还舒坦些。”何族长笑笑，根本不信张凡仲的话。

“二爷，你去跟刘族长和张族长说一声嘛，就说何家为了让他们两家的族人生活过好一点，愿意帮助他们各建一个大大的养猪场。”

“凭啥子给他们恁么大的好处？”何族长不乐意。

“这不是玻璃厂投产了嘛，这玻璃瓶除了做酒瓶还能做成罐头瓶。他们养多了猪，有多的猪肉就能做猪肉罐头。你想不想何家湾再建个罐头厂？”

“你是说，张家跟刘家其实是帮我们养猪？”

“也不是帮我们养。猪肉卖给我们后他们也能赚钱撒。双赢！双赢！”张凡仲呵呵笑道。

“我这就去。”何族长高高兴兴出门去了。

现在何族长出门一样是电瓶车，刘、何、张三家之间的道路早就铺成石子路了。

主要是何家施工队没时间，按计划何家湾周边都要铺成水泥路。

看何族长走了，张凡仲正要回自己办公室，就看见一个亲兵带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在下桐城方以智见过张詹士。”没等亲兵说话，年轻人自己走了过来对张凡仲行礼道。

“方以智？”

张凡仲现在对明代人物多少有些了解，知道方以智是个什么人，不过没想到这么年轻。

把方以智请进办公室，小明端上来茶水。

方以智今年才19岁。他从小读书爱好广泛，又爱交游，更喜欢结识学友。跟西洋传教士毕方济、汤若望等认识，也读了许多西方书籍。

前段时间遇到了汤若望，说到了徐光启。

汤若望对方以智说徐光启辞职后并未回上海老家，而是来了重庆府。

在重庆府张詹士这里见识了许多科学知识，尤其是见识到了电学跟机械学，说是此生无憾。汤若望在京城自然知道张凡仲在京城建的钢厂、水泥厂、玻璃厂以及水电站和加工厂等等事迹，请徐光启向张凡仲介绍自己，他也想来重庆。

但徐光启在信中说不知道什么原因，张詹士对西洋传教士有看法，当初自己留下来时便明确要求不许传教，劝汤若望不要来重庆。

张凡仲对传教不感兴趣是一回事，主要还是张凡仲曾经提醒过他不能将在何家湾的所见、所学等讲与外国人，徐光启便委婉地拒绝了汤若望的请求。

接着汤若望便给方以智描述了皇城内一到夜晚光华四射（路灯），以及神奇的机械加工技术。

这些都是汤若望在京城能看到的。

汤若望的描述深深吸引了方以智，他回家收拾了一下便乘坐客船来了重庆府。

方以智的祖父方大镇曾任大理寺左少卿，父亲方孔炤也官居尚宝卿。故而到了重庆府后，方以智直接拜见骞知府，知道了何家湾所在。

张凡仲虽然只跟方以智相差十岁，但他也算是和方以智的父亲同朝为官，辈分上自然是要占个先。更何况方以智的父亲方孔炤才正五品，见了张凡仲也得先行礼，方以智只能自认晚辈。

“密之……”密之是方以智的字，张凡仲十分不习惯古人的称呼，果断改了口。

“小方，来何家湾盘桓些日自然没有问题。但有些地方你进不去也看不到。”张凡仲正在想找个人来给自己当秘书，方以智来得正合适。

“这……”

“你才来还不知道。工厂大门都挂有牌子，上面写着：生产重地、闲人免进。”张凡仲呵呵笑道。

方以智一想挂这牌子也很正常，自己真就白跑一趟了？

“也不是。小方啊，如果你在何家湾有个身份就不算闲人，起码可以进一些工厂看看。不过对你意义不大，就是粉条厂、挂面厂这些。水电站、加工厂还有钢厂这些还是进不去。”

“张詹士，那要什么样的身份才都能参观？”

这就要上套了，张凡仲心中暗喜。

“这个很难。要么是我，要么是何家的族长。就连长老会的人都不是想去哪个厂就进哪个厂的。”

这么难？方以智感觉真要白来一趟了。

“不过，你如果是我的秘书或者助理，那都不成问题了。”

“张詹士，我……我能不能担任你的秘书或者助理？”方以智看向张凡仲心中没把握。

毕竟这时候的方以智连举人都还不是。

张凡仲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不知小方你是否真的愿意当这个秘书或助理？”

方以智感觉眼前有坑，不肯回答。只管问当秘书或助理需要做些什么？

秘书这词也不是现代才有，张凡仲就知道方以智不愿现在回答。

站起身打了个哈哈道：“小方，且先带你去看看这水力发电的装置。就算明日回桐城，也算是见识了一些。”

走到门口时随手把办公室的灯给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