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米露收回视线, 循声望去，人越走越近，正是隔壁律师事务所的常平正。

“常律师。”奚米露点了点头。

“露露怎么到公安局来了？出什么事了？需要我帮忙吗？”常平正看了看走在奚米露身后的一男一女, “华队长, 安警官, 这是……”

“没什么事, 常律师, 我和贝尔纳洛特只是来做份笔录。”奚米露打断了常平正的话，她不喜欢欠人情，因为欠下了, 虽然还了，但心里总会有个坎, 所以能处理的事情她都会自己解决, 绝不麻烦别人。

常平正知道贝尔纳洛特指的是谁, 他撇头看了看一脸得意的小蝙蝠，小蝙蝠是奚米露男朋友的事情他也知道, 只是周六他因案件出差去了外地，没有吃成那顿丰盛得让傅延罗等人至今还在回味的午餐。

小蝙蝠的得意来源于奚米露总算记住了他的名字，没有卡壳，没有停顿，非常顺口地喊了出来, 虽然在感情饱和度上还欠缺几分, 但这样的效果他目前还是比较满意的。

“如果有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我给友情价, 打八折。”常平正推了推眼镜, 伸出手指做了个八的手势。

“不是全免吗？”奚米露淡淡地问道。

“……露露，我也要吃饭啊。”

“只要你在事务所, 几乎每顿都是在侦探所吃的。”

“……”

“原来常律师也是蹭饭的主儿啊。”安诺笑眯眯地说道。

“咳……当事人委托我有点事，我先去忙了。”常平正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朝奚米露等人点了点头，夹着公文包快步离开了公安局大门。

华博向安诺交代几句便离开，安诺领着奚米露和小蝙蝠走进了一间小房，房间里的装备并不多，四张小方凳隔着一张桌子两两摆着，桌上一盏小台灯释放着柔弱白光，驱赶黑暗。

“你们俩随便坐，我去倒杯水。”安诺说了一声，便虚掩着门出去了。

这样的场景以前只从电视上看到过，奚米露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亲身经历，她伸手摸了摸墙壁，指腹传来不算平滑的触感，靠近门的那面墙被一大块磨砂玻璃替换，抬头看了看四周，天花板的每个角落都安装了摄像头，一点红色的光芒在不算亮的空间里闪烁。

奚米露转过头，只见小蝙蝠已坐下，而他坐的位置则是靠近墙壁的一方，那一般……

“哟，小子，不错啊，你是想审讯我们吗？”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奚米露回过头，两名穿着警服的男子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是华博，另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却不认识，显然方才那道声音是这个人说的。

“哼，本……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想试试凳子软不软而已。”小蝙蝠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奚米露身旁。

陌生男子将手中的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抬头看着小蝙蝠，笑眯眯地问道：“若凳子软你想怎么样？”

“当然是给我们坐了。”小蝙蝠理所当然地回答。

“为什么？”男子不解地看着小蝙蝠。

小蝙蝠朝男子丢了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开口道：“我们是你们请来的，当然应该好茶好水好点心好凳子伺候了。”他在“请”字上特地加重了语气。

“……”男子气结。

“来，喝茶，我刚泡好的金骏眉。”清新的茶香扑鼻而来，安诺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两个茶杯，一壶茶，还有一些独立包装的小饼干，就眼前这情形看来，安诺或许真当奚米露和小蝙蝠是来做客，而不是配合调查工作的，“露露，小雷，来，喝点茶，吃点饼干，这金骏眉可是我特地从局长办公室顺来的。”

“……喂，华博，管好你的女人。”男子满额黑线地看着将茶壶与茶杯以及小饼干一一放在桌上的安诺。为什么茶杯只有两个！

“开始吧。”华博没有理会男子，坐在方凳上，翻开小笔记本，转动着手中原子笔。

“喂喂……华博，不要这么宠你的女人！”男子眼睁睁地看着安诺将茶杯放在奚米露和小蝙蝠面前，为他们斟满金骏眉，香气沁入心脾。

“我的女人，我不宠谁宠！”华博白了男子一眼。

“……”男子再度气结。

奚米露一脸平静地看着接二连三地被人堵话的男子，井字与黑线争先恐后地爬上他的前额和后脑勺，她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拉着若有所思的小蝙蝠坐在桌子另一边的方凳上。

小蝙蝠看了华博一眼，端起茶杯，小啜一口，沁人的香茶由咽喉滚落腹中，他半眯起血眸，一脸的享受。

华博朝安诺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离开。在工作面前，安诺大部分时间还是会给丈夫面子，她乖乖地退了出去，在离开前，还不忘给奚米露投去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随后昂首挺胸地走出大门。

“那我们开始吧。”华博见门被掩上，与男子对视一眼，首先做开场白，“这是我同事秦明，非常感谢你们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配合警方办事，是公民应尽的义务。”奚米露淡淡地说道。

小蝙蝠没有答话，显然眼前的这杯金骏眉更具有吸引力。

“请告知你们的姓名，职业？”华博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秦明噼里啪啦地敲打着键盘。

“奚米露，职业是……文秘？”对于自己的职业，奚米露也不能给出最准确的答案，她无法确定她在侦探所的真正工作是什么，或许，傅延罗也不知道她具体负责侦探所的什么工作。

“贝尔纳洛特雷伏诺，无业。”小蝙蝠一口饮尽杯中茶，又添满了一杯，端在手上，回答道。

“事发当晚，你们谁是第一个与庄林接触的？”华博继续问道。

“我。”奚米露依旧淡淡地说道。

“时间、地点？”

“下午六点零五分，特林大厦大门口。”

“直接去了露天酒吧？”

“先去麦当劳，再去酒吧。”

“喂，你们能别老针对这女人问好吧，本……我还在这里呢！”小蝙蝠有些不满两个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八的大男人抓着奚米露问个不停，不知道是醋意作怪还是那名为保护的肾上腺迅速上升。

“等会就问你，着什么急！”秦明白了小蝙蝠一眼，修长的手指继续敲打着键盘。

“雷伏诺先生，当天下午你和奚小姐曾被困在电梯里，而这场事故的发生是故意的？”华博将询问的对象转向了小蝙蝠。

“哼。”回想起奚米露当时的警告，小蝙蝠还感觉到脚背上的疼痛，他冷哼一声，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手中透明的小玻璃杯上，微微摇晃，杯中红褐色的茶汤沿着杯壁划出好看的弧线。

“进电梯前，我们曾在地下停车场碰到庄林，而庄林的岗位是在一楼大堂，当时他出现在那里的理由是顶替同事。”有些时候，坦白比隐瞒对自己更好，奚米露自然知道这一点，她淡淡地说道。

“所以你们怀疑电梯故障与庄林有关？”秦明抬起头问道。

“秦先生，从始至终，我们没有怀疑过电梯故障与庄林有关”奚米露看着秦明，语气依旧淡然。是的，他们没有怀疑，他们是确定，所以她没有说谎。

“吱呀”一声，门再度被推开，奚米露转过头，一身穿便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借着不算亮的灯光，她看清了男子的面容，削瘦的脸庞，剑眉鹰眸，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虽然岁月在脸上刻画了痕迹，鬓角有些斑白，却依稀能看出他年轻时也是一翩翩美男子。

小蝙蝠微微皱起眉头，来人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范局。”华博和秦明迅速站起身。

“嗯。”范局点了点头，扫了一眼四周，当目光经过奚米露身上时，微微一闪，随即停留到小蝙蝠身上。

不带一丝温度的目光让小蝙蝠觉得浑身不自在，他不甘示弱回瞪了回去。

范局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奚米露有种扶额的冲动，她后悔今天出门没有翻黄历。

“范局，我们正在做一份调差笔录。”华博与秦明相视一眼，说道。

“是关于上周四在露天酒吧发生的事情？”范局问道。

“是。”华博点了点头。

“好，你们继续，我就是来随便看看。”范局微微颔首，转身朝大门走去，前脚刚踏出门槛，他转头说了句，“结束后，你们两个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说罢，出了大门，并掩上。说话的时候，他目光投去的方向是奚米露和小蝙蝠。

“啊，女人，我终于想起他是谁了。”小蝙蝠以拳击掌叫道，“那不是你哥哥的老年版么？”

“哥哥的老年版？”秦明一脸八卦地问道，“范局是你什么人？我们都知道他有一对龙凤胎，男的在银行工作，女的在医院上班，难道你是他的……”

奚米露抬起头，看着正在脑补的秦明，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亲外甥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