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一百万人！

不再有水电供应，没有机动车运输生活物资，建筑机械也不复存在。在这样的时代里，拥有几万居民就算大城市。真理时代即将迎来一千年的时候，只有它的首都盖娅城超过百万人口。

这座全球首都位于古代伊朗、叙利亚和土耳其交界处，东南面直到海边属于同心大教区，西面是破邪大教区，北面有伏魔大教区。这三大教区的名称分别来自真理教历史上三次对外战争。第一场外战的名字则留给他们的发祥地，那里命名为朝阳大教区。

盖娅真理教夺取世界后，江户不再适合作为统治中心，教会曾先后将首都迁到古代欧洲和古代印度境内。真理纪元168年，“破邪圣战”胜利结束。战后，第七代教主叶吉利亚将首都迁到现在的盖娅城，凭借“五海三洲之地”的便利统御全球。

从那以后，为了与旧世界的文化彻底决裂，真理教以盖娅城为中心，修改了魔鬼时代惯用的许多世界地理名称。盖娅城以北，原来的欧洲和西伯利亚合并为北方大陆。盖娅城东面，原来的中亚、东亚和南亚划分为东方大陆。盖娅城南方，原来的非洲划为南方大陆。旧时南北美洲合并起来，统称西方大陆。

同样以盖娅城为坐标原点，印度洋改称南大洋，太平洋改称东大洋，大西洋改称西大洋。全球零度经线也从英国格林威治天文台，搬到盖娅城北面的圣山。

这座古城迄今已有八百多年，背靠海拨一千多米的圣山，横卧在盖娅平原上。全城面积六百平方公里，同样没有城墙。一百万世界上最显赫的人居住在里面，二十万中央禁军驻扎在盖娅城周围上万平方公里范围内，拱卫首都。另有二十万禁军分驻北、东、南三个方向，名义上随时支援地方镇压叛乱，同时也要监视地方军队的异动。

整座城市宽街窄巷、亭台楼阁、雄伟官邸、豪华民居，一座座萨蒂扬和官衙散布全城，富丽堂皇。幼发拉底河由北至南穿越城中心，几道铁桥架在上面沟通两区。千百小舟行驶在河面上，一片繁荣景像。

然而，这里最令人敬畏的建筑，要属北面君临天下的巨大圣像。那是正在打坐的卡钦斯基，史称他在林中小屋避世隐居，苦思冥想，洞彻古今，贯通东西，终于筑起真理教的基本教义。

根据叶吉利亚的谕令，信徒来到圣山巨像工地上服役，能够修身、养性、明教理。全球信徒来此做无偿劳动，便成为一种修身方法。后来的教主更进一步规定，教徒参加苦役会记录在案，提升教阶，日后更是在教内升官的重要凭据。

从那时起，这座一千多米高的山峰在数不清的汗水和鲜血浇灌中慢慢变成巨像，头、躯干和盘坐的双腿延山势依次落成。真理纪元一千年将要到来时，圣山顶上只有很小一片地方尚未完工，教会高层已经要求总监工必须在千年庆典前把它彻底完成。以后真理教徒再要做苦役修行，就要去修建低一级的亚圣卡里姆昌德像。再往后，一些重要教主的巨像也会成为苦修内容。

依山势凿成的巨像在十几公里外就清晰可辩。越走近盖娅城，卡钦斯基那通天彻地的身体就越给人压抑感，仿佛今生今世都走不出他的阴影。就是一向玩世不恭的旋风，看到后都油然升起敬畏之心。

这真是一个人？什么样的人才能在历史上留下如此烙印？

如果他真的是人不是神，我和他之间又有多大的距离？

旋风小心地望望左右，还好，谁都没在意他的神色。

桥本岸一郎直接将他们护送到稽察总部，才放心离开。无论江玉琴还是旋风，与全球稽察总监玛辛加都相差数级，以前根本没见过面。总部确认他们的身份后，便将奥德里奇收押。几十名高级队员，七道铁门、十只山豹和两头老虎围绕在奥德里奇附近。重重监押之下，除非是玛辛加本人，任何人休想再将奥德里奇从这里劫走。

听说头号通辑犯被押到圣山，日理万机的玛辛加立刻推掉一切事务，召见旋风和江玉琴。旋风出发前曾经从兄弟群岛发出公函，在这个无法即时通讯的年代，文件靠官驿接力输送，途中就被帕尔哈蒂截获。路上遇险后，他们更不敢再与沿途官员联系。所以，这两个人到底是功臣还是叛逆，现在无人证明，全靠玛辛加裁决。

旋风升职为兄弟群岛稽察队副队长时，委任书上盖着玛辛加的印章。他一直难以想像这个领导全球十几万稽察队员，手中掌握无数秘密的人是什么样子。玛辛加来自南方大陆，是个班图人。召见时，这位高个子黑人总监始终坐在那里，但气场十足，每句话，每个手势都让旋风感到压力。

不过，玛辛加根本没在意旋风，重点听取江玉琴汇报，她那暴毙的前夫曾经是玛辛加的忠实部下。“就是说，帕尔哈蒂的阴谋，你自始至终也没找到实据？”

“没有。”江玉琴辩解道：“路上我们只能自保，根本来不及收集证据。”

“安纳克也图谋这个秘密？”

“据我们调查，很可能如此！”

听着江玉琴陈述详情，玛辛加点点头，摇摇头，又点点头。旋风和江玉琴大气都不敢出。好半天，他们终于听到一句期待已久的话。

“你们先住下，等候封赏，圣尊自会明察。”玛辛加又指指周围，加重语气说道：“这里是全球稽察队员的家，谁敢跑来骚扰！”

旋风诺诺退走，和江玉琴、副官江布尔一起回到稽察队接待站。连日疲劳凶险一经解除，他们终于放下沉重的包袱。死里逃生的体验竟然是如此幸福，旋风塞给江布尔一些钱，让他自己去城里找乐子。然后便和江玉琴整天腻在一起，稽察总部这里也无人关注他们。

第三天早上，接待站里提供服务的稽察队员送来最新一期《邸报》。这是教会高级官员才能看的报纸，采用这个时代里最先进的，也是为教义所允许的手工铜铸活字印刷技术。头版消息立刻吸引了旋风的关注。海魔入侵兄弟群岛大教区，南方大教区护教海军已遣大军越海剿匪！海军将领马斯利亚姆姆发出誓言，此役定将帕拉塞苏斯匪帮消灭殆尽。一定抓到活的海魔，运到盖娅城大街上供人参观。

不过，《邸报》上登载的这条消息已经是几个月前的旧闻。尽管有官道和驿站，信息从地球的各个角落传到中枢，最慢的要走一年。现在全总督已经胜利了吧？官匪一家，千万别让南方大教区那帮人插手，他们就是合法的海盗！旋风不由自主为家乡的命运担心。

“算了吧。”江玉琴安慰着情郎。“你也帮不上忙，还是用心咱们自己的前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