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政殿。

这一日，小怜支开桃香，带着祝公公特意绕到了听政殿的后方。

这里鲜少有人经过，甚至比御花园那荷塘一角的凉亭更少有人来。

祝公公一开始并不知道小怜为什么特地要到这里来，只是时间久了，他们两个人又是静悄悄的站在花枝后，渐渐地就感觉到这一趟也许是避开众人的。

虽然他年纪不大，可却能够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小怜在对桃香的事情上，偶尔会显示出警惕的态度。刚开始她也不清楚这是因为什么，直到有一次他私下见到桃香和高纬在御花园的一角谈话，他才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他并没有要背叛大齐国主的意思。

只是在这宫里，各为其主，即便高纬是皇帝，可严格的意义上来说他并不能算是他的主子，他的主子是小怜。虽然不知道高纬为什么要让桃香注意小怜，可他也不会多问，也知道小怜的心中对桃香只怕早已有了答案。

“娘娘。”

缩在花枝后，祝公公的眼神一直往外头的几条小路瞟过去，不解的问：“您究竟是在等谁呢？如果可以，奴才可以代为传话，一定不让别人发现！”

“我知道。”

听到他信誓旦旦的保证，小怜眼神柔和的看着他笑了笑，却摇头道：“只是有的事情，我当面说，自然比你代为传话要好得多。”

“这条路平日里很少有人来的。”

感觉到小怜坚定的态度，祝公公也不再坚持，却还是有些不解：“娘娘在这里等，未必能等到人。”

“谁说的？”

小怜望着他笑了笑：“前段日子，不是你告诉我，这条路是与皇上议事的一位大臣最喜欢走的。”

“原来娘娘真的是在等斛律大人。”

祝公公的神色瞬间了然，嘴角还噙着舒心的笑意：“只不过，娘娘为何要在这里等斛律大人呢？”

小怜仍旧笑着看着他，没有回答。

半晌，好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祝公公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垂下眉眼沉声道：“奴才多问了。”

小怜嘴角的笑意依旧保留着。祝公公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说话也不敢再往下说，自动的俯身退后往她看不到的地方走去。

过了没多久，小怜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

她想了想，先走出了花枝。如果等会儿在斛律孝卿见到她的时候她才从后面走出来，恐怕会给他带来不好的印象。而且，如果那个时候他的身旁还跟了人，她才从后面出来，在这里刻意等待的意图就非常的明显了。

站了一小会儿，小怜仰头就看到自己正面对着的一条小道上，一个中年男子正缓步走来。

她确定他就是斛律孝卿。

斛律孝卿手中还拿着一卷东西，无神的双眸盯着地面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显然是在想什么事情。走了一会儿，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抬头往前方看去，就见到路口交叉的地方正站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斛律孝卿一怔。

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斛律孝卿头顶上挡住了阳光的繁茂枝叶，小怜思衬了片刻，便抬腿往他的方向走去。

在宫中能够随意在这些地方走动的人不多，斛律孝卿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衣袍，也不难猜测出她的身份是什么。只是除了斛律雅榕之外，他这些年并没有和后宫的其他妃子打过交道，一时半会也认不出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具体是谁。

“斛律大人。”

虽然按照妃位，小怜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低，也不该是她先开口向斛律孝卿说话，可她却并没有这么多的心思来较真这些，脸上的笑意非常的和善，语气也很柔和：“晚辈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

晚辈？

斛律孝卿从没有听过在宫中的妃嫔会对自己说“晚辈”二字，看着小怜的神色不免有些惊讶。

“不知……”

斛律孝卿心中的戒备之意却没有因为她的这一声“晚辈”而消去，仍旧警惕的盯着她：“如何称呼？”

“我小的时候，曾受过明月叔叔的照顾。”

露齿一笑，小怜意料之中的看到了斛律孝卿眼中的震撼，却像是完全没有看着他一样眼神飞快的从他脸上掠过：“雅榕姐姐也对我很好。现在想来，那时候真的是太好了。”

“你是谁？”

忘了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斛律孝卿皱着眉头上前握住她的手臂，眼神虽冷却又像是有狂热被掩在下面一样真挚：“你究竟是谁？这宫中如今根本没人敢提起‘斛律光’和‘斛律雅榕’这两个名字，你却敢在我的面前这番毫无忌惮的提起。虽然我姓‘斛律’，你又怎敢如此大胆？”

“因为我知道，斛律大人洁身自好不贪民脂民膏，对大齐的百姓来说是位好官。”

小怜瞥了一眼他握在她手臂上的手，笑了笑：“只不过，宜阳王赵彦深一死，这朝中握着机密的人只剩下你一个了。但你既然作为斛律氏的一员，应该和明月叔叔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你想为大齐做些什么吧？只是，如今这朝中却没有真正能让你使得上力的地方。”

斛律孝卿静静的看着她。

轰

斛律孝卿神色错愕的随着惯性弯下了身子，双眼瞪得很大。

他的手还牢牢地握在她的手臂上，正因为这个力道，他才不得不随着她跪下的身躯弯下了身子。

他不解的盯着她漠然的脸庞，有些浑噩的松开了握住她手臂的手重新站直了身子，眼光却还是牢牢地锁在她的身上。

“晚辈名唤‘冯小怜’。”

她的声音很安静，在周围萦绕的风声中显得如同轻铃一般清脆：“就是想问问，斛律大人心中的‘大义’是什么。”

“冯小怜？”

斛律孝卿嗤笑一声，眼神中有一丝嘲弄：“原来是淑妃娘娘。”

听到斛律孝卿直接把自己的问题略过，小怜的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不悦，却又知道不能够表现出来，只好力持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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