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怜久居后宫也许不清楚她在前朝的传闻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但是斛律孝卿却是非常清楚的。在前朝已经没人不知道‘冯小怜’这个名字，也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并无出身的人是如何在后宫呼风唤雨的。

只不过，斛律孝卿对她还是有着一丝偏袒的，即便他的心中并不算喜欢她。

“我心中的大义自然是百姓能够安居乐业，那淑妃娘娘心中的大义是什么呢？”沉默了半晌，他才重新新开口：“雅榕被废后我见过她几次，她曾经向我提起过你，问我你在宫中过的如何。那个时候，你好像还是个没有位份的婢女，却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你就坐上了妃位。”

小怜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看着她的表情，斛律孝卿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叹息道：“可是，你又为何要跪我？”

“因为我想和斛律大人谈一笔交易。”

小怜仰起头睁着漆黑深邃的双眼看着他，脸上再没有刻意的笑意，声音严肃：“这是我的赌注。在来之前我想过，如果我坦诚相告后你却仍然将我的事情说了出去，那么我就认命，这是我的命，我没有怨言。可是我知道，斛律大人之前看起来虽然与明月叔叔并无深交，可你们毕竟也算是同族人，而你们的心性、包括对大齐的期望都是那么的相似，所以我才愿意赌，更愿意听到你愿意和我一起拯救大齐的应允。”

“交易？”

斛律孝卿的眉头皱的很紧，神色怪异的打量着她，像是在探究她说的话究竟还有没有其他他不知道的意图：“你和我做交易？我们能做什么交易？而且，你要拯救大齐？淑妃娘娘，你的这句话，恕臣真的听不懂。”

小怜吸了口冷气，神色未动的站起身子。她衣袍上膝盖的位子满是黄土，她却无暇顾及，朝斛律孝卿指了指一旁更隐蔽的角落，用眼神示意他跟着她走过去。斛律孝卿有些犹豫，可是见到她头也不回的就往前走，好像认定他一定会跟上前一样，脚步就忍不住抬起跟在她的身后一同往她指着的地方走去。

祝公公等了一会儿有些焦急的从转角处探出头来，正巧见到斛律孝卿跟在小怜的身后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张了张口，好像是下意识的就想开口唤住小怜，可声音还没有发出，他的双手已经下意识的抬起捂住了自己的嘴。

从见到小怜的第一眼开始，在祝公公的认知里，她就像是个谜一样，也是个神秘的存在。虽然这宫中可能也不会有多少下人会去在意、好奇主子的过去，可是当他凝视着她美艳的脸时，却很难将她与普通的妃嫔混为一谈。在他的心理面，她渐渐地像是一个传奇一样，他不知道她的过去，却总是会幻想她的过去必定有着辉煌或者令人啧啧称奇的事情。

所以他愿意真心实意的把她当成自己的主子，也算是不愧对她对他的信任。

桃香的事情他没有和小怜说过，但是他既然知道她已经知道了，那么即便他不说，她的心中也会在很多事情上有应对的方法。只是他还是弄不明白，高纬为什么要派人在她的身边，她是个受宠的妃子又不是什么犯人，这样的事情让他觉得很迷茫。

而今天，她特意来等斛律孝卿的事情，更让他觉得迷茫。

只不过，她的事情，他不能多问。迷茫，便一直迷茫下去吧。

站在原地，小怜回过身看着斛律孝卿走近，直到他走到她的面前，她才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意。

“我只是想告诉斛律大人，我从心底里相信明月叔叔不会有谋逆的心思，而他、还有整个斛律一族蒙冤被牵连的人，我都想为他们正名。”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小怜正义凌然的样子让斛律孝卿有些心惊，好奇也渐渐地溢到了他的理智之上。他的声音有些急，好像什么秘密被被人窥探到了一样：“你说你认识明月，却也认识雅榕，可你明明是个连出身都没有被记录到史记上，可如果你从一开始就认识他们，那么你的身份应该是非常明朗的，被皇上带回宫中后为何对你的来历秘而不宣？”

“因为高纬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斛律孝卿的眉头在听到“高纬”二字的时候皱了一下，眼神凌厉的扫过小怜的双眼。

小怜怔了怔。随后，她明白是因为她直呼了当今皇上的名讳而让他心生不悦。在斛律孝卿的眼中，即便他在对现在的政权有不满的地方，可皇上就是皇上，别人这样直呼天子的名讳就是对整个大齐的不尊重。

知道了他心中的想法，小怜提醒自己在接下来的话语中都要改变称呼高纬的方式。等把这件事情牢记于心了，她才重新说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说‘如果’、说‘当初’都是于事无补的事情。我当年与琅王相识，我也知道琅王的治国之才在当时的几位皇子中是最为优秀的，或者说不仅仅是优秀，他是有成为明君的潜质的。斛律大人，虽然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提起也没有用，但我还是想打个比喻，如果当初是琅王成为储君登上了皇位，那么现在的大齐又是不是会截然不同？”

“原来你认识琅王。”

听到高俨的名字，斛律孝卿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愉悦又敬畏的笑意，好像在他的认知里，也对高俨是十分认可的。

小怜看到他脸上的神情，竟然像是自己被夸赞了一样，有些难掩笑意的勾起了唇角。

她就知道，凭借高俨当年的那些表现，朝中无为的大臣敬畏他、怕他，那么朝中有为的大臣就一定是认同他的。高俨的大齐和高纬的大齐在任何人的想象里只怕都是非常两极化的，如今的大齐有多么糟糕，那么幻想中高俨的大齐就会有多么的繁盛。虽然这些事情不一定，但如果真的是高俨成为皇帝的话，他一定明白大齐和周国之间战争的关系，斛律光和高肃就不会死，大齐也不会落得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皇帝竟然要抛下都城到其他的城镇去避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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