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清灵不理他，弯弩射箭，对付追兵。

云天澈见她还是不肯走，急得大骂：“凤清灵，你不要命，也别拖累我们！”此刻追兵又涌上来一波，运粮的兵众还没有完全撤入城中，他必需挡住追兵，可凤清灵在这儿，他要时时分心看她，怕她遇到危险，像在栈道上一样难以渡过，就算拼死，死的也只有他一个人，何苦连累了她。

“你放心罢！”凤清灵的声音清清楚楚的在风中传来，“我不会连累你，大不了就是一死，有什么可怕？”

云天澈听到这话，只觉得万箭穿心，有说不出的难过，可嘴上却硬道：“那你还不是一样会害了我？你是皇上最宠爱的郡主，这次又是我们一道来的北疆，倘若你死，皇上必定会怪罪于我……”

凤清灵忽然打断他的话：“云天澈，你一定要这样吗？”

云天澈错愕的瞥她一眼：“什么？”

“你一定要跟我恶言相向吗？”凤清灵的唇边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神情虽然不变，眼睛里却多了一丝感动，“我知道你这么说，都是为了逼我入城，你怕我遇到危险，是不是？”

云天澈甩枪挑飞一名敌兵，只装没听到这句话。

凤清灵的笑容有些发苦：“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倘若追兵一直死缠不放，你是不是打算等运粮的兵众进城之后，若是甩不开追兵，你就让人把吊桥拉起？”

云天澈心中正是这么想的，嘴唇微动，没有接话。

凤清灵见他银枪攒动，激斗中更添了一股男儿气概，心下又是喜欢，又是凄苦：“我不许你这么做！”

云天澈呼息一哽，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不要你陪我一起送死！可他却只抿紧了薄唇，神色更加傲然，仿佛是在赌气。

凤清灵打退一名敌兵，瞟他一眼，又道：“云天暮已经死了，我不想你跟他一样送命。”

云天澈叹息一声：“你这又是何苦？”胸中柔肠寸断，恨不得马上将她揽入怀中。

凤清灵神色凄然：“我不想看到你死，云天暮的事……我已经够难过了，你忍心让我再难过一次？”

“灵儿，刚才我说的都是混帐话，我再也不说了。”云天澈见敌兵愈见增多，当真害怕起来，又是第一次听到凤清灵对他说出这样的情话，当下又是甜蜜又是悲愤，有种历尽艰辛的豁然，“你听我说，你现在马上回城，你放心，我把这些人打退就回城，绝不恋战，我不能再让你为我伤心了。”

凤清灵听了有说不出的高兴，但见敌兵从四面八方涌来，想到云天暮的遭遇，更加悚然。

云天澈左右撩开几名敌兵，又说道：“倘若你不肯回城，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叫我怎么活？”

这时赵岳见敌兵增多，怕凤清灵遇到意外，几乎紧贴着她保护，倒给云天澈腾出空档来。云天澈一个箭步跨到凤清灵身侧，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中有说不出的感情，看着她道：“灵儿，你听我的，先回城，我保证，打退这帮人后，一定尽快回去。”

凤清灵俏脸微变，还要再说些什么，云天澈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衣领，低声道：“你若真心为我，就别让我为难！”伸手一擒，将凤清灵拎了起来，往城门内轻轻一送，凤清灵便被他掷入城中。

“你……”凤清灵知道他是为了保护自己，可她难道就忍心看他处于绝境吗？

“灵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回去！”云天澈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伴着他左挑右刺的银枪，将涌上吊桥的敌兵困住。

凤清灵神色依依：“你一定要回来。”

云天澈手上忙不停，一字一句的掷地有声：“我一定会回去。”

凤清灵轻叹一声，一双美目，望定云天澈，咬着下唇道：“我等你回来。”

云天澈没有转身，却用力的点头。

凤清灵这才退回城中，她一回到城中，就直奔城楼而去，站在城楼之上看云天澈抗敌。云天澈站在吊桥之上，催促众人：“快点！”他知道耽误的时间越久，敌兵会越来越多，对我方越不利。说话中回眸，看了楼城上的凤清灵一眼，不经意的露出微笑。

这不经意的莞尔一笑，美得明艳璀璨，足已让岁月止步，可那却是凤清灵见过他最明媚的笑容；而他眼底的落寞和忧伤，也是她所见过他最浓烈的忧伤。她忍不住想跳下城楼，跟他一起并肩作战，可她强忍住了，她知道这次云天澈绝对说话算话，这是他最让人信服的一次。

负责运粮的兵众有一大半都踏上吊桥，但还有少部分被阻在桥外，赵岳急声道：“快走，快！”抬眼一看，王世英手提长刀，跨着大马，气势汹汹的奔驰过来，他忍不住提醒云天澈，“王爷，王世英来了，小心！”

云天澈俊颜虽然未变，心中却暗暗叫苦：他与王世英交手多次，知道这是一个强劲的对手，况且此人还害了云天暮，以他的脾气，就要上去跟王世英拼命，可眼下还有部分兵众没有入城，他分身乏术。然而王世英的身后还带着大队的兵马，要是他们都冲上来，仅凭他和赵岳怎么抵得住？

赵岳急得声音都变了，大声催喝：“都跑快点！”又对云天澈道：“王爷，你快入城吧，这儿就交给下官了。”

云天澈抖擞精神，大喝一声：“不行，咱们的人还没有全部入城，我怎么能自己先走？”如果说在此之前，他所有的坚持都是出于勇气和胆气，可在云天暮出事之后，他的坚持就变成了责任和义务，云天暮为了保护北疆而亡，他也要发誓守住北疆，这样才对得起云天暮的在天之灵。

赵岳急道：“王爷，再不退入城中就来不及了。”他亲眼目睹云天暮身死，想着无论如何再不能让昭王步他的后尘。

凤清灵和刘群在城楼上见此情形，怕云天澈他们抵挡不住，便让弓箭手万箭齐放，阻住王世英的追击。

这本是王世英最擅长的战术，他曾几次箭射云天澈等人，却没料到居然自己也成了箭靶子，北疆守兵居高临下，箭飞如蝗，迫得王世英缓了一缓。就在这时，运粮的兵众已安然退回城中，云天澈顿时心头一松，朝赵岳喝道：“赵大人，你也快入城吧？”

堂堂的昭王都没有入城，赵岳哪里肯入，他手中的大刀左劈右砍，舞成一道白练，对云天澈道：“王爷，现在敌兵暂缓，你先入城，我来断后。”

云天澈见他满身是汗，双眼布满血丝，担心他不能力敌，摇头道：“你先入城，由我断后。”

“王爷，这怎么行？”赵岳向来尊重他，这次与他并肩抗敌，对他的敬重更是多了一层，而云天暮的身死，又使得赵岳生出尽心尽力保护他的心意……两名王爷来到北疆，一人已然身死，倘若另一人再遭遇不测，他还怎么跟朝廷交待？

王世英的大军虽然缓了一缓，可毕竟知道机不可失，眼下云天澈正守在吊桥之前，若让他退回城中，想要再捉住他，可就难了。当即下令：“抓住云天澈！”

众叛军听到军令，都冲向吊桥，然而城楼上又飞起第二道箭雨，有凤清灵在，她怎能眼睁睁看着云天澈被捉？

“赵大人，你快走！”云天澈见城楼上又放出箭来，知道凤清灵在助他，他自恃武功高过赵岳，况且这次前来也看得出赵岳的忠勇善战，便十分爱惜这种人才，见赵岳还要跟他推让，禁不住把赵岳推上吊桥，自己也转身欲返回城中，忽然听到耳后传来一道破空之声……他自幼练箭，对这种声音熟悉之极，当下没有转身，只将银枪反手一甩，那箭矢便给他甩飞。

凤清灵在城楼上弯腰往下看个正着，不由得大喝一声：“好！”又催促他，“你快上来。”

云天澈朝仰头笑笑：“你要我上哪儿？”

凤清灵指指他身后的追兵：“王世英那个王八蛋又派人追杀过来了，你快冲进城。”

此刻赵岳也已入城，追兵距离云天澈不过五尺之遥，而云天澈离吊桥却还有两尺，刘群见状，当即吩咐下去：“拉起吊桥。”他深知现在北疆的处境，若是让这帮追兵尾随云天澈一起入城，则整个北疆难保。虽说云天澈贵为亲王，但眼下情形，只有弃车保帅，不得不为。

凤清灵顿时呆住了，倏然回眸，指着刘群道：“你……你怎么不顾云天澈了？”

“郡主息怒，并非不管昭王爷，实在是追兵来势汹汹，倘若让他们攻入城中，咱们北疆可就要完了。”刘群明知这样会得罪凤清灵，却也实话实说。

凤清灵急得脸都白了：“你……”她虽然知道这并非刘群私心为之，只是为了顾全大局，可她能眼睁睁看着云天澈不管不顾吗？一个云天暮已经够让她伤心了，再来一个云天澈，她简直不敢想象。

却在这时，忽然看到城楼外红影闪动，云天澈像一朵浮云似的飘然而至，翩然落在凤清灵面前。

凤清灵又惊又喜：“你竟然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