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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爱人

作者:Serein赛瑞恩戴 | 分类: | 字数:128.5万

第203章 第二场烟花(2)

书名:棉花爱人 作者:Serein赛瑞恩戴 字数:4717 更新时间:2024-11-19 02:39:16

门板终于合上了。

骆曦曦仿佛陷入了一场熟悉的噩梦——

——凛冬烈风,天穹灰霾,她尾随着那个她爱之如命的高大男人走进科研园区,然后愚蠢至极地被男人引进死路,他的态度决绝到如同对待世界上任何一个罪无可恕的犯人。黑色弹簧门会在他身前声嘶力竭地关合,一切回归原位,就像现在这样。别无二致。而他,则会站在门后等她自投罗网,一言不发,完好无损,用冷漠嫌恶的注视无声宣判她的死刑。

又一次。

她又一次被他引进了漆黑诅咒里,又一只黑蜘蛛回到她的肚脐上,又一场万劫不复的轮回。

……

但不论如何,他这样出乎意料的出场方式都令她惊惶恐惧,转身想逃,强忍着右手的剧烈疼痛,挣扎竭力向前爬,想去拿回那张染了鲜血的照片,但又一发毫无迟疑的子弹自后方爆裂出膛。

“砰!——”

骆曦曦感觉到耳鸣,还有猛烈刺鼻的火药味。子弹精准地击中她的手和照片之间的水泥地面,碎石粒迅猛反弹回来,狠狠刺破她的脸和眼皮,更多鲜血被泪水稀释,一并冲进她的视线……

……原来他是真的,真的对她没有哪怕一丝怜惜,哪怕是类似于对路边脆弱流浪猫的那种悲悯或同情都没有,就像十年前,听着她绝望悲怆的哭诉,他也只会漠然无情地说她可悲。

透过朦胧血光,她隐约看到成辛以走出阴影,左手被石膏固定,左臂下方夹着一根拐杖支撑身体,右手仍然举着枪,稳固到像油画中的泼墨树枝,黑洞洞的粗壮枝头对准她。她感觉到他在水雾之中一瘸一拐地走到她身侧,一脚将那张残破照片嫌恶踢远。

可他当年明明拿着那张照片,像珍宝一样盯着其中的一张脸……

那张高中毕业照片明明已经被她改好了,方清月的脸已经变成了她的。而那张被她从熙阳岭偷出来的胶卷照片,她高中毕业照上的脸也已经取代了方清月的位置……

……明明已经修正过了啊……为什么,为什么不论她如何努力,他都不能像当年直勾勾盯着方清月那样盯着她、仿佛从懵懂浑噩中被神明拯救过来一般神奇飞快地爱上她……不……一定可以的,只要方清月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只要她能抹去他心中所有方清月的痕迹,那等他再看到那张毕业照时,爱上的人就会是她了……一定可以的……

……

她不死心地想爬向窗棂边的“方清月”,想再做些什么,但视线中闯入成辛以的鞋,他踩住了她被打落在地的枪,撑着伤腿弯腰拾起来,别进自己腰后,随即冷漠地提起她的左胳膊,像在提一只将死困兽的喉管,将她整个人向后拖了几寸,最终铐在了那张移动病床的床架上。

疼痛令大脑时而麻木时而清醒。

骆曦曦隐隐意识到,成辛以并没有像那些影视剧里演的那般、制服罪犯后立刻扑上去拥抱死里逃生的爱人,焦急地帮“她”解开绳索,把“她”捧在手心里,他似乎并没那么关心被绑在窗框边上、随时可能被穿堂风吹落楼下的“方清月”……至少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先奔去救“她”……所以……所以其实也不过如此吗……但他难道不是视她如命的吗……

……

成辛以扯了扯手铐,确定她无法再挣扎,便毫无停留、继续冷漠向前走,仿佛一个经验老道的江湖杀手执行完了任务,正在干脆利落地清理现场,黑色鞋跟离开她的视线。

鞋。

骆曦曦终于在剧烈疼痛中反应过来。

泪水大滴大滴被眼眶清扫落下,她看清了窗前“方清月”脚上穿着的鞋,她记得方清月的鞋码比她小,不会超过三十六码,但那个被绑在窗框上的“女人”……不对,那根本不是女人,那鞋码甚至和成辛以的鞋差不多大,足有四十码了……

……该死……她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

那根本不是方清月。

是一个矮小的男人假扮的。

……也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病床架子哗哗作响,骆曦曦听到自己的嗓子里开始发出绝望凄惨的嘲笑,嘲笑的对象是她自己。

当然了,当然是这样……太傻了,她太傻了……既然他没有重伤昏迷,又怎么可能在清醒状态下眼睁睁放任自己心爱的女人落单,让她被她抓住……他从来不会在有关方清月的事上犯这种程度的疏失。

恨。好恨。

她趴在地上,口中吃进灰土,手腕血腥的残缺碎肉替她发出癫狂长啸。

为什么,为什么被他精心保护的永远都是方清月而不是她,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责怪过方清月狠心抛弃他十年,为什么,她都不要他了,他竟然还不惜筹谋着将其他无关的人卷进来,他宁可背上假公济私的污名,都不愿让方清月承担半丝风险,可他却能如此毫不留情地对她连开两枪,残忍打裂她的手、打花她的脸……是的,伊甸园,他给方清月的永远是伊甸园,他们之间甚至连误会、埋怨和曲解都没有过,他从来没有对方清月离过心……他的恨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自始至终只针对她……为什么……为什么……

第203章 第二场烟花(2)

也对,他是该恨她,是她的假死和构陷迫使他与他心爱的女人分开十年,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如果他不是警察,不需要遵纪守法,他一定会恨到直接亲手杀了她……

但有恨,总归也比只有嫌恶要好,在他心中,她起码还能占据更多一点位置。

杀了她吧……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

她的生活早就被毁了,自当年在地铁站推了方清月开始,她就被任语曦和段驰威胁着,控制着,这么多年,她早就被他们毁了……曾经,从未做过错事时,她把成辛以视作黑暗生命中拨云见日的玫瑰,以为成辛以会让她一辈子留在他身边,做他身边唯一的女孩子,她也把方清月视作她最好的朋友……她以为她即便有一个糟糕的原生家庭,但身边有爱人、有朋友,也就足够了……可结果,老天爷跟她开了一个最大的玩笑,让她眼睁睁看着她的爱人和朋友走到了一起……她站在地铁站台边,想伸手去阻止,她不是在害人,只是在自救而已,她只想把她的朋友从她的爱人身边推远些……然而她伸出去的手却又将自己拉向更深的深渊……一步错,步步错……

……

……

……

成辛以没理会骆曦曦彻底失智的尖厉惨笑,但也没再继续走出太远,因为隐隐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正在直线下降。所以他只在半途停住脚步,用枪口指了指萧海军,语气低沉但咬字清晰。

“双手抱头,转身蹲下。”

萧海军颤颤巍巍地照做,面朝里蹲进墙角。

但另一边,贺暄也随着这一声喝令而不禁抖了抖,汗毛直立,他还以为成辛以是在跟他说话。

他堪堪抬起头,这才发现萧海军曲起的脚踝上锁着一个银环,他在电视剧里见过,那是警方为了控制那些策反后外派的犯罪分子而设的监控定位装置。自他刚刚被萧海军假装挑开喉咙的动作惊倒直到现在,他终于恍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成辛以没死,也从来没被任何人控制,这是个局,骆曦曦是走进他设的圈套里了……

他趴伏在地上,看到自己的发小瘸着腿,满头纱布,只有不惯用的右手能拿枪,明明是极惨烈的战损状态,身形因为腿伤而堪堪歪斜着,如同一块磕破边角摆放不平的积木,但气场仍然果决凌戾,如同一座阴鸷高大的山,莫名带着一种不可撼动、令人无法抗拒的威慑力。

很快,成辛以又走回来,看了他一眼,也给他的双手铐上了手铐。

与此同时,三四个全副武装的刑警也从门外冲进来,装备武器的双臂将剑一样板得直直的,训练有素,将萧海军和骆曦曦围了个水泄不通。

穿堂风刺破黑夜呼啸袭来,像无数双手推搡在他身上,骆曦曦还在惨笑,声音诡谲如同中世纪即将被推到火堆上焚烧的失败巫婆。贺暄喘着粗气,浑身因为惊吓和紧张而变得滚烫,仿佛即将自燃。他下意识以为成辛以会骂他,或者质问些什么,但这个昔日的好兄弟一句话都没跟他说,动作很快。贺暄看到他脸色苍白仿佛假人,同时感觉到他的病号服之下正在向外源源散发出不太正常的热气。

他愣了愣。

成辛以在发高烧。

何止战损,成辛以现在根本就是拿命在强撑……

……那……

……辰辰怎么办……成辛以还有能力帮他找到辰辰吗……

辰辰怀着他的孩子……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她不能有事……但如果连成辛以都救不了她,那他又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如果……如果刚刚成辛以没出现,骆曦曦原本是答应过他的,只有她知道辰辰在哪里,而且她说她不会伤害辰辰的……可现在……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

这么想着,他又听到成辛以沙哑的嗓音。

“你能说话吗?”

这是成辛以自现身后开口说的第二句话,语气中明显比上一句带了更多的疲惫。贺暄再次抬头,同时也再次确定这一句仍然不是对着他说的。

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个“女人”被捆绑在窗棂上,手脚都软绵绵瘫着,像条毛毛虫一样艰难缓慢扭着身子,似乎正想用五官把口罩顶下来,但完全使不上力,也发不出清晰连贯的声音,只能勉强小幅度摇头,而且大概一侧脸部面瘫了,口罩之上翻着很滑稽的白眼,像是在气急败坏地发出无声咒骂。

贺暄回想起那只肩骨的坚硬触感,也终于明白那是个男人假扮的。真正的方清月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不雅观的表情。

……

成辛以抬手,叫孟余去给谷子李解绳子,自己则撑起身子,再次走到骆曦曦身侧,枪口对准她的脸,说出今晚的第三句话,出口的声音像一台锈迹斑斑的机器。

“薛辰在哪里?”

贺暄抖了抖,像突患羊癫风,勉强撑着身子爬起来。

“……辰辰……对,辰辰被她绑架了,老成,你要帮我救她……救她,她怀孕了……一定要救她……”

成辛以吞咽口水,途经的每一寸喉部肌肉都痛胀难耐,连让贺暄闭嘴别吵的话都快要说不出口。

骆曦曦侧趴在地上,左手与病床床架连在一起,右手已被炸成一滩模糊血肉,但她还在笑,笑到嗓子卡住、发不出那么尖利的声音了仍没停,双肩都在簌簌颤动,脸上源源不断淌出更多的血来。

“……你之所以不直接杀了我,只是因为还要解救人质,因为你知道,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人质在哪里的人……对吗?”

成辛以不动声色喘了口气,体力俨然已无法再支撑他施展审讯技巧,只又咬牙切齿问了一遍。

“薛辰,在哪里?”

他可以确定人质一定就在附近,甚至可能就在这栋三层写字楼里。骆曦曦失去帮手,走投无路,临时投奔贺暄,时间紧迫,别无选择,又还要去省警校实施绑架,刨去来回折返的路程时间,她根本没有更多的余地再次转移一个活人了。更何况,如果按照她的计划进行下去,她只会想尽快带着昏迷的成辛以远走高飞,她不会再让一个焦急确认妻子安全的壮硕贺暄将自己拖延太久……

所以他已经让田尚吴分派人手在周边展开了秘密搜索,但搜查范围还是太大了,能藏人的地点密度又太高。至少自他们在萧海军那里确定这个最终地点直到现在,各处搜查分队尚未报回任何乐观的进展。

最保险的办法是直接从绑匪口中问出地点。

……

骆曦曦仰起头,脸上的血河被灰尘染黑,纵横交错,像盘桓的毒蛇。她静静望着他瘦削的脸,觉得手腕和脸颊的疼痛渐渐止住了。

尽管他还是那个居高临下、对她轻蔑嫌恶、视她如一滩垃圾的男人,但她还是这般知足地望着他,她已经不知有多久都没这么近地看过他的脸了。

她扬起嘴角。

“……成辛以……你想知道她在哪里,就……过来抱抱我……只要你抱我……就一下,我就告诉你……你是警察,为了人质的安全而抱一下我这个罪犯,就算是月月看到,也不会怪你的……对吗……”

……

成辛以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懒得使出来。他再没多在最后一名绑匪身上浪费一秒时间,面无表情收回枪,摆摆手,想示意一边全副武装的同事将骆曦曦带走,自己就要下楼去加入搜索队伍。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暴怒的大吼突然响彻整间毛坯屋。

“混蛋!”

成辛以只觉凶戾疾风不请自来。

纵然被手铐制住双手,但并不妨碍多年良好的拳击底子帮助贺暄猛地从地上弹跃起来,像一辆轰隆隆的火车头,径直扑过来。成辛以急速闪身,连躲带擒,但高烧和重伤已然令他无法给出最快的反应速度,贺暄的拳头已如密集重锤般砸中他的胸口。

“你别太清高了!你要帮我救辰辰的!就当是以前的朋友而已!抱她一下你会死吗!”

“现在只有你能救辰辰!你为什么不做!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