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是个女娇娥
作者:Further | 分类:言情 | 字数:3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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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程息觉得, 她与弧令之间总是在告别,曾经体会过死别,如今总是生离。
她站在城墙上, 目送着军队里去, 弧令转头望了她一眼, 脸面还是被面具覆盖着, 他穿着盔甲, 整个人冷肃庄严,只是在回头那一刹那,眼里是分明的不舍。
程息强忍着心中的酸楚, 长叹一声气,她对着弧令展颜一笑——
我们就比比, 谁活得更长久吧。
苏颐城站在他身后, 将一切看在眼里, 出人意料地没有说风凉话。
“夏将军找你,快点去。”他丢下一句, 就下了城头。
程息找到夏思成,他正在舞枪,虎虎生风,动作大开大合,气势如雷。饱经风霜, 夏思成的身上带着令人安心的沉稳与冷静, 他做父亲是如此, 带兵打仗时亦如此。
只是头上, 生出了华发, 令他看上去不再轻松。
程息常常会想到自己的父亲,若他还在, 看见自己变成如今这样,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夏将军。”程息出声。
夏思成刚好舞完一段,接过侍从递上手帕擦了擦汗,他挑起武器架上的另一杆长/枪,直接甩向程息。
程息一把接住,不明所以。
夏思成挑开空气冲了上来,势如疾风,程息来不及思考,横档一撇,侧身躲过,翻身一提,想要将夏思成手中的武器打掉,却被他反手扣在地上动弹不得。程息奋力抽出长/枪,突突直刺,枪头虚幻,根本看不清路数。夏思成却是接得如鱼得水,丝毫不费力,他瞅准时机,在下一次刺来的瞬间,跨步向前——枪/头抵住了程息的脖子。
夏思成“啪”地打掉了程息手中的长/枪,又挑起架子上的两把长剑。
程息飞身接住,未等夏思成握稳就大开架势。
二人从长剑,一路打到棍子,中间刀、戟、钩、叉、鞭,每样都试了一遍,打得程息精疲力尽,最后直接跪倒在地上,夏思成举着木棍点在程息的额上,什么话也没说,直接丢给了身边的士兵扬长而去。
程息脱力只想往地上躺,一双手将她托住,让她缓了缓。
程息疲惫抬眼,是苏颐城。
她挣扎着起身,从苏颐城的手中脱离,吃力地想要站起,借着棍子的力量拼命抵着,可不止双手发抖,连脚也不听使唤。
她又一次栽倒。
这次不是苏颐城来扶,而是储露。
储露半驮着程息,回头向苏颐城道了声谢就将她带回了屋子。
程息躺在床上,累的话也说不出。
储露熬了汤端给她喝,程息勉强喝了几口,竟然觉得味道不错,把整盅都喝完了。
她咂了咂嘴,夸赞道:“这汤真好喝啊,你做的?”
储露:“苏公子命人做的。”
程息听见这名字,淡淡地“哦”了一声,就将碗盏搁置一旁。
储露替程息按压着身上的穴位,边问她:“夏将军今日为何如此啊?姑娘你不知道,苏公子来找我照看你时,我都吓坏了,生怕你再出了什么事。”
程息趴在枕头上,声音闷闷的:“夏将军是试我。不仅仅是体格,还有意志。圣上当初将我塞进夏家军,夏家军定有不满,可碍于身份不能明说,若我实在无能,他便有理由将我护送回京,可若我有真本事,他就要另行处置了。”
“怎么处置?”
程息沉默一瞬:“张霖一事,牵涉了太多太多的人,朝廷损失惨重,如今能够带兵出征的,也只有寥寥几人。任蘅他爹要守在云都,根本不可能出来。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若我当真可用,夏将军必定不会计较,定会把我留在军营。”
储露:“姑娘觉得……夏将军猜得出姑娘入军营的意图吗?”
程息:“十有八/九知道一点吧。也不能说夏将军反叛,可能就是因为之前的宁王的事情误会了圣上或者……因为怀琳……不满圣上罢了。”
储露:“姑娘有把握吗?”
程息:“走一步看一步吧。”
外头有人敲门,储露起身开门,有些惊讶:“苏公子?”
苏颐城递上一个锦盒:“吃了这个,会好很多。”
他转身要走,程息在屋里大喊:“苏颐城!过来!”
苏颐城脚步一顿,冷冷一笑,朝屋里说道:“你使唤我?”
程息软着身子起来,走到门边,沉声道:“我有话说。”
屋里生着炭火,程息拿了个暖炉,天色渐沉,如同一块黑布缓缓地盖在了天空上,天边还余一丝亮光。
屋内的烛火燃着,偶尔噼啪作响。
程息:“你想干什么?”
苏颐城沉默。
程息:“别人以为你是圣上的新宠,想借此获功以讨好圣上,所以才对此如此上心效力,但我不同,我知道你是谁,你不可能想着姜国好。所以你想做什么?想蒙蔽我们的双眼,然后再借机串通王泱,把我们打得措手不及?”
苏颐城淡淡一笑,他抬起眼睛,眼里是闪动的烛火:“我们白家,做事不会那么不堪。别把我们和那些小人相提并论。”
程息挑眉:“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苏颐城:“王白两家的恩怨你不可能不知道。”
程息难以置信:“所以你是想借此和王泱一较高下?以证两家孰高孰低?苏颐城,你如今姓苏,白家已经没了。”
苏颐城无谓勾嘴,摇了摇头:“白家是没了,可我还在。我要让王家的人尝尝,挫败的滋味。”
四国皇师。
白家与王家的后人,跨越了千里与百年,谁都不会知道,他们还能隔着漠漠黄沙,在帷幄之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程息听得耳朵发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觉得实在荒唐:“这是两个国家,不是你们的棋子!”
苏颐城的侧脸在明暗交界之际显得更为缥缈苍透:“只要赢不就好了?”
程息一晚上没睡好,辗转反侧,她披衣起身,盆中的炭火烧得差不多了,她又添了一把。暖意融融,一圈一圈熏着她的脸颊。
储露睡得沉沉,呼吸均匀。
程息在榻旁坐了一会儿,觉得透不过气,起身去开了一点点窗户,大漠冬季的夜风实在是冷得彻骨,只一点儿缝隙就把程息吹清醒了。
窗外弦月如钩,月下庭中站着一人。
程息即使看不到他的正面,也猜到了是苏颐城。
他就那样站在清冷月辉下,与周遭的一切融为一体,好似自亘古洪荒开始,他就是天地之间的一片苇叶。
程息心中有些奇怪。
自他们二人相识,似乎一直是恶言相向,她怕苏颐城,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只有拿出自己最为防御的一面去抵触他。
苏颐城总是最聪明,最运筹帷幄的一个,程息总觉得这世间没什么能磕绊住他。
可若是他也有伤心不得与他人语时呢?
程息关上了窗,歪头一想:那不正好?
-
次日清晨,程息自行去找了夏思成。
他彼时正在巡营,一身盔甲,沉稳霸气。
程息远远地看着,忽然想象,自己如果一身戎装,那会是什么样子?
军营里的士兵瞧见她,纷纷行礼。
夏思成没有管程息,只是自顾自地指导士兵训练。程息也不急,就跟着他亦步亦趋,但始终留着一段距离,不打扰他。
巡营结束,已是下午,程息水米未进,也不说话。
夏思成走进了自己营帐,程息立马跟了进去。
帐内陈设简单,沙盘、地图、几案、油烛、床榻,还有一小壶茶。
夏思成放下佩刀,坐在正堂,倒了两杯茶。
程息心中欣喜,走上去,坐在了夏思成对面。
他喝了口茶,缓缓开口:“说。”
程息:“夏将军,不知程息可过了您的关?入得了您的眼?”
夏思成停了一会儿,长长一叹,又无奈摇摇头:“我本以为你只是有些小聪明小功夫,一朝变凤凰就折腾不听的女子,没想到……是个大/麻烦。”
程息:“将军,当初……当初宁王出事,程息没能保护好殿下,心中是在愧疚,若能为姜国献出五尺身躯,万死不辞。”
夏思成:“你只是个小姑娘。”
程息:“将军,难道女子就一定不如男子吗?您是知道的,您知道!如今的太后娘娘,还有曾经……曾经……慕、慕将军。”
夏思成并没有在意程息口中的“慕将军”,他只是叹道:“我不是在数落你,我只是觉得,小姑娘,若能一直开开心心的,这就够了。何苦呢?孩子。”
程息心头一酸。
原来他不是在说她,而是在说自己的女儿夏怀琳,和所有与她女儿同龄同遭遇的女孩。
程息摇头:“没有人能够一直快乐,伯父。若有些事是我们必须要去做的,不管我们是男子还是女子,是老人还是孩子,都必须面对。”
夏思成握着茶盏,问道:“此意已决?”
程息:“嗯,已决。”
夏思成看了程息半晌,又是一声长叹:“像啊,是真像。”
程息心中一紧:“像……谁?”
夏思成:“你不知道,怀琳曾与我说,你让她觉得,似曾相识。她还说……你像极了她的一个朋友,只不过,那个朋友早已不在了。”
程息想起怀琳在林府的哭诉,沉默。
“息儿,我是一个父亲,我心疼自己的女儿,但我不会因此而怪罪他人。我昨日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你倒是自己迎了上来。”夏思成话里有笑意,“你当真想好了?”
程息:“想好了。”
夏思成点头,拍案:“好!那你就与外头的人比试一场,你若能赢,我就准许你,入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