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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书(完结版)

作者:双色玻璃麻花 | 分类:言情 | 字数:28.1万

35.三十五

书名:生死书(完结版) 作者:双色玻璃麻花 字数:6280 更新时间:2024-09-17 03:20:23

康熙五十九年秋, 抚远大将军胤祯遣侍卫哲尔德于阿克塔斯,侍卫克什图、阿玉锡于伊尔布尔和韶,分别败敌, 擒杜尔伯特台吉垂木拍尔。靖逆将军富宁安遣阿喇衲进兵齐克塔木, 尽虏贼众, 遂进击皮禅城, 降回部三百余人。吐鲁番酋首阿克苏尔坦、沙克扎拍尔率众迎降。

丙戌, 阿爸与征西将军祁里德由阿保喀布沁擒吴梁海,并败贼于铿额尔河,降寨桑色布腾等两千余人。

十月, 定西将军噶尔弼率副将岳钟琪于墨朱工喀降第巴达克杂、钟科尔,斩为首之准噶尔喇嘛头目。平逆将军延信连败贼众于卜克河、齐嫩郭尔。丁巳, 又败贼众于绰马喇, 策零敦多布遁。

西北战事势如破竹, 节节奏凯,康熙待十四阿哥也是恩宠日加, 三不五时便即赏银赏帛,更时常对德妃感叹如今年迈,想要孙辈来承欢膝下,并将十四阿哥第二女进了郡君。然而年末,接入宫中抚育的, 不知为何, 却是弘历和宝儿。

当康熙六十年, 紫禁城中第一朵花开的时候, 宝儿已经会摇摇摆摆追着我, 用稚嫩的声音唤着“姑,姑!阿布噶额格其!”了。

我拉着宝儿的小手站在永和宫的院子里, 正是红素馨开得浓烈之时,丹朱一般,灿如珠蓓绮霞。

时近傍晚,天气清爽,荷晓和藕初便在院心里踢着毽子玩耍,因要逗着宝儿开心,她俩个也格外卖弄精神,那毽子好象黏在脚上似的,忽高忽低,翻飞匀称,只不落地。

宝儿笑得合不拢嘴,露出新生的几颗小小乳牙,辫梢上一枚细银铃铛“玎玲”作响。忽然不知怎的,她一下子松开我手,蹒跚地迈着小腿就朝荷晓跑了过去。我手上一空,急忙伸臂要去抱她。荷晓也是一慌,那脚上不由失了准头,一支毽子斜剌着就飞进了我身后的花圃里。

宝儿咯咯一笑,已扑在荷晓怀里,荷晓拍着心口道:“小格格,可吓死奴婢了!”宝儿只一味笑着,朝我摇着手叫着:“姑!……宝儿!”仿佛这就是件顶有意思的事。

我假装想要板起脸来,可自己绷不住倒先“扑哧”一声乐了。返身拨开花丛,便想要去找那踢飞的毽子。

刚俯下身子,却猛听一人冷声道:“永宁!你在作什么!”

我忙回头看去,只见德妃正站在廊下,那怀里白猫尖利一叫,忽挣开她怀抱跳下地来,立时逃得无影无踪。

我一愣,道:“娘娘,我在给宝儿拾毽子。”

德妃脸上微动,笑道:“还不快出来,小心那花上有刺,扎破了手。”

宝儿见了德妃,笑着喊道:“太太!太太抱!”

德妃走过去,抱起她来,点着她鼻尖笑说道:“赶明儿让你宁姑姑送你去喀尔喀,看你还淘气不淘气。”

我心头陡然混乱着泛起寒意,手心里握的一条帕子不由脱手便被风一径吹走了。

怔立间,忽听见迎门外有人朗笑道:“可是要谁去蒙古?”说着已阔步走了进来,正是康熙与胤祥。

众人都赶忙跪下行礼,胤祥也上前向德妃请安,宝儿挥着小手甜笑道:“阿玛!”

德妃对康熙笑盈盈道:“是臣妾方才和宝儿说着笑话玩呢。”

康熙微笑着摸摸宝儿头顶,面色一时说不出的柔和,良久才低声淡淡道:“越发长得像你太太了。”

德妃笑容有些僵硬,但犹自矜持端庄,并不接口,转头向藕初道:“也快传膳了,抱小格格去奶母那里吧。”

藕初答应着抱了宝儿退下,康熙方慢慢走进永和宫去。

德妃亲手捧了茶来,康熙道:“朕下月便要出塞行围,这宫中之事你要多费些心操持才是。”略一顿,又道:“朕今日便在你这里的小厨房一起用些吧。”

将后宫诸事相委自是极大的优渥荣宠,德妃也不禁喜见于色,赶忙谢恩应承,又亲自去张罗嘱咐晚上要添的饮食。

康熙喝了口茶,见德妃走开,方对胤祥道:“去冬雪大,所以今春雨泽甚少,春雨少则秋霖必多。今年山东雨量尚可,河南、山西、陕西却未甚得雨,因此备荒最是紧要。”

胤祥一想,道:“回皇阿玛,古人云三年耕则有一年之蓄,九年耕则有三年之蓄。言虽可听,行却大不易,如果设立社仓,原也属良法,但从前李光地、张伯行也曾试行,却是终无成效。”

此话说的甚是直白,竟是毫不回旋婉转,我担心地向胤祥一看又望向康熙,康熙却神色平和,眉头一挑,道:“你所言极是,老三那所谓‘大兵之后必有凶年’朕颇为不以为然!朕昔年征剿三逆时,丰收足以供给,也并无一州一县贻误。所以现下各省钱粮亏空,皆有根源才是!”

胤祥垂目道:“皇阿玛圣明!儿子浅见,之所以存仓无几,弊端皆在部分地方州县官员。如今仓储俱行出陈易新、秋籴春粜之法,地方官吏便借机侵蚀中饱己囊,若遇急即以报荒掩饰,或私加火耗,以空亏空,以致上误国帑,下病民力!儿子以为,这便是备荒亦荒的根源所在。”

康熙颔首嘉许道:“你无刻不以生民为念,甚好!政事利弊,必要推求其故,惟严追充饷才可。”稍一沉吟,道:“你即刻领旨,与四阿哥即日起勘察各处仓场,务求追补亏项。”

胤祥双膝重重跪倒,伏地道:“儿子接旨,必不负皇阿玛圣恩!”

康熙凝视了他一阵子,语气极是和蔼地道:“胤祥,朕交给你的事,你要让朕放心。”

转而向我,缓缓道:“此去热河,土谢图汗部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会来觐见于朕,永宁,你久未至草原,如今大行皇太后的孝亦满了,你此次便随朕一同去吧!”

此次巡幸塞外,康熙带了诸多阿哥,除三、七、九、十等年长阿哥外,十五、十六、二十及二十一阿哥也俱在随驾之列,四阿哥原本是在随扈皇子中的,但因康熙委下了要他与胤祥察视仓廒的差事,便换了胤祺来替他。

北京向来夏季炎热,春秋短促,因此甫一出口,已觉分外凉爽。我默默随行,只是越发无话。整个康熙王朝即将随着下一个年头的到来而结束,每个人的命运也都将从此泾渭分明,千乘万骑,不过终是邙山路。

挑开一线灰布车帘,沿路流水空山,青峦苍昊,前方那骑在马上的瘦削背影,却从未回头看过我。

康熙在行宫停留未久,即转而驻跸塞上围场。

草原八月,一切都熟悉而又陌生。这里仿佛就是个诡异的拐点,曾经的过去却是此刻的未来,生命一路向前,为什么最后却只能剩下孤独?

六月跟了我来,她侍奉得很尽心,尽心到让我甚至不能恨她如影子一般地盯住我。

因是康熙御极六十年,故而前来朝觐的蒙古各部王公也比往年多了许多,虽各有随员,但行辕驻地仍只得自当地选调了旗下人来充作外围杂役,担做洒扫浆洗诸事。

交过辛酉秋分,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活佛方由库伦到了西拉诺海。康熙十分高兴,早早便定下了甲子设宴相款。

这一日申初,在浣衣处帮衬的一个老嬷嬷便过来送前一日洗下的衣裳,那老嬷嬷生得形容瘦小,腰背佝偻,脸上硕大的一片伤疤直从颏下横过眼眶去,因此那眼睛的视力并不甚好,虽是少言寡语,面目丑陋,但却是手脚麻利灵巧。

六月接了衣服点过,笑向那老嬷嬷道:“这回宫里跟来的人手紧,劳烦嬷嬷这几日跑动。”

那老嬷嬷“喔”了一声,连忙应道:“不敢担姑娘客气。”嗓音干嘶,甚是刺耳。

我一向对她来往并不挂心,这时听到她说话声音粗砺,不由抬眼向她一瞧,却不禁怔住-——只见她身后,胤祺正好掀了毡包帘子进来。

我微笑道:“五爷。”

六月赶忙行礼,那老嬷嬷想是从未见过皇子阿哥,身上直打着哆嗦,忙不迭地就跪了下去,使劲地伏下头去,竟是慌乱地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六月螓眉一皱,连忙在那老嬷嬷背心上示意着一拉,推着她一起匆匆退出毡包去。

我道:“五爷莫怪,这是近日来帮忙的老嬷嬷,不知道规矩的。”胤祺胡乱点点头,显是并未正眼去看方才那老嬷嬷,只对我道:“就是过来瞧瞧你,稍坐坐。”

我走到一张矮桌旁,伸手倒了奶茶出来,送到胤祺面前,笑道:“我许久都没煮这个了,只是回到草原才又想起。”

胤祺接过银碗去,垂首想了一会儿,低低道:“永宁,你心里其实是都明白的,对么?”

我转过身去,踱开几步,慢慢道:“虽然明白,可还是什么法子都没有,又能怎样呢?”

胤祺怅然叹了口气,略一环顾,道:“我有句话,反复想了多次,可从未对人讲出来过。”一顿,压低声音续道:“皇阿玛自小宠爱十三弟,虽然明面上看起来是冷着他、淡着他,可最近交代给他的差事有哪一件不是真正要紧的?哪一件不是在要他结交人心,树威立信?皇阿玛心底真正最喜欢的只怕还是他。永宁,皇阿玛必然是已考虑周全了,若今晚宴上果真要提及此事,你万不可抗拒。”

说罢,撂了茶碗,走到我身侧,含悲怔怔看住我,半晌,喃喃道:“永宁,我对不住你,我对不住你这样多。”

我转目望向他,反浮上笑来,道:“五爷怎么突然说这话,是我对不住你才是。”

胤祺目中隐隐泫然,忙回过身去,那脊背瘦硬,只挺得更直,我眼前凄迷地看过去,模糊间不知怎的却全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摇头恍惚笑道:“五爷,我小时候看过个故事,是说有个姓郭的小姑娘十六岁那年遇到了一个叫杨过的人,她心里欢喜着他,爱着他,明知只是镜花水月的一场空,可仍是不能不去想着他,找着他。五爷……这便是奈何桥上两相忘,一见杨过误终生……”

胤祺肩头颤抖,好半天,再不言语,忽发足奔了出去,脚下踉跄,竟未回头。

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活佛本是察珲多尔济汗王胞弟,也是阿爸叔父。此时已是年近九旬的老人,面容慈和,穿了藏传密宗的阔袖僧袍,赤着双肘围了黄缎披单,虽天时尚热,仍是戴了氆氇方氎帽,更显宝相庄严。

除外漠北隶属各旗,安西、玉树等西北各部也都在席间,皆由诸位阿哥相陪,康熙则亲自把盏与哲布尊丹巴觥筹言欢。明黄帐幄内猩毡铺地,点的一色朱红高烛,灯火辉煌映着那玉幕金幛,竟是说不尽天家的膏粱锦绣。

我默默坐在暗处,只听康熙并不提及政事,只向哲布尊丹巴随兴解着佛法:“请教活佛,如何人生三界,总不得舍离,常处轮回而不自在?”

哲布尊丹巴含笑答道:“惟以世智聪辩,如何出离生死大难?惟以情执深重,如何求出轮回解脱?”

康熙低头一想,又道:“请教活佛,如何才能毁誉不动,哀乐不生?”

宝篆香沉,流转不休,众人一时都不禁停了言谈偏头来听,我默然抿了一口杯中酒,忽听哲布尊丹巴道:“图娅,你怎么说?”

我心头一跳,除了阿爸,已是许久都没人这么叫过我了,不由眼眶发热,穿过人丛,抬起头来,哲布尊丹巴正平和地看着我,那目光竟好似万物隐微无不洞悉一般的明澈。

我轻轻舒了口气,略一思索,起身跪了下去,道:“永宁愚鲁,只想到四句——受形命如电,昼夜流难止,已生皆有苦,孰能至不死?”

哲布尊丹巴微微一笑,大声喝道:“不知去处,为忧阿谁?已知去处,为何悲泣!”

语气稍缓,又徐徐道:“我师从班/禅额尔德尼受长寿灌顶,聆习教诲时,曾听说那青海西宁塔尔寺中有一部‘生死之书’,汇一切佛法精义,有度化生死之功,只可惜我却从无缘见到。”停了停,续道:“图娅,你非愚也,而是痴,法性本无生灭来去,为何要于大乘门,却执生死智呢!”

说罢,看我片刻,即转向康熙,恭谨地道:“皇上恩典,便如如意宝般佛法之光普照我喀尔喀,我蒙古子民教众无不感慕皇上洪福,皇上早已是普利群生,妙德圆成了。”

康熙闻言哈哈朗笑道:“活佛谬赞了!不过朕今日确有一事相烦活佛应许。”

哲布尊丹巴忙道:“不敢,但遵皇上圣谕。”

康熙笑道:“当年朕的四格儿嫁与敦多布多尔济,实是你我两家之莫大喜事,朕至今忆起犹自欣慰。而今永宁在朕身边十年,朕甚喜爱她,朕如今愈觉身体老迈,佛家亦有云,人之体相终有灭度一日,加之永宁也益年长,朕当年爱惜公主年幼,也不过留到她们二十岁,现下朕有意将她许给朕的十三阿哥,不知可否得活佛无量佛法之祝福?”

哲布尊丹巴喜色顿现,立刻离座跪在康熙脚前行了大礼,叩首道:“谨代喀尔喀万民敬谢皇上隆恩!”

康熙扶起他来,抚须笑道:“如今准噶尔策妄阿拉布坦还未尽灭,然不过就是这一、两年间的事,这样算来到癸卯之年,朕年整七十岁,尔年整九十岁,至那时彻底平定西疆,活佛务必来京,无食言,朕要风风光光地娶进这个儿媳!”

我依旧跪在那里,膝盖上连麻木的感觉都已消失,只知道跟着磕下头去,心际只反复默念着“不知去处,为忧阿谁?已知去处,为何悲泣……”是啊,为何悲泣?为何悲泣?我早已猜到这一天,也早已知道他的那一天,又为什么要悲泣呢?

木木怔怔间,再没有气力去理会这一室披蟒腰玉,语笑喧阗,无声无息沿着帐边悄然退出。草原风冷,呜咽着吹过腮边,回身看去,竟仿佛已离那帐内的笙歌聒耳,锦簇盈眸两重天了一般。

转头静静走去,茫茫草原,无边无际。

我用生命在寻找你,只是,一切还未开始,便已结束。

这一生还有绵长的疼痛需要慢慢煎熬,直到生不如死。

忽听身后一个声音冷冷叫道:“丫头!”

随即是胤禟冰凉的一双手已握住我,慢慢道:“我从前看《指月录》,最喜欢那一句‘以灵知为自心,勿认妄念,妄念若起,都不随之’,我还以为自己早已心冷如冰,再无情尘所牵。”

我只觉指尖纤冷,轻轻挣开他,扭转开头,道:“‘秋月梧桐滴露,春风杨柳含烟’,本觉妙明,空寂在己,与佛何干?你果然并未读懂这书。”

胤禟道:“你可知道,我跟出来是为了什么?”我冷眼看住他,笑道:“九爷是要杀我。”

胤禟迈近一步,灰色的眼眸凄恻地望着我,道:“是,我方才刹那就是动了杀你之念!皇阿玛将你交给老十三,就是将蒙古半壁交在他的手中,我若现在不杀你,只怕这盘棋从此再不可逆。”

夜色迷离,青草甘香,我不觉嫣然笑了出来,只觉得心中已是再也无碍无绊,坦然宁静,笑着转过身背对住他,静立风中。

如果这便是结局,那么下一次,你要找到我,我一个人怕孤单。

静默间,突听得有人哑声大笑道:“原来你心里喜欢着这个女人!”

我与胤禟都是一惊,连忙回身向声音来处看去。一片黑沉沉中,只见一个老妇,面如寒霜,鬼魅般正站在近旁草丛中,原来竟是日间那名送衣物的老嬷嬷。

这时她又是嘿嘿冷笑,指住胤禟厉声道:“你骗得我女儿好苦,枉她为你当年随口一句答应娶她的话,这么多年一心等你!甘心受你利用!”她说得语气惨烈,泪流满面,目中狰狞,一张带着疤痕的脸孔越加恐怖骇人。

我胸中直如刀割,手脚冰冷,怒视着胤禟道:“你到底还做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她说的是谁!”

胤禟并不理我,向她仔细一打量,昂头冷笑道:“原来是你,当日你那一家子果然还是跑了你一个!”

那老嬷嬷咬牙恨声道:“我女儿尚不知死活,你遣人连夜杀死我全家十二口人,所幸当日这一刀并没有砍死我,让我侥幸逃得性命,我在京中报仇无门,在这里苦苦等了这几年,服低做小,就是为了今天有机会要你偿命!”

一言未毕,已从怀中摸出一柄短刀揉身朝胤禟拼命扑了过去。胤禟脸色铁青,伸臂一把推开我,身子一斜,避开她的刀锋,回手捏在她腕上,已将那短刀夺了过来。

冷冷一哼,将她一脚踹在地上,冷笑道:“你如此不自量力,不过自寻死路!”

我鼻内酸热,头昏目眩,撑着向那老嬷嬷叫道:“你女儿叫什么!可是宫中的么!”

那老嬷嬷眼中垂泪,刚欲张口,猛听不远处有人唤道:“永宁!永宁!”不一刻,已走到近前,见了我,忙伸手拉住,关切地急声道:“夜冷寒重,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倒叫我担着心!”原来却是胤祺离席出来寻我。

我一摇头,顾不得答他,仍向那老嬷嬷道:“快说!”

那老嬷嬷此时却目中发怔,两只浑浊的眼睛瞪了老大,望向我三人,只张口结舌兀自愣住,竟像是回不过神来了一般。

胤禟眉间一皱,不待她再说,忽将手中短刀一抛,那刀刃正划过她颈间,将她喉管生生割断,才嗤的一响插入土中,直没至柄。

我惊呼一声,朝她奔过去,托起她肩来,只见那翻绽开的伤口不断冒出血沫子,汩汩作响,已是万难活命,虽一时不得就死,但若要出声说话也已极其艰难。

胤祺见状也是大惊失色,随即怒道:“九弟,你还要怎样!”

胤禟只是缄默不语,背手阴沉冷笑。

那老嬷嬷挣扎着颤颤攥起我手,盯了我好一会儿,又在胤祺、胤禟面上一看,脸上忽漾起古怪的笑容,胤祺猛道:“不好!”

话音未落,那老嬷嬷竟已死命地抬身抽起那把刀来,用尽最后的力气向我刺来,我胸前剧痛,鲜血喷涌着迅速浸透了衣服,耳边混沌着只听到她失去腔调的沙哑声音:“我女儿啊,叫萨伊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