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逐月
作者:偌非 | 分类:言情 | 字数:48.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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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江逐月被解京都
“轰”地一声, 惊雷在头顶碾过。
愕然直起身子,扭头看向林茠,对上了一双漆黑冷漠的眼睛, 那双眼睛黑如水银, 隐隐携着一股压抑的忿怒和无奈, 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直视他的眼根心底。白皙修长的手紧紧攥到了一起, 骨节霎时青白,喉间骨节骨碌转动,脸色苍白如雪, 嘴角不住抽搐。
嗓音黯哑。“对……对不起!我——就算三千凌迟,凌风也是自得其所, 绝不抱怨。”
“若不是为了婉儿, 我恨不得一掌劈了你!”
“我——无话可说!”
“我只问你一句, 你对婉儿是不是真心的?”林茠一声怒喝。
“……是”半晌沉寂,终于吐出一字, 额上沁出了一层冷汗,飞花的脸在眼前晃来晃去,渐渐清晰。
“记住你今晚说的话,若负了婉儿,我定一掌劈了你!”咔嚓一声, 一只桌角被生生切下。
“押下去!”
无剑应声而起, 将逐月押进了水牢。
“四王爷, 这个人我林王府保定了!”林茠语气淡漠, 却是异常的坚定。
“茠——”
“凌空, 不为你,是婉儿!”林茠轻轻展展衣袖, 站了起来。“否则婉儿怎么活?”
“看着凌风的样子,我又想劈死他又心疼,家门不幸!”凌空异常的萎顿,长长叹息。“可是——真想代他受刑。”
“容我们回去看看陛下的意思,总得一试。”
凌空只是无奈地低了头,一边是道义,朋友,一边是同胞兄弟,如何做都是为难。
思来想去,辗转难眠,抬起轩窗,凝神望向江面,此时皓月当空,清风吹过,水面粼粼银光闪闪耀耀,晃得人眼底一片清凉。
“凌空,你去看看他吧,毕竟同胞兄弟,回去务必回避。”
“好!”
“哥——”逐月内力还在,听见脚步声抬起了眼皮。
“凌风。”
两兄弟默默地注视着,万千头绪不知从何说起,眼泪却同时流了下来。
“爹拜托你了。”逐月突地一笑,扭头看着墙壁,呼出一口气。
“你……受苦了。”
“罪有应得。”
凌空一把搂过逐月的肩,声音喑哑,“弟弟!”
逐月扭过头去不敢看他,眼泪恣意长流。凌空一把搬过他的头,“小弟,都是哥哥制止晚了,没有早些认出你!”
“与哥哥无关,不是她亲口说出来,我怎么能信?”
如果时间能倒流……如果……如果有如果,这个世界会不会改变?
长夜寂寂,只有水声凄凉划过,不为从前那些,不为以后那些,只为世间的无奈,世道的苍凉。
钦差船队终于靠岸,逐月被影卫押着一步步走上甲板。踏出船舱的那一瞬,不禁眯起了眼睛,京都的阳光格外刺眼。
玄衣轻铠的羽卫和影卫,手握缰绳,分列两行,背负□□,箭矢在阳光照耀下熠熠寒光灼人双目,个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一派庄严肃穆。坐下宝马似乎都感染了这凝重紧张,一动不动,霎时间空气都变得清冷刺骨。
易相、司马钺和凌霄带着刑部官员看见四王爷出现在甲板,一行人等纷纷跳下马来匍匐在地,大礼参拜。
澈早已经换上黑色朝服,身子提拔俊逸如修竹,负手接受朝臣大礼参拜,俊逸的脸庞绷紧如弦,刷漆般的眸子冰凉深邃,注视了良久,这才一挥手示意免礼。一步步不疾不徐地走了下来,凌空和林茠几个跟在身后,同样的严肃面无表情。
江南追踪七个月,才不过抓获了一个江逐月——还是易凌风。
“押进囚车!”声音没有一点温度。
两边影卫架起逐月塞进囚车,里面狭窄象是专为他定制,逐月双膝跪在牢车里,双手被紧紧捆在横杆上。逐月抿了嘴唇垂下头去,不敢抬眼看周围,何止近乡情怯,他不知道怎么面对父亲。不过短短数月之隔,前尘往事种种已经面目全非,情非昨,人非昨,剥去锦绣,三木加身,已成死囚。
谣诼有脚,闲言长翅,风驰电掣亦追之不上,京都百姓一传二,二传四,不等逐月的囚车进得城门,城内已经闹闹烘烘,想当年意气风发的江王世子,转瞬间成了国之罪囚,人心想往,恨不得观之后快,奈何京都官道上早已经被羽卫戒严,百姓无从观之。
逐月在众羽卫的目视下,五内做烧,偷眼看去,斜前方司马钺的背影腰杆挺直,嘴唇紧抿,漠然注视前方,并不看向他,心里羞愧,腰顿时佝偻了起来。
啪地一声,一道长鞭甩过,后背剧痛,有湿漉漉的东西流下,逐月跪直了。
无人回头,只有紫騮马嘚嘚行进,车轮碾压紫陌咯吱吱作响,声音越来越响,心被碾压成尘。
“逐月我儿,游戏刚刚开始,你逃不过我的手心。”一股细细的声音传来,不在东西,不在南北,似乎似乎自天际飘来。逐月猛抬头,阳光依旧刺眼,只有风,只有风飘过……
凌空早已经感受到了逐月的心里变化,并不回头,密音导入。“怎么了?”
“没,幻觉!”逐月并不确定,吐纳几口气,这才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前。“哥,不要回头,暗月出现了。”
“好!”凌空心里强烈翻腾起阵阵热浪,那股气息连绵不绝地奔走于四肢百骸,暗暗握拳几次,才平复下来,暗暗伸手碾了下手指,众人会意。
一路没有人来,整个青石板的路面上只有脚步声和马蹄声,寂寂的怪异。树欲静而风不止,沙沙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逐月被安全押入密牢,凌空亲率三千羽卫严密看管。
百里澈这才带着众人上殿面君,百里灏在殿上威严坐在龙椅上,将折子放至一边,听着澈将事情一一奏明,并不言语,只摆手吩咐退朝。
澈知道陛下心里烦闷,不敢说什么,暂且退下,正要去天牢,却看见林公公快步走了过来。
“四王爷,万岁口谕,御花园见驾!”
澈听了,回头冷漠地看了一眼凌霄和林茠,目光落到了司马钺身上。“司马钺,你去密牢,换下凌空。”
“是!”司马钺躬身一礼,快速退下,容颜稍霁,毫不掩饰自己的轻松。
澈快速随着黄门来到了御花园,一路香风阵阵,繁花迷人眼,心里有事匆匆拂过,十分忐忑,看见皇帝哥哥正陪着母后在揽翠亭饮茶,急忙上前跪倒见礼。
“澈儿,快快起来,让哀家看看,竟瘦了许多。”
“母后,陛下!”
“澈,坐下说话!”
“是!”
澈站起身,展展袍袖,坐到了下首,宫人奉上茶恭谨退下,母子三人各有心事,彼此对望,还是太后易清莲开了口。
“澈儿,江王爷真的是凌风么?”
“回母后,是!”
“灏儿,母后无权干政,只是无论如何给他留个全身,他毕竟也是你们表弟。当年你们舅舅也是为了对付暗月教才会棋走险着,致使今日之患。”
“母后,他手上杀戮太多,不杀他朕如何面对功高盖世的司马家,面对天下百姓?”
百里灏恭敬地回着话,语气却是十分坚定,不容置疑。
太后易清莲温和一笑,“朝堂正事,母后不会干涉。”
“谢母后!”
母子三人饮着茶,闲叙着家常,主要还是询问澈这几个月的情况,澈坦然讲述一遍,不敢有一丝隐瞒。百里灏看着容颜似破冰一般,渐渐舒缓许多。澈看着灏的脸色,鼓了片刻气,这才开口说道。
“陛下,臣弟……臣弟……”
“若敢求情,一同治罪!”百里灏未等他说话,堵了回来。
“臣不敢!”澈略略沉思一刻,“大哥赐给臣弟的免死牌还在,臣弟——”说着澈惶急站起,后退两步,匍匐跪在青石板上。
“你!”
“臣弟斗胆,请陛下特赦了他,司马那里,臣弟去担当。”澈不敢抬头看大哥的眼睛,语气却是异常的坚定。
“那是朕赐予你的,你不后悔?”
“绝不后悔!”
“不准!”
“陛下!”
“司马铮明日返回京城,试问若是赦免于他,朕如何面对司马铮和司马钺?”百里灏一声怒喝,面沉似水。
“陛下赐我免死牌,只说可以用一次,没说是谁,臣弟今日斗胆,请陛下言出必诺!”
“澈,日后不想用了?”
澈一愣,心里有些许狐疑,眼神一暗,随即撩起眼皮,坚定地看着大哥。“臣请陛下践诺!”
百里灏看见,心里一软,却是不动声色,一双瞳眸似寒潭般冷清。
“朕将易凌风交与司马兄弟处置,退下!”
“大哥!”一道闪电划过,心下雪亮。
“澈儿,还不退下!母后与你大哥还有事情商量。”说着给他使个眼色。
百里澈急忙退出御花园,却看见无剑早已经等候在那。
“什么事?”
“王爷,丞相请您即刻去议事阁。”
“暗月终于出现了。”易相拿着一张雪白的信笺看着面前的几个人。
澈伸手接了过来,扫视一眼,瞳仁里一点一点渐渐凝聚成针,俊朗的脸孔遽然绷紧。
上面只有几个字:游戏刚刚开始,易王爷!
“凌空,师傅到了么?”
“师傅已经查到了些许蛛丝马迹,追出城了!”
“此番决不能让这妖妇逃出去。”
“有师傅带领影卫追踪暂且不必担心,一个玉飞花也不足虑。今番务必一网打尽。”
“四王爷,你二舅父想探监,不知道可否?”易清山沉吟半晌,终于说了出来。
“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探望。”
一双黑色的快靴停在地牢门口,司马钺手握剑柄,一身玄色官衣,迈着稳稳的步子走下地牢台阶。
影卫纷纷单膝跪地见礼,司马钺一摆手。依旧向前走,站在了逐月面前,眸中越来越冷冽,深不见底。
逐月在地牢深处早已经看见,不知道如何是好,缓缓站直了身体,口张了几张,没有发出声音。
司马钺猛上前一伸手捏住了他的脖子,满是老茧的手指渐渐用力,瞳仁里仇恨如刀冷冷刮在逐月的脸上。钺只是盯着,依旧一语不发,棱角分明的脸颊绷紧如弦,手上一寸寸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