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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逐月

作者:偌非 | 分类:言情 | 字数:48.1万

135.沐浴冰火两重天

书名:飞花逐月 作者:偌非 字数:4113 更新时间:2024-09-17 03:20:02

逐月突然面上初霁, 一阵轻松,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统领, 万万不可。”几大影卫急忙上前。

司马钺突地松手, 一勾拳猛击在逐月的前胸, 逐月一口气没上来, 向前扑到, 司马钺回手一肘磕在他的背后。

一口血喷在地上,逐月摔倒在地,不住地咳嗽。

“你这混蛋, 我早就想杀了你!”司马钺飞起一脚,将逐月踢出丈远。

影卫急忙上前拦住, 又几人急忙护在了逐月身前。

逐月摔在地上, 五脏六腑痛不可挡, 手抠在青砖上不住颤抖。缓了一刻,集中全部力气, 扎挣起来,分开影卫走到司马钺面前,双膝跪倒。“司马大哥,你杀了我吧。”

“你——”

司马钺素来吃软不吃硬,看见逐月跪在脚下, 胸中怒火不能发泄。一甩手, 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呼呼直冒粗气。

林茠在暗处看见司马钺的怒气出了一半, 这才走了过来, 拍拍他的肩。“钺,回去歇歇吧, 司马铮大哥已经回府了。”

“嗯!”

司马钺易甩袖子,哼了一声,大踏步走出地牢。

林茠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逐月,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冰冷刺骨的寒气消失,逐月只觉肺内被抽空一样,连呼吸都锥心刺骨的疼,心里无限痛楚,却不能发泄。切齿默念:暗月,暗月,你这魔鬼!

“钺,我在等你。”

司马铮端坐在堂上,北地狂沙侵蚀日久棱角分明的脸上漾开了一丝温和。兄弟俩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大哥,凶手已经抓到了!”

“我正为此而来。”

“用他的人头祭奠父王!”

司马铮手捏下巴看着他,眉头紧蹙,没有应声,眼中闪过一丝寒凉。

“王爷,二公子,林府小姐求见!”管家司马庆走了进来。

“她——来了。”

“管家,还不赶紧请进来。”司马铮看着管家,淡淡一笑,嘴角掠过一种无奈。

婉儿在小美和小盼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一双手抚在肚子上,体态臃肿,神色安静温婉,却是异常的坚定。走进正堂,也不多说话,只是示意小美和小盼扶着她跪了下去。

“婉儿,不可。”司马钺急忙上前搀扶。婉儿却无论如何不肯起来,司马钺看着她大腹便便,也不敢碰她。

“两位大哥,你们也知道我来的原因。婉儿自知没有资格说这话,可是……换个角度,他何其不幸——求你们给他个机会,给我们的孩子一个机会吧。”婉儿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婉儿起来,你想要什么大哥都能答应,唯独这个不行!”声音僵硬冰冷,没有一点温度。

“两位哥哥,求求你们!”

“婉儿,这个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司马钺猛地喝了一声,“管家,送林大小姐回府。”

“你们不答应,婉儿今日就跪在这里不起来!”

“婉儿!”

司马铮戍边日久,与婉儿并不是很熟,只有司马钺又急又恼无法发作,在婉儿面前搔首踟蹰,顶着发怒不得,劝又不得的脸子,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这时候管家又匆匆走了进来,附在王爷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司马铮看着,长叹一声,急忙起身迎了出去。

易清扬身着雪白瀾袍,走了进来,步履有些沉重,整个人望去有些佝偻。他的眼底,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邃,无波瀚海,寂寞寒潭,隐隐约约抖落一丝无力承担的忧伤和无奈。

司马铮年纪稍大,在他的记忆里,想当年易清扬玉树临风 ,俊逸非凡,谈笑间一弈成名,夸官之日,绿女红男夹道相看,楼头美人相招,只因为风流少年,白衣广袖翻飞,竟是画中的仙人一般。他又是羡慕又是钦佩,只想长大了能同他一样。

司马铮深深叹了口气,急忙一躬到地,“易叔父。”

“司马大帅!”易清扬轻轻一笑。

“易叔父如此称呼,司马铮便死无葬身之地了。”说着急忙上前搀扶他走了进去。

易清扬看见地上的婉儿,紧抿双唇,想了一刻,“婉儿,你身子骨沉,回府去吧,一切叔父做主。”

婉儿看见易清扬走入,心里明白,急忙螓首施礼,眼中泪道不干,由着丫鬟搀扶着退了出去。

司马钺擦擦额头的汗,急忙过来见礼,望着易清扬心里尴尬。

“铮儿,钺儿,按理叔父本不该来。”

“叔父的来意我们兄弟知道。”

“叔父也许托大,叔父并不想为难两位贤侄。”易清扬顿了一顿,“杀人偿命,叔父焉能不知,因为我这个做父亲的无能他才会沦落成杀手,叔父想以此身换他一命,两位贤侄能否成全?”身子缓缓跪了下去

“易叔父!不可——”司马兄弟扑通一声同时跪在地上。“叔父——”

……

凌空、林茠、百里澈几乎同时出现在正堂门口,看着眼前情景,心痛难言,俱跪在了司马兄弟面前。

“我也知道他是傀儡,只是——”

诶,司马钺一拳砸在了地上,地上的大理石登时碎成齑粉。“暗月这个妖妇!”到底意难平。

……

江逐月沉默地跪在百里灏面前,万分惭愧,不敢抬头。

这些日子他已经饱受几重折磨,每日蚀骨丹定时发作,痛不可挡,□□上的折磨倒也罢了。每日看见司马钺冷冰冰恨不得吃了他的脸,说不出的懊悔难堪。思量着自己的亲人因自己蒙羞,饱受打击,自觉生不如死。千般不可在人前道的苦楚,在心里翻腾,只求速死,了断恩怨。

百里灏威严地端坐在龙椅上俯视着几乎匍匐在地的凌风,良久不语。半晌一抬手一份供词扔到了逐月的脚底。“你招的可有遗漏?”

逐月微微一怔,轻轻抬起头便撞进一双冷漠无波的眸子里,灏的眼睛似冰雪映衬下的黑宝石熠熠闪耀,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天家龙威,令人不可逼视。

“……没有。”

“你犯的罪随便一桩都可以判你凌迟。”

“草民自知罪孽深重,只求速死。”

“速死?”

逐月深深低下头去,掩住眼底的那丝惘然,十指折向掌心紧紧捏住,沉寂地点点头。

“好!朕成全你!来人——”

羽卫急忙上前施礼,轻甲簌簌作响,却是整齐划一。

“即刻押赴午门,枭首示众。由司马钺施刑。”

罪孽深重,为他人不耻,一刀枭首,亦是百里灏格外关照。逐月心里一松,胸中那口郁结之气呼了出来,虽说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俊逸容颜白了一下,想起无缘再见的父亲,心里痛楚,随即紧抿薄唇,匍匐地上。“谢陛下天恩!”

“想见什么人吗?”

“不如不见。”

羽卫上前夹起押了出去。

午门斩台上,逐月淡淡看着碧蓝天空,有大朵大朵的白云飘浮,明朗清澈,正是人间正道,他从没有如此心胸磊落过,今番竟坦荡起来。嘴角微微扯动几下,烟雨江南那竹楼,无忧谷的温泉山洞突兀地塞进脑海,那个越来越任性冷酷的女子不知道躲在什么角落里,也许恨他无情,恼他决绝,如此也罢,他欠了所以人,就用这七尺之躯,一腔热血,洗尽所有恩怨,洗尽一切耻辱。

心肠百转,侧脸看见凌空紧抿双唇,眼眸深邃,一双点漆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安抚地笑了一下,眼内发酸,垂下头去。

司马钺手拎一把单刀,甩开大步腾腾走上前来,冷冽杀气笼罩了周身。走到了逐月身边,“有什么可说的吗?”

“望司马大哥不要因此怨愤家父和大哥他们。总是我一人罪孽深重,就让凌风的血洗去仇怨。”逐月抬起瞳眸凝视,坦坦荡荡,甚是磊落。

司马钺也禁不住顿了一下,凝聚于心的阴霾渐渐散去,竟一阵的轻松。“凌风,象个男人!”说着横起单刀眯起了眼睛,宝刀在暮春灿烂阳光映照下,熠熠闪耀,灼人双目。

逐月兀自跪在地上,象是殉道一般坦荡,竟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劲风闪过,逐月只觉眼前一道白光刺眼,颈上一凉,周遭寒意刷地退去,一缕长发飘落。

逐月个中高手,焉能感受不出,心里一紧,揣摩司马钺是要折磨自己,泰然自若。

“凌风,这颗头暂寄在你头上,待拿下暗月咱们一起算!”司马钺单刀一甩,宝刀没入台子中,只余刀柄上的穗子卷住逐月的那缕长发纠结在地上。

“还不谢谢司马大哥不杀之恩!”凌空飞身上得台来,看着微怔的逐月,低声呵斥。

逐月一时间冰火两重天,心底明白,脸上却还是没转过来,挂着一丝不解和惘然。被大哥一声怒喝,这才清醒,急忙跪直身子,转向司马钺,“小弟的命在此,随时等大哥来拿。”

司马钺一刀过后,心里犹自激愤难平,听逐月的语声,并不接话。逐月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看着自己应在地上的影子,暗自惭愧。空气似乎胶着在一起,经过半晌沉寂,才遥遥传来恨恨一声。“我们以后慢慢算帐!”说着纵身跃上房脊,一阵风似的掠向前方,消失了身影。

“易凌风。”澈飞身跃了上来,“圣上口谕。命你三步一跪,五步一叩,直至司马王府!”

心里极快地闪过无数念头,抬眸看看凌空又看看澈和林茠几个,心里一阵感动,他们是真的当他是兄弟,鼻翼一酸,眼中泪涌了上来。

“表哥!”声音黯哑,鼻音甚重。

“你这厮,发什么呆。”说着转身跃下高台。

“凌风,不要让爹失望。”凌空拍拍他的肩退了出去。

羽卫得到命令,早已经上来解了他的镣铐,分列在他的两旁。逐月微微抬眸看去,羽卫早已经刷地分开一条道路,分列两厢。

逐月解了束缚,心悦诚服,对方才是真正坦诚君子。虽是自来目下无尘,今日犯得大罪不死,早已经摒弃了先前的狂妄,谦卑地一步步跪着向司马王府方向走去,三步一拜,五步一叩,规规矩矩,一板一眼。午门至司马王府足有十七八里之遥,这一行极是缓慢,羽卫早已经封了街路,一个个神情肃穆脸朝外侧严密警戒。行不多时,逐月的双膝已经鲜血淋漓,在青石板路上一步一个血窝,春阳炽烈,迅即蒸发,只留下赭色的漩涡,一圈一圈的涟漪深深漾在凌空的心里,却只能紧闭双唇,瞳仁深邃如海,潇洒的俊颜如雪峰一般沉寂。

见者无不侧目,不忍观瞧。换个角度思考,他又何其不幸,糊里糊涂为人傀儡,他去怪罪谁?

逐月终于跪在了司马王府门口,一对膝盖几乎露骨,心里纠结起来,不敢进去。一双手捏紧放开,放开捏紧,反复十几次,澈在旁边看着,知道他心里难受,由着他踌躇一刻,这才低声呵斥,不留一点颜面。

逐月不敢多想,暗叫惭愧,进去跪在了司马兄弟的面前。

“凌风,此头暂寄放你腔子上,我们兄弟随时有权收回。”司马铮看着凌风,泰然说道。

“凌风发誓血刃暗月后,任由司马大哥处置。”

“记住你说的话,起来吧!”司马铮双目微沉,寒芒毕现,对视着逐月的脸,瀚海无波,只有无边的深邃。“你有——一个好父亲,还有一个——好女人。”

逐月垂下头,极快地推敲他话里的意思,顿时明了,心狠狠一疼,他就是一株吸取他人营养的槲寄生,为了他的存活,多少人抛开尊严,忍受着煎熬。

“凌风,我们回家!”凌空上前,对着司马兄弟深深一躬,随即拉起逐月告辞。

“这——”

“爹不放心,我们先回府。”

澈和林茠不约而同地冲他扬扬下巴,示意他离去,逐月站起身,双手抱拳。

“告辞!”

“走,小弟,我们回家!”

“回……家?”声音细微,在口内粘滞胶着。

“回家!”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