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逐月
作者:偌非 | 分类:言情 | 字数:48.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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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飞花怒焚桃花坞
“你不就是想折磨疯我——不会的, 我绝不会发疯,要杀你就杀!”飞花看着她自觉打不过她,突然异常疲惫, 站着一动不动。
“为师今日心情不错, 只想指点下我的徒弟, 他们已经将他解往京城, 你说新登基的皇帝会不会赦免他?”
“与我何干。”飞花倔强地扭脸看向侧面。
“来, 来,来,易凌兮, 为师带你看看你爹娘杀你的那个地方。”
白袖一拂,一股强大的吸力抓住飞花, 一耸将她扔到了一株老树下。飞花抬眸看着师傅一脸的讥诮, 不住开阖的寒薄双唇, 只觉无数回声在叫嚣:就是这,他穿了一袭蓝衫, 持一柄三尺青峰;她穿了一袭紫衣,一双手,细腻白皙柔弱无骨……就这样……喏……就这样一个刺一个掐…….凌风在那哭着喊了一声妹妹。
不禁捂耳大叫,“别说了,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喉间微腥, 一口血喷了出来。
“就因为当年凌风哭着喊着不要杀你, 动了恻隐之心?他已经忘了往事, 只有你记得, 真是个傻瓜哪!”
“你——这疯子!你下的药!”
“唔……已经快疯了, 我的好徒弟!”暗月脚踏上她白皙精致的脸,俯下身冷酷看着, 十分满意。
“有朝一日,我一定杀了你。魔鬼!”
暗月哂笑着将一枚药丸塞进她的嘴里。“你的毒快发作了,你虽是百毒不侵,只是血祭和迷药不行。你的时间不多,更何况你的心疾甚重。”
“你不杀我,我死了便是善终。”飞花咬住她的尾音,恨恨说道。
“若你能劝回凌风一同归隐,我便放过你们两个,放过你的百里澈。为师一向言出必诺。不赌一把?”
“你这魔鬼不得好死!”
“如今我只要撒布消息,这易家天大的丑闻迅即就会传遍大江南北,牵连的人很多,你不怕?”
一个包袱扔在脚下,里面几个瓶子滚了出来。“这是你暂时控制药物的丹丸。为师会安排护法如影随形地跟着你,绝不会让你死!你若自杀,我担保第一时间通知百里澈!”
一声长笑,暗月消失无踪。
“魔鬼,魔鬼!”飞花紧捂胸口缩成一团,心疾越来越重了。
“小宫主!”几条黑影自空中飘落,“属下奉命保护您。”
“保护我?”
长剑蓦然出鞘,洌洌寒光耀人眼,清冷剑气劈面朝一个黑衣人飞去,黑衣人急忙闪身避过。“今日我要吸了你们功力,既然师傅送你们上来。”嚼碎心头冰冷,眼神变得僵直,眸中尽是血色,邪魅如鬼。
生无可恋,死却遗憾。她不能死,她不能疯,她要选择自己落子,选择死亡的时间。就算命贱如刍狗,临死也要反咬一口,只为——只为自己卑微的尊严。
八大护法看着她眼里的神色,吓得急忙后退,素来她出手毒辣,长剑一甩在空中飞舞一道亮丽的弧线,在日光照耀下,闪耀粼粼刺眼的白光。紫色身影早已经欺身而上,一招恋恋风尘,掌风席卷了八人。
八人登时明白教主是安排几人来送死,各持兵器退出了阴寒气圈。“小宫主!”
“想跑?来不及了。”
剑在弦上,不得不发,八人挥剑上前,却只见一个恍惚的影子飘过,片刻后,飞花长剑归窍,拿着一个黑衣人的衣襟擦着手上淋漓的鲜血。八具尸体摔倒在地,头上各顶着五个窟窿,流出红红白白的脑子和血。
求不得、放不下,爱别离、恨长久,她不过一个小女子,向往着幸福的女子,没有幸福哪怕平静也罢,可是上苍不肯给她机会,生生将她折磨。
轻轻踱回桃花坞的那栋竹楼,看着摇摇欲坠的不知谁的家园,嘴角一扯,自嘲地笑了起来。
暖风吹过,花瓣如雨飘落,几片轻软滑进衣袖,钻进领口,飞花伸手碾过一点,放置鼻下轻嗅,眼睛透过破旧竹楼穿越时空渐渐迷茫。芳心向春尽,所剩是沾衣 。远方那个少年会不会懂?
凝眸注视面前这座坟墓,易凌兮三个字触目惊心,鬼魅般叫嚣着扑了过来,一字字一声声撕心裂肺,锯骨抽筋。唇上突然掠过异常漠然的笑纹,袖间瞬间鼓满,在暖暖春光里,杀气蒸腾而起。手一压,凌兮的那个石碑顿时碎成了齑粉,随即看也不看,掌劈江一柔的新坟,挥手间三座坟墓消失,江一柔的骨灰曝露出来。冷眼旁观片刻,两汪春水化做了冰山,伸手敛了江一柔的骨灰,转身埋在了一株老树下。这才走到竹楼前,手一扬,琉璃弹出手,一团火自屋内燃起,转眼烈烈燃烧,噼噼啪啪不住有房梁倒塌,一座载了无穷痛苦记忆的竹楼瞬间成了灰烬。
“你们欠我的!”
此去江湖,何时归家,何方是家?
双肩一耸,仰面朝天,阳光明明灭灭闪闪曜曜,有些刺眼,她眯起眼睛,空气中的细小尘埃在眼前晃动,有花香袅袅袭来,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她突然贪婪地猛吸一口。“……好闻!”
背起包裹,再不回头,孑然一身踏进她本已经想放弃的繁华,在无限春光里一脚踏入了北冥严寒,只是背影疏多寂寥,曾经的坚强化作了坚硬。
“王爷!”无剑几乎冲进了行辕,脸色阴晴不定。
事情紧急,澈正在安排事宜准备押着逐月弃岸登舟,走水路回京。看见一向镇定的无剑居然如此慌张,冷冷瞪他一眼。
“说!”
“据影卫来报,栖橒山桃花坞方向刚刚燃起大火。”
“什么?”凌空蹭地跃到了无剑面前,伸手揪住他的脖领。
“无剑,押上凌风,吩咐下去抄近路赶往桃花坞。”事出突然,却绝不会无因,澈果断吩咐下来。
凌空伸手拿出一颗丸药递给无剑,“给他吃下,解了他的穴道。”
“统领,蚀骨丹?”
“去!”
逐月被押到了前面,神色十分坦然地接过蚀骨丹吞了下去。被裹挟着返回桃花坞,登时心里狐疑起来,一种莫名的恐惧席卷了全身,空中遥遥传来焦糊的味道。
一干人等再次站到了桃花坞前,只见一片焦土和八具尸首。故园已经不再,娘亲的坟墓已经不再。三座坟墓已成焦土,石碑尽成齑粉,只有一把雪白折扇,似乎哂笑着展开了挂在一棵桃树上。
扑通一声,逐月跪在了尘埃,牙间挤出了几个字。“飞花,你这贱人!”一掌劈在了地上,眼前深深裂开一道沟壑,他在此岸,彼岸是谁?
“四王爷,给我个机会,我自知死罪,只是求王爷给我点时间了结恩怨。”
“玉飞花干的?”
“摄魂指她练到了十成。”
“你!”凌空飞起一脚,将逐月踢出丈远。
母亲的坟居然被掘,玉飞花之心昭然若揭。
“凌风,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澈一声怒喝。
“她救我的时候,有个条件,不得自首!否则她会血洗易王府,我一直以为她是玩笑!”
“吩咐羽卫和影卫,火速返回京城。”
一行人快马加鞭返回渡口,上了早已经等候的官船。大船拔锚启航,无剑下去下了死令,大船如飞,只是个个心里惊惧,不知道京城是不是又掀起了腥风血雨。
“押进水牢!”澈一摆手,恨声吩咐。瞳眸万年不化的坚冰寒冷,双手反剪,走到一侧,透过轩窗看着浩渺水面,心中层层叠叠波澜起伏。
林茠面沉如水,左手捏了茶杯,抚住杯缘反复旋转,右手五指轻扣桌案,一双点漆眸子渐渐发凉。
凌空看看澈又看看林茠,不知道说些什么,抄起酒坛喝起酒来,压抑着胸膛里喷薄的怒火。如今母亲的坟墓被掘,他如何对父亲交代。
三个人各怀心事,一个为了曾经的爱人,一个为了妹妹,一个为了弟弟,在这铺设奢华的船舱了辗转难言。
“凌空,茠,要看司马肯不肯放过凌风,否则我们无能为力。”一阵江风吹来,氤氲的冰凉水汽扑了满口,他猛地转身。“让他受点折磨,也许司马心情能好些。”
“不用管他,他自己找死!”凌空喑哑着嗓子。
“等圣上裁决吧。”林茠侧目望了一眼,“看着婉儿的样子,我恨不得给他一剑……婉儿快临盆了。”
“毕竟他并不知情。”澈一声长长的叹息。“无剑,备酒,将他提上来。”
逐月的刑具去除,手脚一阵轻松,站在门口一阵尴尬,手足无措,素来喜欢干净,衣饰鲜明,自从亡命天涯,已经没了那些讲究,看着澈几个,心里犹自自惭形秽,暗自扯了扯衣襟,想了一想,跪在了地上,抿唇不语。
“起来吧,老四,今日我们且论兄弟,过了今晚,你便是死囚!”
“好,听大哥的!”逐月一低头,喑哑一笑,随即站直了身子,清澄的瞳眸看看几个人。
“坐吧!”林茠一伸手指着椅子。
逐月走过去坐下,转眼看着凌空,暗暗鼓了半晌的气,终于张口问道,“爹,他还……好吗?”
“你说呢?”凌空死死瞪了他一眼。
逐月垂了头,嗫嚅片刻。“我给他下了毒!”话音未落,脸上早挨了一掌,赫然几个指印印在脸上,逐月并不敢动,唯有一声不吭。
“凌空,算了。他何尝不是个受害者。”
“凌风,讲讲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逐月的嘴角掠过一丝笑纹,荡漾在唇畔,不无苦涩。“除了这次,其实这些年她并没有难为我,只是练功苦些。”
“事无巨细,我们需要知道,尤其是暗月的弱点。”
“是!”
“不必拘谨,现在我当你是兄弟。”点漆般的眸子对上逐月的眼睛,里面带着一丝无奈一丝悲悯。
逐月尴尬一笑,心里有鬼,看着澈心里还是许多的不自在,少了从前的意气风发,多了份苍凉稳重。
往事淡淡的流淌一地,言语舒缓,没有起伏,没有波澜,凌空和澈,林茠却是知道,那绝不是一般隐忍能办到的,一桌子的人都沉默了。
“凌风,婉儿有了你的孩子,快生了。”凌空突兀地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