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将心向明月
作者:萧瑟行者 | 分类:言情 | 字数:48.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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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神山一现风雨来
“连个面都见不到,更别提救人了,难道真要跟着他们一路去瀛洲?我姐姐一定急死了。”韩葳长叹一口气,仰头就往床上倒,不小心碰到了脑后的伤,“嘶”地一声又弹了起来,眼泪差点又流出来。
明城虎一介粗人,此时也没什么心情去哄一个小姑娘,自顾自地嘀咕着:“想必是二王子海临风背着海月升搞什么阴谋,劫走云小楼只是一时顺手,或许根本就是拿云小楼来混淆视听。”
韩葳见明城虎不理自己,心中涌起一阵孤单无助之感,很是想家,觉得哪怕让爹爹骂个狗血淋头也是好的,不过这种情绪也只是一闪而过,她很清楚在明城虎面前最好还是收起小女子的娇气,当即点了下头表示认同:“真奇怪,他们兄弟二人能有什么阴谋是要跑到大赵来搞的?”
躺在地铺上的明城虎听韩葳这么一说,也“嘿”地一下笑出声来,他不是瀛洲百姓,对于海氏一族的勾心斗角,只抱着看戏的心态。韩葳继续道:“那个肖锐也是个不成事的,我又没招惹他,他自己上赶着在我面前叽叽歪歪,就怕人家不知道他藏着秘密,身负阴谋似的。”
明城虎又被逗笑了,心道这也是阴差阳错的事,自己打着海月升的名义搭船,把肖锐给搞迷糊了。如此一来,明城虎倒是略宽了心,如果他的推测没错,那么云小楼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角色,自己可以慢慢等待时机。
明城虎算准了船娘去三层送饭的时间,终于在一天晨间瞥见了肖锐隔壁房中的云小楼。云小楼大概也放弃了希望,觉得不会有人跟到船上救自己了,所以很顺从地没任何动静,她性情虽有些清高自持,但在这种紧要关头,还是一向以识时务为准则,绝不会自讨苦吃。
对方人多势众,而且肖锐看起来也有点麻烦,明城虎一直没有机会救人,更何况原本计划好的接应船只也毫无踪影,不知易九那边出了什么问题。明城虎和韩葳只好耐心等待,随遇而安了。
船行二十余日,却因天公不作美,航速越来越慢。一日夜间,韩葳正坐在房中,随便翻着从老船长那里借来的一本游记小品,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这船摇晃得越来越厉害了。”
明城虎面色沉重,起身打开窗子向远望去。韩葳也凑到窗前,心中隐隐不安,她从未见过如此让人压抑和恐惧的暗夜阴霾,还能感到海浪正坚持不懈地猛烈撞击着船舷,远方暗黑的水面层叠翻滚,像隐藏着无数蛰伏已久的猛兽正蠢蠢欲动。
黑云无声无息聚拢,带着能将人碾碎的气势,不断膨胀又不断向下逼近,同时阻隔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阵阵沉闷轰鸣。船上众人都默然仰望,忐忑地等待老天酝酿着的这场大戏登场。
突然远方一道锐利的光亮一闪而过,不知何处的闪电无声无息地映出天边一片黑黢黢的海岛,如渺远而虚幻的仙山,似归宿一般充满诱惑;又如若无其事卧于水上的蛟龙,传说一般难以靠近。
韩葳眨了眨眼,海岛就又消失不见,仿佛刚刚那一幕只是另一个世界的无意闪现,神秘如梦境,韩葳不自禁地揉了揉眼睛,极力望去,却只剩满目的阴霾,因这一道一闪而逝的光亮,天地更显凄惨阴沉,不禁问道:“那是什么?”
“瀛洲岛国。” 明城虎望着韩葳手指的方向说道,“如果这条船能平安熬过今晚的暴风雨,明天应该就可以到了。”
韩葳心中暗惊,听明城虎话中的意思,这场暴风雨还有些危险,明城虎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你也不用害怕,瀛洲人出海经验丰富,这船也算坚固,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韩葳点点头,觉得风大,就关上了窗。明城虎随后合上了加固的窗板,并将房内的一应摆设和杂物都收进柜中,想了想又把油灯也息掉,以免颠簸中掉出火星。二人在黑暗中静坐,韩葳感受着船身越来越剧烈的摇晃,心中紧张不已。
房外陆续响起一阵阵的脚步声,此时船上众人为应对即将要来的暴风雨往来穿梭,忙于检查船身,加强各种防范措施,就连平日负责饮食杂物的船工都有各自的分工。韩葳侧耳倾听,整条船上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却没有丝毫慌乱之感,一切都在井然有序中进行,偶有交谈俱是言简意赅。韩葳心中惊叹,一个普通的瀛洲商船尚且如此,刚刚成立数年的大赵镇海军,能够面对瀛洲水军和让瀛洲人自己都头疼的瀛洲海盗吗?
韩葳正胡思乱想,差点被一个响彻天地的大雷惊得元神出窍,紧接着船身一个剧烈摇晃,还好她之前就已经坐在了地上。暴风雨顷刻而至,噼噼啪啪的雨落声和一波连一波的海浪声密集交织着,舱外船工之间撕破喉咙的喊话被吞噬得若有若无。
频繁的巨浪恨不得把这艘孤船抛到天上似的,韩葳无法坐稳,全靠明城虎死死箍着她的手臂,即便如此韩葳还是被颠得七荤八素,头晕难耐,辛苦地压抑着想要呕吐的冲动。不一会儿,二人隐约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惊叫声,好像有人掉进了海里,片刻之后,又断断续续听到有人喊着船身破损,底层舱室进水。
“我出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你一个人在这小心点。”明城虎一边在韩葳耳边喊着,一边将她带到房中的一个角落,帮她扶好,然后闪身出了门。
“哎……”韩葳来不及说话,明城虎已没了身影。她生平第一次经历这等海上暴风雨,每一刻都感到格外难熬。明城虎开门出去的一刹那,韩葳似乎看到外面有些光亮,更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黑暗狭小的舱房中,犹豫片刻,最后趴到地上,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
走廊两边的墙上不知何时嵌上了一颗颗的夜明珠,将一切照得清晰可辨。韩葳想着底层舱室已经进了水,就应该往高处去,那个讨厌的肖锐身为护船卫队长,此时定然不会在三层,于是就顺着楼梯往上爬,中间还滚下过楼梯一次,不过在船身不停摇晃中也无暇去在乎什么疼痛。
韩葳想着船长见识广,出海次数也多,自己去和他一块待着,也许能消减些恐惧感,于是屁滚尿流地往船长舱室爬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爬到了船长舱室门前,狼狈地喘着气,却见房门大开,房内空无一人,不禁大失所望,不过来都来了,她也懒得再爬回去,正要扶着门框起身进入,房门却在船身摇晃中突然向她撞来,韩葳仓皇闪身,一个不稳就顺着走廊滚了出去。
韩葳在颠簸中滚过了十余间房,浑身酸痛,身不由己之余还不忘观察一番,见这一整层船舱都没什么人,心中松了一口气,心道要是被人看到那就太丢人了。韩葳一路滚到走廊尽头,在船身突然的一次倾斜中重重撞向一扇门,直接把门撞开,人也跌进了门内舱室中,很不幸地,头又撞在了一张八仙桌的桌腿上。
“啊呀……”韩葳痛得叫出了声,不过叫出来之后又不由一惊,因为同时响起的还有另一个女子的惊呼,韩葳强忍痛疼地转头,正对上一脸惊愕的云小楼。
恰好这会儿船身稍微平稳了一些,韩葳定睛一看,云小楼此刻正趴在那张桌下,桌子似是与墙板固定在了一起,不会随着船身摇晃而移位。云小楼左手拿着一颗夜明珠,右手攥着一块黑炭,似是在一块白娟上画着什么。韩葳好奇看去,见白娟上歪歪扭扭地布满了鬼画符似的黑迹:“你在做什么?”
云小楼看着几乎算是从天而降的韩葳,顾不得回话,激动地道:“韩姑娘?你们,真的跟到了这里!”
韩葳连忙抓着桌腿,也钻到了桌子下面,云小楼往旁边让了让,想着她刚刚破门而入的惨烈状,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韩葳一路来东碰西撞,都已经麻木得分不清身上哪里痛了,只揉了揉多灾多难的脑袋:“没事,习惯了。”嘴上轻描淡写,心里却苦得要命,她自小哪吃过这般苦,不过此时除了忍着也别无他法。
“啊?门都被你撞开了,真的没事?”云小楼急切说道,言罢见韩葳好像真的没什么大碍,看了看房门,料是刚刚船工来检查窗板后忘了上锁,便不再追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云小楼何德何能,让韩姑娘为我以身犯险!”
“呵呵,没事,”躲进桌子下的韩葳终于松了一口气,浑身酸痛,听到云小楼的话不由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明寨主的跟班,如果真能救你出去,那也应该是他的功劳。”
韩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气馁,云小楼却是听出来了,叹了一气道:“很难,是么?”
韩葳观察云小楼神色,见她只是有些失望,还不至于哀怨凄惶,想了想便老实说道:“没有船接应,我们只能到了瀛洲岛国再想办法,否则就算现在把你救出去了,我们总不能跳海逃走吧。”
“事已至此,看我造化吧,小楼已经对二位感激至极了,还请转告明寨主,无须再为我涉险,量力而行即可,我自认保自己这条小命还是没问题的。”
“嗯,”韩葳点点头,心中对云小楼的豁达敬佩不已,“我们再等等机会。”又瞥到地上的白娟,不禁再次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哦,记一段曲谱。”
“啊!”韩葳惊得弹起,一时忘了处境,脑袋又撞上了桌底,“嘶”地一声后嘀咕道:“你也太有雅兴了,我还以为你在画什么符,求老天保佑呢。”
船身又是一阵摇晃,云小楼不由自主地靠在了韩葳身上,还不忘道一声“失礼”,处变不惊地道:“这曲子是要送给韩萱小姐的,对了,还没请教,你这位小韩姑娘又是何方神圣?”
“我叫韩葳,韩萱是我姐姐,不过,”韩葳看了一眼白娟,“你真确定我姐姐能看懂你这曲谱?”
云小楼看了眼被自己画得乱七八糟的白娟:“这只是记给我自己的,有机会当然还要重新誊录一遍,对了,你们是怎么跟到这里的?”
“不是你的提示吗?我们发现了龙涎香的气味,就找到了这艘船,明寨主带着我,以瀛洲大王子私将的名义上船的。”
“龙涎香?哦,我只是觉察到劫我之人身上有一丝怪味,却不知那是龙涎香,你竟然能分辨出,我的运气真是太好。”
韩葳想了想其中的巧合,也跟着笑了,见云小楼手中还有颗夜明珠,心道肖锐对她还算不错,都没有人想到给她和明城虎也关照一下,问道:“对了,那个肖锐有没有欺负你?”
“我不知哪个是肖锐,你是说劫我来的人吗?”
“就是你隔壁那个阴森森的大黑脸,是他劫你来的吗?”
“哦,是他,我隐约听到他跟别人提过,要把我献给什么二王子,在此之前应该不会把我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