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见陛下！”御书房外，柳元城铁青着脸说道。

“陛下今天不见任何人。”苏出秦双手抱剑挡在他前面。

“给我滚开！陛下再不出面大明就要灭亡了！”柳元城一把推开他，抬腿就往里闯。

苏出秦还想再拦，这时门开了，关百雄身边的那个老者探出头来道：“陛下有请威国公。”

“哼！”柳元城再不理会苏出秦，径直走了进去。

“陛下！”见到关百雄后，柳元城大吃一惊，他原本灰白的头发如今几乎全白，脸上的皱纹也一道深过一道，这哪里还像个君临天下的帝王，分明是个待死的老者。

“元城。”见了他关百雄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连眼也没抬。

“陛下再不出面，皇族将有灭顶之灾！”看到关百雄这样，柳元城心中有些不忍，不过还是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朕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自己的亲人！”听了他的话关百雄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但说的却斩钉截铁。

见关百雄有了点精神柳元城又赶紧说道：“臣已让杨贺增加两倍的兵力在皇城日夜巡逻；长乐也已让臣送回玉剑盟，长馨公主目前暂居在太**，太**有孟无还坐镇万无一失。眼下要紧的是陛下要尽快振作起来以安众臣之心。”

“群臣都说了些什么？”

“说什么的都有，不过陛下不用理会，只要陛下还和以前一样，群臣便不至于生乱。朝中稳固，天底下即便有几个跳梁小丑，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朕会振作的，只是一想起三弟便不胜伤感。记得当年朕重用伊蓝鹤时，你们俩都不同意，可是朕不听，以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局面。唉，是朕害了三弟他们一家。”

“事已至此陛下不用太过自责了。”柳元城安慰他道：“当务之急是稳住眼下的局势，过一段时间等咱们腾出手来，还怕跑了这个伊蓝鹤么。”

“元城兄说的有道理，朕明日就上朝。”关百雄双眼望着前方：“还有，黑衣卫现在先由你代为掌管，所有成员重新招募。至于原先的那些人，你看着理会吧。”

第二天一早，关百雄举行了大朝会，整个皇城的官员都参加了，只见他端坐在龙椅上俯视着众臣说道：“前朝旧族无寸功于天下，却拥天下之财为己有；无点滴之恩于民众，却驱万民如骡马。以至人心尽失，进而衰败亡国。朕顺承天命得天下后，念及先人之情未加责罚。岂料此类非但知恩不报，却反生怨恨之心。更有甚者，前朝废王周南顺竟聚众谋反。如再不严惩何以安天下人之心！”

说到此处，关百雄用威严的目光扫过众臣，见他们都低头不语，于是又接着说道：“传朕旨意：即日起，将前朝旧族一律贬为贱民，田产充公；后世子孙不得识字习武，不得入朝为官，不得置有土地；户籍单立，交由户部备案；未经准许离家二十里开外者，一经发现可立即处死，知情不报者与之同罪！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群臣中并无一人说话，就连平时小声议论者也没有了，全都如泥塑一般，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咦，今天奇了怪了，关百雄看着下面有些纳闷，大臣们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服帖？在意识到这种局面后，他准备叫出一个人说说话：“齐大人，陈汝红行刺一案审的怎么样了？”

“回陛下。”群臣中站出一人说道：“陈汝红利用通天教腐毒行刺陛下，证据确凿，一切属实。不过臣从各方供词得知此事系他一人所为，他家里人毫不知情，也不赞同。尤其是他大儿子，在知道陛下有惊无险后，连呼万幸万幸。至于他从哪里得到的腐毒，臣还在调查当中。”

“不用查了，朕已经调查清楚了，结案吧。”

“是，陛下。”那人又说道：“按我朝律法，行刺皇上属大逆不道罪，当诛九族。因此事干系重大，臣在这里特请陛下示下。”

“嗯……”关百雄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按律执行。”

“臣，遵旨。”

“还有一事朕要和诸位爱卿商量。”见那人退去，关百雄又提起一事道：“太子已经成年，朕想让他历练历练，从明日起，由太子代理国政，柱国公陆文亭为辅政大臣，加封太子太傅。以后朝中大小事务皆由二人定夺。退朝。”

走出金銮殿，关百雄仰头叹息——自己真的成孤家寡人了。

……

“罪臣参见陛下。”御书房内，黑衣卫副指挥使李兴跪在御案前。前几天还威风八面的他，此时却穿了一身囚服，手脚戴铐。

“起来说话。”

“是，陛下。”

“先前让你查淑女宫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回陛下，罪臣查出贤妃娘娘遇害当晚，天海门铁龟的女徒弟青童潜进了淑女宫。她与贤妃娘娘两人聊了大约一个时辰。”

“她俩会有什么瓜葛？”关百雄疑惑道：“都聊了些什么？”

“这个罪臣不知，因为谈话时，贤妃娘娘把宫女都打发了出去。罪臣从贤妃娘娘的两个贴身侍女口中得知，那妖女来时，浑身脏臭，衣服上有多处被树枝划烂的口子，神情也颓废到了极点。”

“妖女？”关百雄又问了一句。

“是，陛下。”李兴回道：“那女子年纪虽轻身手却相当了得，十几个黄衣卫，其中有三个还是一等卫，居然拦不住她，而且不知她用了什么妖术，竟能分出多个身影，所以宫中侍卫都称她为妖女。”

“嗯，接着说。”

“那女子与贤妃娘娘聊过之后，便被带下去梳洗，其间贤妃娘娘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无从得知。只知道这女子正在梳妆时忽然喊了声‘有杀气’便冲入前厅。服侍她梳妆的那两个侍女也随即赶了出来。不过等她们俩到了前厅，那女子早就没了踪影，而贤妃娘娘此时已然遇害。”

“这么说贤妃有可能是她杀的？”

“就那女子的身手来看，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听与她交手的黄衣卫们所说，那女子身上并无杀气。而且据罪臣所查，贤妃娘娘与她在明王大典的第二天就见过一面，两人相谈甚欢，并不是敌人。”

“贤妃的小风语经已经大成，不是自己人根本近不了她的身，而且一击毙命，可见她当时毫无防备。”关百雄如此说到，不过随后又话锋一转问道：“听说当晚还有一个黑衣卫出现在禁宫之内？”

“回陛下，这个罪臣也查过。”李兴回道：“正是他与那女子争斗才把大内侍卫吸引过来。他俩当时都指责对方才是杀害贤妃娘娘的凶手，不过由于那人身穿黑衣卫的官服，又有令牌在手，所以黄衣卫只围住了那个女的，等再回头看那人时已经不见。”

“查出那人身份了么？”

“没有，不过臣得知此事后立即调查了所有在皇城的黑衣卫的行踪，发现他们当晚并没有人在禁宫内执行任务。”

“这么说是有人假冒的了？”

“令牌是真的，可是令牌的主人现在应该在外地，罪臣已经派人去查。”说到这里，李兴看了看关百雄又道：“罪臣倒是怀疑一人。”

“谁？”

“前黑衣卫指挥使伊蓝鹤。”

又是他！关百雄没有答李兴的话，而是又问道：“那根据你的推断，他们俩谁才是杀害贤妃的真凶？”

“臣猜测应该是那蒙面黑衣卫的可能性大点。听在场的黄衣卫们说，当时那黑衣卫不见时，那女子似乎很着急，撇了黄衣卫便朝西北方向追去。正因为如此，再结合先前的种种迹象，罪臣才会想到伊蓝鹤的头上。”

“哼！即使不是她杀的，也是因为她而死。”关百雄忿忿地说道：“还查出什么了？”

“罪臣还查出一事。”李兴回道：“贤妃娘娘的大侍女温如春与随行太监李德，在事发当晚双双出宫，从出宫时间来算，应该是在贤妃娘娘遇害前后。”

“去哪了？”

“两人一同出的宫门，说是去海口镇为贤妃娘娘采办异国香料。可是据城中黑衣卫暗探所述，只有李德带着三个随从去了海口镇的方向，而温如春则骑着一匹快马一路往南，从马上的行李推断，应该是要走长路。”

“一个往海口镇，一个一路往南……”关百雄思索了一下脱口道：“那应该是去天海门和长乐宫。派人去追了没有？”

“臣还没来得及……”说到此处，李兴低下头来。

“……”听了这话，关百雄盯着李兴看了一会，态度竟不是很严厉。少顷，用着长者一样的口吻对他说着：“这次把你关进大牢，并不是你犯了什么错，而是受了伊蓝鹤的牵连。”

“罪臣恳请皇帝明鉴！”李兴跪下说道：“罪臣虽与那伊蓝鹤同在黑衣卫供职，但罪臣一向鄙视他的为人，与他绝无半点瓜葛，还望陛下明察。”

“这个朕知道，不然也不会让你坐上黑衣卫副指挥使的职位。稍后朕会有旨意让你官复原职。起来吧。”

“陛下圣明！”李兴以头抵地，道：“还有一事，臣斗胆请陛下开恩。”

“说。”

“是。”李兴把头抬起，用着哀怜的眼神望向关百雄，道：“跟着臣的那帮手下全部都是臣自己门派的人，他们办起事来也是尽心尽力，对陛下绝无二心……”说道这里他竟哽咽了起来：“还望陛下能赦免他们的罪过。臣定当以死以报陛下大恩！”

“这个，朕会给柳元城说的。”

“臣代他们谢过陛下。”

“嗯，起来吧。”关百雄见李兴站起身来，慢步踱到他跟前，注视着李兴的双眼略带慈祥：“当年在英武殿前，你大伯行刺朕，按理说当诛九族，知道朕为什么网开一面么？”

“当年陛下顺应天命一统中原，天下安宁，百姓相庆。是我大伯放不下一己私仇，竟作出大逆不道之事。还好陛下格外开恩，赦免了清水派满门之罪。此乃天大的恩情，臣每每想起都感激涕零，此恩无以为报，唯有尽忠报国！”李兴说的慷慨激昂。

“你能明白就好，这些年来办事也确实是本着一颗忠心。”关百雄带着欣慰地表情看着李兴：“不过当年朕其实是准备杀一儆百的。正是你让朕动了恻隐之心。”

“是臣？”李兴有些疑惑了。

“对，是你。你当年的所为让朕想起了自己的儿子。”谈起旧事，关百雄的双眼透过窗子望向远方，思绪好像也不在这里了：“他战死的时候，就和你那时一样大，一样无所畏惧，满腔热血……”

“陛下请保重！”见两行清泪从关百雄的脸上无声滑落，李兴小声劝慰道。

“——如今朕有件事要你去做。”一转身，关百雄表情一变，仿佛刚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般。

“请陛下示下，臣定当万死不辞！”李兴也换上了往日的面孔。

“听你刚才说那妖女去了西北方向，如果真是去追伊蓝鹤，那她极有可能去了阴山派。朕让你拿上朕的手令，即刻动身赶往阴山派。”说到此处关百雄双目紧盯着李兴，“找到那个妖女，把她的人头拿来给朕！”

“臣，领命！”李兴对关百雄这一突然的旨意有些意外，不过仍和以前一样，不问原由，绝对听从。

“朕已通知关成霸剿灭阴山派，你到地方切不可插手他的事务，你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了那个妖女。”关百雄又嘱咐他道：“记住了，此事不能泄露给任何人。”

“臣，明白！”

“如果你做成此事，回来后朕将收你为义子。并将平生所悟剑道悉数相传。你不是一直想振兴清水派么？朕帮你。到时用不了几年，清水派在北方将与金沙帮平分秋色！”

“啊……”听了关百雄的这番话，李兴好大一会才回过神来，泪水夺眶而出，“臣谢陛下成全！即便那妖女不在阴山派，臣也会找遍天涯海角，把她的人头拿来呈给陛下。如若不然，臣原以死谢罪！”

“下去吧，走时去找一下金瑞，他有样东西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