框中人
作者:锐纯 | 分类:都市 | 字数:73.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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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三十六章(1) 上 检
上 检
冰冷的牢房,沉闷的空气。沉闷、无聊、绝望、无奈、思念后的疯狂是牢房中的主旋律。没有进过监狱的人,是难以体会失去自由后关押在这里的人的那种失落的空虚,极度害怕时的无助与疯狂的。这里的人,有谁没有经历过神经将要崩溃的痛苦?在这里也是对意志的一个考验。
严伟用意志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不要使自己癫狂,不要神经崩溃,不要被极度的空虚和害怕将自己击倒。他想尽办法宽解自己,用一丝希望的信念来支撑自己。他不停地做俯卧撑,在风坪中转着圈子跑,以使自己在身体上不要先跨下去。由于无聊时不断地翻扑克牌,他的双手已长出了冻疮。手背高高地红肿着,要透出光来。尤其是手指关节处,也溃烂流着浓水。监子里没有治冻疮的药物,唯有依靠生理的机能让它自然痊愈。要命的是,长了冻疮的手,在被子里捂热后就发痒,只好放在被子外面凉着。于是,它不但没有痊愈的迹象,反而更加加剧了恶化,疡烂面积越来越大。
正月十六,才过了元宵,严伟便被提了出去。在收审室办手续、提审严伟的是两个女人,都穿着便服,一个三十左右,一个二十多岁,严伟被她们带进了预审室。
将严伟送到里间的水泥墩上坐下后,她们关上了相隔的铁门。年纪大的开了口:“我俩是秀湖县检察院起诉股的。我叫尹秀珍,她叫崔君。现在依法对你进行提审。”
严伟想起在监子里说的,提审是个要烟抽的好机会,便按照他们说的试探着说:“先给支烟抽。”
尹秀珍说:“我俩都不抽烟,哪来的烟?”
严伟便不作声,往墙上一靠,闭上了眼睛。
尹秀珍到看守所办了不少的案子,对在押人员要烟已司空见惯,所以也不奇怪,便回头对崔君说:“你去看能否要两根烟来。”
崔君走了出去,几分钟后回来时摇了摇头说:“没碰到熟人。”
严伟心想:好不容易提审,却碰到两个不抽烟的女人,看来今天就没有那么好的机会了。还是不要闹得太僵,不然对自己不利。便睁开眼说:“找不到就算了,你们问吧!”
尹秀珍说:“我们也知道监子里没有烟抽,但我们真的没有专门买烟,你能通情达理我们很高兴,也不逛你老婆在为你到处跑。”
严伟问:“她到过检察院?”
尹秀珍说:“隔三岔五就来。好了,我们正式开始,你要好好配合。”
“姓名?”于是由尹秀珍发问,崔君作记录,开始了讯问。问的情节同在交警队和预审股时的大同小异,在问到事故发生的过程时,尹秀珍特别仔细地问到了怎么样会车,严伟采取怎样的措施,车子又是怎么样的横滑。又仔细问到了事故发生后,离没离开现场,怎么样报的案,让崔君一一记录在案,然后让严伟看了讯问笔录,在上面签了字,盖上了指模。
“严伟”尹秀珍说:“你交通肇事一案,现已移送我股,决定对你进行起诉。由我同崔君出庭公诉,对我们俩人担任公诉人,你要是认为我俩中有人同案件有牵连,可能会对你的判决有失公正的影响,你可以提出回避申请。”
严伟回答:“没有。”
尹秀珍说:“那好。近期内我们将向秀湖县人民法院提起公诉,到时,将会给你送达起诉书副本。”
严伟说:“尹检,请允许我问一下,你看我的案子会判几年?”
尹秀珍边收拾案卷边回答:“三至七年吧!”
严伟不解:“我看了刑法书,第一百三十三条规定,交通肇事是判三年以下的,只有情节特别严重、恶劣和肇事后逃逸的,才是三至七年。我没有逃逸,出事后又没有离开现场并让人打电话报了案,应该算自首吧!情节上不会是特别恶劣吧?怎么会是三至七年呢?”
尹秀珍道:“你到的只是条文的规定,这里面还有司法解释的。你看看《刑法释义》就明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在严伟起身的时候,尹秀珍出去了一下,在严伟从里间出来的时候,尹秀珍竞神奇地递给了他两支烟,看来是她刚出去问人要的。尹秀珍说:“严伟,给,你今天没有为难我们。”
严伟接过后,迅速在身上藏好,在检察官将他交给值班所长时没有被搜出来,所长将他送回了监房。
“老严,出去干嘛?”伍连志问。
“上检。”严伟回答。
“抽烟没?”伍连志又问。
“碰到两个女的上检。”严伟道:“还好,临走时,她找人要了两支烟。”
对于这次上检,严伟异常的平静,未起半点的波动。心象已经死,已经麻木,也许是不再抱任何希望,早已知道这是必然的,只好听由命运的安排......
这天的晚饭后,伍连志站在监门前同十一监的一个人喊话聊天。这次,他非常地不走运,被刘所长当场抓住。整治了他两个小时之后,令他在以后一见到刘所长就躲。
那次,他聊得正起劲,值班的刘所长在监门前站了一、两分钟他也没发觉。刘所长就站在那冷令地看着他喊话,也不吭声,任凭他去喊。等伍连志发觉到刘所长想躲时,被刘所长叫住了。 “怎么不喊了?喊得蛮起劲的嘛!你喜欢站在监门口是吧?那就站在这里别动。好好地站,好好地喊。”
刘所长说守话就走了,伍连志站在监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知所措。他不知被刘所长抓住要如何进行处罚?正忐忑不安时,刘所长走了回来,命令道:“把两只手从门框中介出来。”
伍连志不敢违抗,只好将双手从门框中伸出去,等着刘所长抽打他的双掌。
刘所长却并没有鞭子抽他的手,而指点着:“不是这,高点,再高点,对,就这儿。”
伍连志只好按要求从齐眉高的铁门的扁铁和竖的钢柱组成的,能伸出手的两个门框中,岔口出两只手。刘所长掏出一付手铐,在门外将他的双手给铐住了。道:“你在这慢慢地站着,接着喊吧!”说完就走了。
伍连志哪里还敢再喊,他的一艰难曲折手腕成半吊地铐在门框上后,下面的扁铁正好顶住双腕,被磨得生疼,只好努力地顶起脚尖,使身体增加高度来减轻他双腕的拉力。时间久了,顶起的脚尖又受不了。最要命的是,外面冷得要命,被铐着的双手裸露在外面,冻得象两只红色的螃蟹。那种冷,那种痛令伍连志很快就抵受不住了。咧着嘴,眼中都流出泪来。许军华、严伟看着他那副样子都不由觉得好笑。伍连志受到了比挨鞭子还难受的惩罚,已经受不住了,在刘所长又过来时,连忙讨绕、求情,一再保证下次再不敢了。刘所长不以为动。调侃道:“怎么才四十分钟就不行了?不要急,我八点下班,还有一个小时。等我下班时就会给你打开,慢慢等吧。不尝尝辣椒汤,不知道它的味道,不能加深记忆。”
伍连志一连几次地求饶,刘所长理也不理,还时常在监子外走来走去。真的等到快下班时,才给他解开手铐。刘所长警告道:“看你还敢不敢在监子里喊话?你这家伙,不整不晓得‘怕’字怎么写!”
伍连志被放下来时,手腕肿得老高,手腕下都磨出了血,手背被冻成了乌紫色。他哼哼着,用手掌相互摩擦了半天,痛得哼了半天。这一次恐怕令他一辈子都难以忘记了。
这天偏偏又是班主任值班的上半夜晚班,看着他那副样子,还训了他一通,连连讥讽他:“活该,该尝辣椒汤。”
夜里快十一点的时候,班主任郭所长同颜所长同时进了监,送进来一个四十六、七岁的人。班主任亲自指令了伍连志旁边的铺位,让新来的人睡在那儿,并安排人给他铺好了被子,对严伟交待:“这是孔书林,是县委机关的领导,检察院送来的。你们对他照顾好,不要安排他搞卫生,明天让他请你们的客。”
严伟从班主任的话中,已经听出来:此人是一个经济犯,送到监子里来是有油水的。对他要好好地笼络住,不能对他开庭,不让他搞卫生,让他在上面一起吃。笼络好了是一棵摇钱树。对这样的新兵,每个监子都是喜欢的。只要你有钱来,吃你的,喝你的,自然会对你好。严伟立即答应了。
班主任同颜所长锁好监门出去后,严伟将孔书林叫到身边友好地问:“老孔,县委机关哪个部门的?犯的啥事?”
孔书林答:“我是县委农业开发办的主任,正科级。他们告我受贿,讲在搞水利渠道整算修时工程外色中我受了贿,可他们又没有啥证据。”
“农业开发办,应该属于县政府吧?”
“是属于县委的。县政府底下的是农业局。”
“农业开发办同农业局应该是同一性质的嘛!怎么县委同政府各有各的一套班子?不讲这些了。老孔,是哪里人?”、
“我家是玉象的,但我早就到城里来了。”
“我也是玉象的,咱俩是同乡。玉象哪个村?”
“玉象和田村的。”
听说是和田村的,严伟俞发有一种亲近感。惊喜地说:“和田村的?我是白滨村的,咱俩是隔壁村的。读高小的时候,我就是在和田村读的。天天背着书包过去,对那里熟得很。你姓孔,应该是七队的,是吧?这里的副所长黄所长也是你们和田村的。他是二队的,你认不认识?”
孔书林说:“你是说黄开斌?当然认识。我们一个村的,还是一起出去当的兵。这里还有一个副所长,舒长林是我的同学。”
严伟说:“舒所长还是你的同学?那你在这里的日子肯定好过。老孔,你在这里,我会照顾你的。我姓严,叫严伟,在这里掌监。没有人敢欺负你,明天就同我们一起吃。你带钱来没有?”
“身上还有七百多块钱,进来时被搜去了,说帮我上帐了。”孔书林答。
“上了帐不要紧,明天就帮你订牙刷、口杯、毛巾、洗衣粉等,再订两份菜。我们难得有缘在这里见面,再订一只鸡,我们庆贺、庆贺。”严伟说。
“小......”孔书林本想喊严伟小严,但又觉得不妥,便改口问:“老严,你是犯的啥事?”
严伟说:“我开车撞死了人送来的。我以前也是正科级呢!不过没有你们这样实在、有权。今天你一定辛苦了,早点睡吧!”
第二天一上班,伍连志便让周所长为孔书林订了一个牙刷、一个口杯、一条毛巾、十包卫生纸、一箱方便面、五块香皂、两瓶洗发水、一只鸡、两份菜还有一只塑料桶,一双棉拖鞋,一下子就从孔书林的帐上用去了两百多块。大家对这个财神爷很客气,不但没开他的庭,早上泡面时就给他泡了一包,并让崽崽鬼为他打饭,倒水,待候他,要努力地把他留住,要求底下人对他毕恭毕敬。
上班后不久,黄所长就到了十监门口来看孔书林,关心地问:“书林,你是怎么搞的,会送到这里来?”
孔书林惭愧地说:“他们讲我在修渠道时,工程外包中受了贿,现在正在查。没有什么事的。”
黄所长问:“你被送到这里来,家里面知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让家里送来的?”
孔书林说:“你帮我打个电话给家里就行了。讲我没有什么事的,要他们不要着急,东西倒是暂时不需要。”
黄所长说:“你在这个监子不行,下午还是明天,我帮你调个监子,调到十六监去,那边要好一些。”
黄所长才走不久,舒所长同徐老虎也过来了。舒所长说:“老同学,你怎么也给栽了?昨天进来的吧!不过不要急,慢慢来,还是让徐所长给你换个监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