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家人都不显老，你以后也是一样的。”村长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虽然这句话看着没什么内涵，但是程篁似乎从中听出来了一些特殊的味道，他敢发誓，这个老村长绝对也有事情瞒着他，而且肯定跟他自己也有关系。

“进去看看？”

程篁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一口半大水缸，上面飘着几朵黄白色的睡莲，不禁心想里面要是再有条鱼就更完美了，景无活物不美啊。

程篁盯着那口水缸，片刻后，抬头对老族长轻声说道：“不去了，老爷子用来缅怀过去的地方，我就不去打扰了。”

老村长点点头，“走，去我家，第一次见你，给你挑些礼物。”

“这不好吧。”

“跟你爷爷说好的，第一次见面得给你见面礼。”

两人继续沿着水泥路面往前走，几分钟后，走进一个大院子。

看来不仅是人界，地狱里也是一样，村长的院子比起其他院子来说，要大上很多，不过院子里却并不空旷，因为其中有许多小小的狗舍，依稀间，程篁能看到有许多小小的身影趴卧其中。

“许多孩子的父母不在本地，就把他们放到我这里了。”村长视线扫过一个个酣睡身影，轻声说道。

“你们族人不住在一起吗？”

“我们本来住在第十一区，因为第十区没有人住，就迁到这里来了。但是这个村子能容下的人并不多，大部分都是些孩子和像我一样的老人，年轻人还是喜欢住在外面，地方大。”

“嗯？你们不怕危险吗？”

“我们是规定中不允许被伤害的种族，中西三区所有种族，我们族是最无忧无虑的一个。”

“老族长，你们族好像没你说的那么普通啊。”

“哈哈，也没那么特殊。”

程篁点点头，看来矫族是因为对人界有大作用这才不允许其他种族狩猎，地狱果然是人界的养殖场啊。

说话之间，两人走进了大院子里的一间房子。

走进这间房屋，程篁习惯性地打量起了屋子里的摆设，简单的木制桌椅，虽然里面还有一件小房间，但是冰箱床铺等日常用品都都摆在这一进门的客厅里。程篁望向一旁，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副线条简单的水墨画，程篁也不懂画面是否讲究构图是否得体，但这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副意象清晰画面简洁淡雅的画工，作画的人想来也是有一定的真材实料。画面内容简单至极，一条小河，小河的两侧分别是一只大白牛和一个小孩，小孩的手里拿着鱼竿，头上带着斗笠，看着河对面趴着喝水的奇异动物，伸出手，手里拿着一个粽子。

程篁看着这幅画，不出意外，这应该就是爷爷和老族长初次相遇时的场景，如果比例不错的话，当时的老族长可比爷爷要大许多，老头子胆子还不小，小小年纪就有种直面猛虎而不惧的沉稳气势。

“你爷爷画的，他还以为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老族长站在程篁身边，看着这幅画，笑着摇了摇头。

程篁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果然，白袍族长递给程篁一个白毛巾让他擦了擦手，接着递给他一个热腾腾的粽子，这才笑着说道：“当时我在喝水，没注意到他，然后听见一声大叫，才发现他吓晕在河边，鱼竿都被丢到河里了。”

“唉，意料之内。”程篁把粽子剥开，咬了一口，是很平常的蜜枣粽子。

他面无表情，心里却猛然一惊，他能清晰的感应到韩傅的保护盾还是在的，但是老族长的手却毫无阻碍的穿了过来，如若无物。

老族长笑了笑，接过程篁手里无处放置的粽叶，又递给他一小碟白糖，“看见他晕过去之后，我连忙把他的鱼竿捡回来，变成人后，再把他叫醒，告诉他我是修炼成人的动物，路过那里喝点水而已，叫他不用害怕。”

程篁点点头，表示理解，光从体型上看，老族长确实有点吓人，即便是此时的人形，也足有两米二以上，跟他的本体几乎差不多高。

“他听我说完后，把自己的午饭，就是那只粽子，分给我了一半，告诉我，家里粮食不多，今年的粽子只包了一点，管不了饱，让我凑活吃，又说反正我这种修炼成人的神仙估计也不会饿。我记得那个粽子大得很，但是里面就只有一颗枣，他把有枣的那一半递给我，自己吃只有米的那一小半。”

既来之则安之，程篁也不再担忧保护盾到底是过了保质期还是确认自己此时没有危险，两三口就吃完了这个小粽子，把手指上的糯米咬进嘴里，舔了舔手指，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分开了，临走前，我把身上所有的灵气，都散进村子周围的田地里，用来保护庄稼，似乎是因为我散尽了所有的天赋能力，我作为瑞兽，那种身上本来无法主动使用的福气，也有部分留在了那个村子，让他们那片地方变成一个不受侵扰的安居之地，再然后，嗯——”老族长看着屋子里的那个冰箱，怀念道：“很久之后，没想到，那个小孩的能力竟然能够连通地狱与人界，还找到了我，告诉我，他们的村子多亏了我，百年来人人安居乐业，没有受到任何外力侵扰，费了很大的力气，帮我修建了这个村子，这个小村子看着没多大，但是可比猴子们的家属区要高级很多啊。”

老族长见程篁听得津津有味，又从身后的锅里拿出一个粽子，递给他，示意他坐下。

程篁坐到房间里唯二的一张椅子上，一边吃着粽子，一边听老族长给他讲爷爷过去的故事。

不知不觉，程篁就忘记了去吃粽子。

在神兽消失十年后，身为组织程氏一族的程篁爷爷产生了自己的能力，并在父亲的指导下很快灵活掌握，可以自由出入人界与地狱，在那之后没过多久，他就在组织的档案资料里了解到，当年河边见到的神兽叫做矫兽，并且得知他为了自己的村子用光了自身所有灵气。那时的程篁爷爷只是一个新人，能接触到的信息相当有限，因此与其他人一样，认为地狱里厮杀不断，丧失了自身所有能力的矫兽回到地狱，大概率连命都要丢掉，于是他对那头让他所在村庄成为名副其实桃花源的矫兽无比感激。

在那个年代，人界与地狱虽然比起那场战争时关系有所缓解，但依旧远远比不上现在和更早的以前，每年能够进入人界的地狱族人少之又少，大多数人依旧将地狱看作不可援助的蛮荒之地，认为他们都是些恩将仇报的野兽。

所以程篁爷爷的能力在当时看来，十分的鸡肋。不同于之前对地狱进行全力帮助的年代，在两界关系破裂后，既有的廊桥已经足够进行灵气互换和两界人员的流动，更不用说还有不时溜进地狱偷渡者的小缝隙，一个能够打通通道进入地狱的能力，重要性远远不如那些具有实际效果的能力。

在那个时候，程篁爷爷的这种不能以寻常能力进行等级评定的能力，又没有实际的用处，自然遭到了轻视，由此，他只能在父亲的帮助下，偷偷前往地狱，小心翼翼探寻另一个世界。

由于中西三区内的种族分部密集，且实力强横，是地狱里出了名的危险区域，程篁的爷爷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同样将中西三区看作不可鲁莽进入的危险地带。

他所进行探索的区域，是几百年前大援助时期对人界友好且力量较为弱小的地区，那也是家族先人们所熟悉并绘制出地图的地区，不会有太大几率出现危险。

从那开始，程篁爷爷开始有计划的探索地狱，并在那期间认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伙伴，他们都是直接或间接接触过地狱种族，并且认为地狱远远不是大多数人所认为的那样，是个只知道茹毛饮血的野兽地带，他们这些在当时被人看作对地狱抱有可笑幻想的人，全部认为，即使恐怖险恶如地狱，其中也有美丽善良的种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