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扇
作者:吃胖 | 分类:言情 | 字数:19.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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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至此, 福王因身体抱恙告了假,在府中专心修养。整日在怡性斋中,与二仆一友赏雪读书, 倒是惬意。转过年节, 正月十五, 霍云山耐不住寂寞, 自己砍竹扎花灯, 做了一个奇丑无比的花灯,连一直奉承她的德宝都难开口夸赞。
李慈晏便邀了霍云山登上马车,从偏门转出, 到街上赏灯。
被困了一个严冬,又因有了一层偷偷摸摸的意思, 反而觉得格外有趣。
二人来到江边, 正逢灯会高潮, 无奈霍云山根本猜不出一个灯谜,只得巴巴望着李慈晏, 李慈晏俊脸一转,才不屑在此露脸。最后李慈晏实在看不过去,花钱买了一盏小小的鲤鱼灯,给霍云山提着。看霍云山高兴地跟个小孩儿一样,心情大好。
李慈晏领她进了一家酒楼, 楼内亭台错落, 转过曲折回廊, 看见尽头站着的正是铁七爷, 霍云山才知道此行并非临时起意, 李慈晏早做了万全准备。
推门进去,是一间宽敞的房间, 家居摆设就是霍云山这样的外行人也能看出不是俗物。
桌上摆好了酒菜,推开大窗,灯火辉煌尽入眼底,难得是窗外花木扶疏,能听见些许热闹,但却不吵,屋中人轻声对话也能听清。
霍云山欣然坐下,李慈晏对面而坐,两人靠着窗,边看人来人往,边吃菜品酒。
霍云山感叹道:“真是由俭入奢易啊,想我才来京城土包子样儿,在你府中住了几日,平日也没觉得怎么,就是耳濡目染,方才见那曾经常住的客栈,眼里也是瞧不上了。啧啧,以后怎么了得?”
相处久了,李慈晏也知道霍云山看着是个严肃板正的人,其实内心天真烂漫,他心道:“怎么了得,以后不走了便得了呗。”
李慈晏闷头喝了两杯酒,有些高兴。看霍云山还是给自己倒的茶,拦住她,说:“今儿得喝两杯才尽性。”
霍云山忙捂住杯子,说:“我真喝不得,喝不得。过年都没喝,就喝茶。”
李慈晏指着她想骂,忽又放过她,转而自饮自斟。等了会儿抽个空子,看霍云山正忙着看景,给她茶杯里掺了半杯酒。
引她碰杯,一饮而尽。
霍云山喝完大呼上当,似乎纠结了会儿,索性提过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对李慈晏说:“你耍诈,待会儿你可得善后。”
李慈晏自罚三杯。
一壶酒还没喝完,李慈晏就看出霍云山有点儿不对了。整个脸红红的,眼睛亮亮的,跟做贼似的亮,忽然落下泪来,竟嚎啕大哭,看得出是伤心得很。
李慈晏在一边看得好笑又心惊,问:“你怎么了?”
霍云山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哭。好难受,我心里难受。”眼泪根本止不住,李慈晏的手帕都湿透了,霍云山仍在痛哭,把杯子往地上一砸,说:“不要你了!”
这下李慈晏也明白了,赦拓离她而去,实际上是选了别的女人,抛弃了她。平日看霍云山没什么,原来心里也会难受,可即便是这样了,心里难受却说不出来。
他顺着霍云山的背帮她顺气,等她哭得打了嗝,哭声渐歇,人也脱力匐倒,迷迷瞪瞪似睡非醒。李慈晏将她背在身上,耳边听她低语,说:“心里难受。”
李慈晏哄她,说:“我背你回家去,就不难受了。”
等他们回到府中,霍云山已经醉的人事不省。
铁七爷问:“这是喝了多少?”
李慈晏仔细回想了下,说:“好像就一杯半。”
二人相对失笑。
第二日霍云山起来神清气爽,看李慈晏盯着自己,便问:“你看我做什么?怎么了?”忽然想起什么,问:“咦,我的鲤鱼灯呢?我记得一直提在手上没撒手啊?”
李慈晏再看她一眼,自言自语笑道:“还真不记得了,难怪不沾酒。”
到中午的时候,霍云山才想起来自己昨晚喝酒了,但全然不记得喝酒后发生了什么,恐怕又是出了什么幺蛾子,想起早晨李慈晏的眼神,只得抱头懊悔,假作不知。
春风化雨,暖意渐浓。
德宝已经换了春装,笑眯眯从宫中来到王府,看福王正在教霍云山临帖。
李慈晏在一边斜眼看着,手里这时候拿着一把扇子,正是那把白玉扇,一下敲到霍云山肩上,骂道:“蠢!又错了!怎么老改不过来。”
难得霍云山竟然一声不吭,埋头苦练。
德宝看那纸上只空了两个字,便又缩回来,在外头等着。听里面似乎是搁笔了。
霍云山问:“怎么样,怎么样,最后两个还成吧。”
李慈晏不屑地说:“还成吧。啧啧,朽木难雕。”
霍云山竟然笑嘻嘻地说:“这练字得从小练,我觉着我还不错了。当然了得,多亏得您指点。”
德宝在门外咳嗽一声。
过了一会儿李慈晏施施然走出来,手中握着那扇子滑不留手地来回倒腾。
德宝放轻了声音说:“殿下,宫里选了宫女,让来问府里要几个。”
李慈晏心不在焉,说:“不用了。”
德宝说:“景王府三个,南宫两个。”
李慈晏说:“就两个吧。给王妃去安置。”
德宝领命而去。李慈晏抬眼看见院中去年新植的海棠竟然开了花,一阵春风,花枝摇曳,几点花瓣随风飘起。他已经多少年没有好好看过这春花萌动,若是春风常在,繁花似锦不消散,一直在这怡性斋中淡薄度日倒是心甘情愿。
只可惜韶光易逝,平常难求。
他回头看了眼,霍云山又埋头去练字了,她的头又低了,但李慈晏没有再去纠正。
随着春选,一批新人进入宫廷,必定又有新的故事开始。而他这里的故事,已经筹备了整整一个冬日。
京师已聚十二万大军,粮草具备,景王准备开往西北,增援贺桂。
霍云山听得这消息,心中大松一口气,景王得势离京,她这个小喽啰应该再进不了他老人家法眼,自可归去。况且景王身怀地图,我军破敌指日可待。
霍云山哼着小曲,想着回程的事项,一不留神,把那株开花海棠上所剩不多的残花拔了个干干净净。
李慈晏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样子,心中知晓霍云山在高兴什么,蹙眉道:“你这是归心似箭,春心荡漾啊。”
霍云山看见李慈晏,本是欢喜地准备凑上去。听了他这话,顿时反应过来,景王得势,必然福王受挫,自己这般开心,似乎是有不妥。刚想说句软话,却听他说什么“春心荡漾”,顿时也来了脾气,到底有所顾念,没说话,脚下却站住了。
李慈晏看她竟然一句话没有,反倒冷冷地站在那儿,料定是自己说中她的心思,想去寻赦拓,心中火气再也压不住,笑道:“好好,如今有人翅膀硬了,不屑在我府中呆了。自有那得势人可投奔。”
霍云山莫名其妙,哪有这么大火气,想到他正逢曲折,再忍。
不料李慈晏看她毫无反应,越发觉得自己看透了她急于要走,不依不饶道:“你要走便走,如今我这小庙难容大佛。”说罢摔袖而去。
这下霍云山也火了,在他身后说:“我一介草民,王爷这里高攀不起。既然王爷逐客,我自然麻溜地滚蛋!”
铁七爷跟在李慈晏身后,等主子火气稍平,就有德宝来报,说霍云山要出府。
李慈晏闻言将手中书册一摔,咬牙切齿道:“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既然要走,就让他走。”
铁七爷跟着德宝出来。
德宝往里看了眼,问:“怎么这么大火气?”
铁七爷摆摆手,把他拉到一边说:“别说了,几件事凑一块儿了。今早上去准备出征迎送,遇到景王,闹了点儿不愉快,又被圣上说了两句。好么,北边儿来了信,又说那个突厥四王子竟死灰复燃。”
德宝一拍手,点着这最后一条,恍然大悟说:“难怪了!那霍大夫那里?”
“如今景王哪里还管她,既然王爷让她走,那就这么着,不过还得让人盯着,保不定王爷哪天又失悔,拿我们开刀。”
霍云山便重归市井。
因迎送事宜,李慈晏在宫中住了小半月。等大军出征,才搬回福王府,在怡性斋中看到厢房门窗紧闭,心中不是滋味。
似乎才过去的不是严冬而是阳光明媚的春天,这来的不是春光明媚,反倒是寒冬雪封;又似乎那门一推开,便是霍云山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