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阮浑身发着抖，耳边仍旧残留傅辞清痛苦的喊声。

他一直重复着。

“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

“好痛……好痛啊……为什么……”

再然后，是哐当一声，像是金属落地。

好像有什么东西，沉重的倒在了地上。

“沉厉……沉厉……”女子喃喃地声音响起，却气若游丝，仿佛随时要断气一般。

这是陈阮第一次从傅辞清他娘的口中听到魔尊的名字。

她笑着，一边笑，一边咳嗽。

到最后，笑里却带了哭腔。

“沉厉，这一世，你害得我好惨啊！”

又是刀锋刺入血肉的声音。

女子彻底断了声息。

一声更为痛苦的惨叫响起。

“娘亲！”

——

记忆在这里戛然而止，一切都归于平静。

陈阮仍旧呆呆地坐着，脸上一片冰凉湿意。

傅辞清他娘死了。

自杀而亡，在亲手剜瞎傅辞清的双眼之后，死在他的面前。

濒死之人，却还要承剜眼之伤，丧母之痛。

为什么，陈阮也想问，为什么啊。

为什么傅辞清要承受这些苦痛。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过，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为什么都要逼他呢。

周围的虚空再次动荡，黑暗逐渐破裂，有冰冷的雨水从裂缝中落下来，落在陈阮身上。

陈阮身子一颤，她知道，自己又要回到梦境之中去了。

冰冷的雨水彻底打了下来，瞬间便将陈阮浇得湿透。

眼睛被雨水糊住，她用手抹开，发现自己孤零零地站在路上。

天已经黑透了，不停划过的闪电明晃晃的，照亮周围。

和上次一样，每次回来时，她都还在原地，只是，现在又是什么时候了呢？

离自己上次离开，过去多久了？

她走了几步，忽然踢到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个纸包，已经被她踢散了，露出里头已经稀碎的糕点。

这不是……自己买的吗？

为什么还在这儿？

陈阮心里咯噔一声。

难道……这一次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

她没有时间再想下去，回忆里的场景浮现眼前，她毫不犹豫地冲进雨幕里，向着记忆中那座木屋跑去。

如果可以，如果还来得及，她要阻止这一切。

雨水遮挡视线，又是深夜，陈阮什么也看不清。

于是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来。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傅辞清，你等等我。

你再等等我。

终于在夜幕中，看见了那房子的雏形。

隐隐约约，有什么摔砸碰撞的声音传出来。

陈阮心中一紧，加快速度冲了进去。

推开破旧的木门，便看见女子高而瘦的背影，慢慢走向已经退到了墙角里的傅辞清，高高举起的右手上，是一把银色弯刀。

为什么，娘亲，为什么。

傅辞清绝望的靠在墙角里，刀锋印着凛冽寒光，步步向他逼近。

他脑海里快速闪过的，却是陈阮的脸。

神仙为何又弃我，

神仙为何不来救我。

雷声大作，没人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陈阮不敢出声，她缩在黑暗里，慢慢摸索，然后从地上摸到一根木棍。

将木棍在手里掂了掂，她咬咬牙。

对不住啊阿姨，得罪了。

砰得一声。

眼前的女子身形一顿，应声倒下。

傅辞清看着倒下的娘亲，愣在当场，在看清来人之后，晦暗的眼神闪过一丝光亮。

“阿阮……”

“赶紧走。”陈阮顾不上许多，拉起傅辞清便要往屋外跑。

傅辞清这才反应过来，娘亲是被陈阮给砸了，连忙挣扎着要去看那倒在地上的女子：“可是……娘亲她……”

“你放心，我没下狠手，她没事，最多晕几分钟，我们趁现在赶紧跑啊！”

听见娘亲没事，傅辞清这才放下心来，任由陈阮拽着他，扎进屋外的大雨中。

陈阮慌不择路，只是拉着傅辞清一直往前跑，穿过一条条小路，一直到再也跑不动了，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她回头看傅辞清，便发现傅辞清也在看她，两人目光相撞，便见着对方都是一副落汤鸡的狼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