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求跪在了死去的丈夫跟前。

“潘，你错了。不该忽略了凡人。你们太高傲了，认为人的血统卑微，计划从一开始就错了。没有人，造不出半神。晚了，一切都晚了。”

莫求缓缓抬头，脸上虽有泪，却依旧平静地看着吕延，“豆蔻就拜托你了，我要陪我的丈夫。”

“你们确实该离开她了。”

莫求深情地看了一眼潘，“没有你，我不独活。”

说罢烟消云散。

仙界，莫求仙子同时而亡。

吕延心中叹息，都说仙人无情，竟有如此专情的仙子，让他对仙界的印象好转了些许。

该走了，伊人还在外面等着呢。他抱着豆蔻走出了大门，却发现魔老在雷池边等着他。

“把夺命书给我，否则别想离开。”

吕延冷笑，把那一堆的符号扔到了天上，“想要的，拿去！”

这下可点燃了魔界，不知多少大能向这边飞来，都想要那一堆破符号，天上乱成了一锅粥。

吕延抱着豆蔻离去，头也不回。

祭坛，豆蔻醒了，痴痴傻傻的表情。

全世界都在追杀她，天下之大，何去何从？

冷不丁冒出一个人，“跟我走，我们有地方安置她。”

这人两腮潮红，脑袋上顶着一个鸟窝，十足一个邋遢酒鬼。

吕延问：“你是谁？”

“我乃陶渊明，跟我走，有故人在等你。”

穿过一片大森林才能到达一座山。这是一片松柏的森林，却都长着彩色的果实。

“红色的是绝望，酸甜，橙色的是憎恨，绵软，蓝色的是恐惧，脆而有清香，它们都是祭祀者变成的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日复一日。”

魔界三禁地，之一是南山。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魔界竟然有这样美丽闲适的地方，还被列为禁地，又是怪事一桩。

在南山等他们的是人中仙和柳宗元，陶渊明对人中仙行礼，“世尊，我把他们带来了。”

“你去忙吧。”

水池边，人中仙静静地盯着水面，还没有鱼上钩。豆蔻已安置好，在山上的一处小院落里。

吕延坐在了人中仙旁边，“人间的钓鱼行当应该遵你为祖师爷。”

这时一条七彩的鱼窜出了水面，落到了人中仙脚边的竹篓中。“钓得了，我们吃鱼饮酒去！”人中仙很高兴。

水壶里烧着水，茶是好茶。

柳宗元负责烧水，陶渊明负责收拾鱼，人中仙只管喝茶。

魔鱼的外相精致而完美，但是收拾起来就费劲了，鱼鳞又多又密，陶渊明挽着双袖，用一把竹刀刮着鱼鳞，脸上写着憋屈，怎么能让一个高雅之士来做粗活。

吕延品了口茶，问道：“这里山清水秀，怎么成了魔界禁地？”

“这里本是魔主的后花园，所以才划为禁地，后来魔主把这儿给了我。豆蔻在这里最安全不过了。”

吕延放心了，灵山再厉害，也不敢到这里生事，“魔主好大方！”

“封神之后，我被弃如敝履。凄凉孤苦隐于世间，渐渐发现还有际遇如我之人，物以类聚，我们暗中建立了教门，实则统治人间架空诸神！因我这心魔，魔主赞赏有加，就把南山给了我，作为一处秘密基地。”

“架空诸神”说得铿锵有力，毫不掩饰野心。

吕延挠了挠鼻尖，“我早听闻过封神传说，可一路走来，你封的那些神我一个也没见到，也没什么神迹显于世间。诸神在哪里？这个神肯定不是那个神，封这些神有何用？不会就为了打一架吧。”

“神仙打架，本来就不是为了苍生。诸神在仙界，与其说是神，不若说是仙官，确实不是你说的大罗金仙之上的神。仙界自成一界，诸仙受仙规所限，极少现身于人世间，但其实暗中掌控着。”

“我没明白，如何暗中掌控人间？”

人中仙拿出了纸牌，没有摆，只是在手里玩弄着，这是劳神的表现，“确实很难名言，以我为例吧，我战战兢兢辛苦算计，却也有疑问，是神对我置之不理，还是有意的布局？是我在躲避着神，还是神故意绕开我？有时竟也迷乱了。我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早在神的计划里呢？”

吕延有些明白了，好大一局棋。

鱼迟迟还没收拾出来，人中仙饿了，大声对陶渊明喊道：

“当你不再觉得刮鱼鳞很厌恶的时候，便能得到南山了！”

陶渊明愣住了，望着南山，又看着收拾了一半的鱼，反反复复之后好像懂了，“谢老师成全！”然后兴冲冲地到水边洗鱼去了。

“他比鱼鳞还让人厌恶！”柳宗元鄙夷地看着陶渊明的背影，“居然才想明白这个道理，眼高手低！”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人中仙也附和，“资质确实差了点。”然后又对吕延说道：“我帮了你，你也该帮我一个忙。”

“讨价还价的高手！”吕延笑了，“不妨先说说看。”

“我们要造龙，还差一点。”

造龙！虽然证实了心中猜想，但吕延心中还是震动不已，“好大的手笔！龙血我都给你们了，我还能帮什么忙？”

“龙我们已经造出来了，就是有点小问题。”

“什么小问题？”

“龙的眼睛是瞎的。”

吕延气得乐了，“这还是小问题？我可帮不了你。”

“只有你能，我们能束缚住龙，却靠近不了它，它的龙息太厉害。可是不靠近它就无法进行诊治。”

“我就能靠近？”

“因为你是愚人。”

吕延想了想，帮着安置豆蔻确实是大恩德，这个人情迟早要还，便说道：“好吧。”

“一言为定！吃鱼！”

鱼肉入口即化，化作百般滋味，鲜香馥郁，使人体窍通畅，又有微涩返甜的茶味，再配上私藏的白酒，哪怕是生无可恋的人也能吃出希望的味道。吕延大快朵颐，本来有话想说，完全腾不出嘴来。

人中仙可不这般吃相难看，偶尔动一下筷子，间或和他碰杯小饮，见他吃得差不多了，便停箸说道：

“不忍心打断你，我第一次品尝魔鱼时也是这样，但是有些话还是想和你说透，免得留下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