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上路的时候，倾城忍不住和姬正表明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姬正取笑道:“这种会动的草木精怪并不奇怪。那人参树吸收了生之精华，将死气排出，它的人参果本就是极其剧毒之物，但难免会有死极而生的情况，所以我们遇见的这个人参果，必然来头十分不俗。”

只是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现在被姬正他们抓住了，后来肯定也是能够问出来的吧。

晚上露宿的时候，几只火狐在不远处闭目歇息，毕竟长时间的高速跋涉，对它们来说多少还是有些疲劳的。

姬正他们坐在篝火边取暖。虽然有风之心，可取驱散这沙漠的夜间寒风，但是手挖出来的沙坑里面放上燃烧的火苗，然后坐在一边取暖，总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雨欣悄悄凑到姬正身边，小声告诉他：人参果精已经醒了。

姬正点了点头，然后起身，来到它的身边，俯视着依旧一动不动的人参果精，道：“起来吧。”

它一动不动，好像一个木头一样。

姬正只得用脚轻轻踹了踹，然后问道：“装死可不是妖疆的妖族会做的事情。”

那人参果精暗淡的眼睛这才渐渐亮了起来。

它看着姬正，姬正能明显感觉到它的视线里的畏惧。

“你抓住我，到底是想干什么？”

姬正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是你先晕过去的，怎么变成我抓住你的了？”

人参果精顿时大怒，破骂道：“放屁，分明就是你动了手脚，把我弄晕然后抓住的！”

姬正抬起头，怎么都觉得有心无力。

倾城和雨欣亦然，一幅哭笑不得的样子，这家伙，一点都没有想象中的妖族大族该有的魄力嘛。

姬正转身道：起来吧，地上凉，小心别一不小心生根了。”

他安然坐回篝火边，从雨欣手里接过烤好的食物，一边细细品尝，一边和她与倾城讨论味道如何如何。

人参果精从地上爬起来，盯着他们看了很久，最后还是老实站在原地。

他不是没想过要逃跑，可是从这样一个存在手里逃，真的有用吗？

毕竟前些日子才传出他手刃了恶首朱厌的消息，那样强大的恶首都败在了他的手里，自己又如何能够跑掉？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是不会告诉你任何关于妖疆的消息的，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

姬正摇着头，很是无奈地站起来。

“朋友，你是不是没杀过人？”

人参果精看着他，有些怒道：“没杀过便是没杀过，这也要拿出来羞辱我？”

噗嗤一声，竟是雨欣忍不住笑了场。

人参果精当时有些尴尬，怎的，还真是没把它当盘菜看了？

姬正一只手放在篝火边，轻轻翻转取暖，道：“你别在意，只是我一般不怎么杀没杀过人的妖怪。”

人参果精冷笑道：“不杀没杀过人的妖怪？天道师大人这番话说的可真是毫不脸红呢，目前死在大人您手中的妖怪，都得有百万之数了吧？”

倾城的脸色当时有些阴暗起来，身为阶下囚，这妖怪有些太过不自知了。

姬正只是对她昂了昂头，示意道：“没事。”

他低头看着篝火，不断翻腾的火花好像是在跳舞。

“你要知道，天道师虽然是天所承认者，但终究不是上天。你们是敌人，当敌人排山倒海汹涌而来的时候，我没有更多的时间去一个个挑选谁该杀谁不该杀。有时候，哪怕是英雄，为了保护更多的人，也不得不亲手杀掉一小部分不该杀的人。”

这确实无奈，但却也是事实，胜利和拯救，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都得有牺牲，谁也不敢说一场战争谁都不用死，谁也不敢说一场拯救谁也不会死，人们只能保证，尽最大的努力减少伤亡。

当年第六十代天道师便是如此，为了拯救更多的人，他只能亲手剿灭一整个妖族的部落，其中不乏有近百名亲近人族的妖怪。后来第六十代天道师也因此负罪自绝。

人参果精哼了一声。说什么冠冕堂皇的大话，说到底不过还是为自己开脱罢了。

“那你为何不杀我？”

“你没杀过人，这是前提。其次，我现在还不想杀你。”

毕竟这和他们才进入妖疆的时候可不一样，当时那个老妖怪专门派了两只亲信妖怪给他们当坐骑，说着好听，其实只是为了监视他们而已，所以姬正完全没有半点犹豫。

可这个人参果精不一样，它的出现本就是意外性的，姬正并不想就这么直接杀了它。要是可以的话，他很想看看能不能把这个家伙转到自己这边来。

说来也确实可笑，妖疆里没杀过人的妖怪在遇到他的时候一死就是一大堆，他甚至都没有半点留情，反而碰见了单个的妖怪，自己却想着捡芝麻了。

人参果精哦了一声，道：“看来还是我不够妖族。”

二人一鬼不约而同地点头，说了句：是的呢。

第二天继续上路，姬正将雨欣座下的火灵让了出来，交给人参果精骑着，他和雨欣坐在一起走在前面，倾城在最后，把人参果精夹在最中间。

老实说这其实压根就不是对待俘虏的待遇了，没有捆绑，还有坐骑坐着。

只是人参果精还是不敢跑。

当他们来到一处部族的时候，姬正利用龙的身份和那个部族的首领对话，本来一切顺利，龙潭的身份也很快就受到了对面的部族首领的认可。

就当他们准备通过这个部族的时候，人参果精忽然大喊了一声：“混账，你们的眼睛都瞎了吗？龙潭里的龙从来都不屑往这个地方跑，他是天道师！身为逆君大人的妖军的你们，还不快快出手？”

空气安静了下来，几只火狐瞬间紧绷，浑身毛发炸起，火音背上的倾城更是直接拧起了好看的眉头，双手攥成拳头。

那妖怪首领当时愕然看着人参果精，再看向姬正，有些迷茫。

姬正浑身笼起白光，亮光过后，便没了锋利的龙角和龙爪，他以人的姿态出现，淡然道：“他说的没错，我乃天道师。”

那对面的妖怪首领当时就怒不可遏，直接跳了起来，大喝道：“天道师，你竟如此胆大，将我妖族当做傻子诓骗！孩儿们，快上，给我杀了天道师！”

身后妖怪同时领命，然后一窝蜂冲了上来。

姬正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龙奔潮来！

吼！

黄沙翻涌，数头沙龙齐头并进，从几百米外浩浩荡荡扑来。

砂飞石走，劲风之下，姬正他们正襟危坐，发丝不动衣衫沉，而对面妖怪一个个直接就被冲飞出去。

沙龙以强绝的气势直接将地面上的所有妖怪吹起来，裹挟着它们直到洞窟门口，然后直冲而下。

霎时间，洞窟里黄沙冲天。

姬正抬起手掌，往下轻轻一划，便看见满天黄沙化作无数把土黄色的晶亮利剑，如雨直坠，直接没入那洞窟之中。

一时间哀嚎不断，仿佛那下面便是人间炼狱。

人参果精忍不住头皮发麻。

它厉声质问姬正道：“你是不是在利用我？”

姬正摊了摊手，无辜道：“这怎么可能，我本来就就是想低调过去算了，可是你自己非要大吵大闹，我不可能叫它们直到我天道师的身份还不管的，那样毕竟会叫我自己陷入麻烦。”

可虽然这么说着，姬正眼里却满是嘲讽之色。

因为他就是故意的。这是他当时临时想到的，因为只要带着人参果精在路上走，就肯定免不了这样的情况。

可要是想不杀掉它的话，那姬正就只能选择杀掉别的妖怪。

而且，他的计划是，完全不否认人参果精的每一次告密，它告一次，自己就杀一次，直到它意识到问题所在，自己闭嘴为止。

等到剑雨落尽，便再无惨叫声，姬正也没凑上去看底下到底是个什么惨状的癖好，直接伸手一抚，周围黄沙如大河，灌进洞窟之中，不多时便将其填满。

做完这一切，他抚了抚坐下不安的火风的脑袋，又在白光之中变成半龙半人的样子，道：“我们继续向前赶路吧。”

然后那三天之内，因为每次都有人参果精的告密，加上姬正的主动承认，将尽十个洞窟都被杀了干净。到最后倾城她们甚至都产生了一种感觉，就是这人参果精已经成了一把钥匙，为那些妖怪主动打开通向死亡的大门。

以至于到最后，三只火狐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火风忍不住问姬正道：“大人，这……会不会杀得有些太多了？”

姬正只是回道：“妖疆有起码十位数的妖怪，你认为有多少回事敌人？”

这一句话顿时叫火风哑口无言。

姬正道：“放心吧，以后比这更多的杀戮，比这更血腥的场景，你都会遇见的。”

一句话说得三只火狐毛骨悚然。这已经三天了，都死了将尽数万的妖怪了，可天道师的意思却好像还是在说：这是小场面。

那他到底是经历过多大的大场面？反正这三只火狐想象不到。

姬正回头望了望，人参果精坐在火灵背上，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

等到再一次遇到有妖怪的洞窟时，姬正照常报上自己伪装的龙潭的来历。

轻松被那些妖怪相信后，姬正策动火狐往前行走，人参果、倾城紧随其后，三只火狐神经紧绷，就连倾城也是一副准备作战的样子。

毕竟每一次都是那头人参果精作祟来着。

然而从头到尾，人参果精都是一副蔫不出溜的样子。

它斜眼瞥了眼那些妖怪，然后叹了口气，破天荒泛起了同情心。

真的，还是不要这些家伙送死算了。

毕竟它也是废物，在无敌的天道师面前，它们只有死路一条。既然自己说话它们就要死，甚至还对天道师做不到一点伤害，那说与不说，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