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孕事

七月初七，乞巧节。

皇帝登基三个月来，不理朝政，一心玩乐。

果不其然，趁着京城处处张灯结彩庆贺佳节之时，皇帝带着皇后和贵妃偷偷从宫内跑出来。美其名曰“与民同乐”，其实是跑到民间吃喝玩乐，好不快活。

皇后本不欲前来，她对于民间诸多活动都是不感兴趣，但想到父亲专门借嫂嫂的口传过来的话，只得作出一副大度亲和的样子，此时亦步亦趋地跟在皇帝身后。

贵妃是一个月前从云州沐王府嫁过来的，生的灵气逼人，性格大胆直爽常常在玩乐上与皇帝不谋而合，因此颇受宠爱。

她此刻戴着方才在小摊上买的鬼差面具，笑盈盈地给皇帝套了一个钟馗面具：“相公快看，咱们这是一对冤家！”

身后一丈外的侍女听到，惴惴不安地瞧了眼皇帝身旁明晃晃站着的皇后，心想完了完了，这位主子可真敢说。

皇后的脸果然黑了点，但没说什么，对着皇帝耳语道：“臣妾身子不适，想去茶楼坐一坐，您就陪妹妹玩一会儿吧。”

皇帝摆摆手：“去吧，我们等会儿去找你。”

她刚转身，贵妃就上前拉着皇帝的袖口，带着人一路往那人群深处走去。

皇后身边的侍女看到，叹道：“您就这样任由沐小主把老爷带走了？”

皇后不在意地说：“与我何干。”

她到茶楼，点了个二楼的雅座。

现在是戌时一刻，街上人来人往正是热闹。皇后孤零零带着几个奴仆坐着，慢慢吃了一盏茶，还等不来皇帝，内心有些急躁。

她站起身：“我们也去走走。”

留下一人以免皇帝回来不见人影，皇后也加入了形形色色庆祝节日的人群。

广安坊人头攒动，有些摊前甚至摩肩接踵，皇后不喜人多的地方，因此走着走着就离广安坊越来越远，意识过来，已经走到了永华巷口。

这里多是官眷所居，她醒悟过来，急忙转身离开。

走了百步余，突然听到黑夜里传来急急的脚步声，是有人向着她的方向跑来。

皇后岿然不动，身边的侍卫一下就反拧了来者的手，喝道：“何人？”

“啊！”

是个女子的呼喊，但她好像意识到自己的高呼，快速地噤声。

皇后不欲理会，反正侍卫会处理。她转头，眼角瞥见那女子身穿一袭白衣，发丝凌乱，甚是可疑。

她觉得有趣：“你是谁？”

女子闻言抬起头，似乎是认出她：“皇后娘娘……”

“咔嚓！”

这次把手腕脱节了。

“啊嗯……”

她痛苦不已，但还是努力从嘴里挤出一句话：“小女靖国公府苏梨琬，有冤案……”

没说完，人已经晕了。

一旁的侍女要叫人把她抬下去押入牢中审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怕是对娘娘荼图谋不轨。”

皇后却来了兴致：“不急，先带回去。”

“是。”

…………

走到半途，皇后收到侍卫来报，匆匆赶往太医吴流的宅邸。

贵妃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地昏睡着。

吴流不等她开口便自觉解释道：“贵妃娘娘是有喜了。”

“……”

皇帝大喜，坐在床边拉着贵妃的手凝视着她的脸，眼中的情谊浓得好似蜜糖一般。

皇后干巴巴地恭喜：“太好了，贵妃的身子现在怎么样？”

吴流回答：“贵妃娘娘只是受到了一点惊吓，加上着凉染了风寒，施针之后就会好转。”

“那就好。”

正说着，一旁的丫鬟端上来一碗药，皇帝亲自端了一口一口喂给贵妃，皇后看着，心里愈发不舒坦。

等药喂完，她耐着性子问道：“皇上，不知贵妃受到了什么惊吓？”

皇帝这才扭头看她，面色不愉：“好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七夕佳节街头纵马，撞上无辜路人，还让贵妃受惊，皇后，你觉得应当如何处置啊？”

皇帝继位以来，行事肆意，皇后每每知晓，屡次出言劝阻。

她揉了揉额角，忽然想到了什么：“可是章牧晏章将军？”

太监邱恩应道：“正是。”

皇后道：“巧了，我也遇到了将军府的人。”

………

苏梨琬忐忑地跪在地上，仲夏的暑气被夜晚的风吹散，此刻从头到脚无一处不是冷的。

“小女苏梨琬，叩见陛下，娘娘。”

皇帝坐在正坐上，身旁是皇后，除了几个近身伺候的奴仆，倒无任何外人在侧。

“你是苏泂的女儿？”

“正是。”

“皇后说你从将军府逃出来？你与章牧晏是何关系？”

皇后见他不知，低语道：“苏小姐是章将军明媒正娶的妻子，靖国公府抄家未波及外嫁女。”

皇帝闻言，细细打量眼前的身影。

女子约十七八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是皇后侍女的服样，发丝也仅仅用一根簪子挽起，可见逃出来时十分匆忙狼狈。她身形瘦削，跪下的姿势甚至能看到凸起的肩胛骨。

皇帝感兴趣地问：“你为何深夜潜逃？是不是章牧晏做了什么亏天理的事？”

苏梨琬再一次叩首，声音坚定而颤抖：“臣女此番，并非告发将军，而是死谏，求皇上彻查靖国公府通敌一案。”

死谏。

皇帝摸了摸下巴：“大胆！”

“你可知靖国公府通敌一案已经盖棺定论，此案是由先帝亲自授予三司会审判定结案？你说彻查，就是说先帝的判断不公？”

苏梨琬以头碰地：“臣女不敢，但因臣女手中掌握了御史大夫臧南骏的罪证，他一手遮天构陷了我父亲苏泂，还请陛下明察。”

“臧南骏？”

有意思。

皇帝问道：“证据呢？拿来看看。”

苏梨琬回道：“证据在将军府我的卧房内，只有我的丫鬟知晓，求皇上能把她带到这里，将证据一并拿来。”

皇帝盯着她的脊背，苏梨琬这一次真切地察觉到了如芒刺背的焦灼与压力。

他笑了：“还是个机智的丫头。”

说罢摆摆手，叫人去一趟将军府取证据，“顺便把她的丫鬟带出来。”他特意加了一句。皇后瞧过来，苏梨琬只得再次叩首：“多谢皇上，皇后。”

很快苏梨琬的丫头被带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章牧晏章将军。

皇帝很不待见这个臣子，只说了几句就打发了，随身的大总管舞公公送章牧晏出来，笑着说道：“将军莫怪，章夫人并非有意冲撞皇后娘娘，只不过皇上对她的话很感兴趣，才把夫人留下来问个清楚。等到问清楚，夫人就可以回去了。”

章牧晏不好落下脸，附和着说了几句“不碍事”就含着怒气回到府上。

魏清萱迎上来：“可是夫人冲撞了陛下和娘娘？”

“不是。”

魏清萱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跟在章牧晏身后的小厮忍不住道：“可不见得，夫人直接跪在皇上面前，说有了证据要状告御史大夫呐！”

魏清萱“啊呀”一声，倒退了几步，然后一双眼眸直愣愣地看着章牧晏，小心翼翼道：“夫君，当初国公府的案子，不是先帝爷亲口定案的吗？皇上难不成要为国公府平反？”

她身后的丫鬟如月插嘴道：“可是这样的话，不是直接对先帝的大不敬吗？夫人怎能如此大胆？”

章牧晏出口呵斥：“跪下！皇上的心思哪里轮得到你在背后嚼口舌？”

如月心下畏惧，急忙跪下拉着魏清萱的裙角哭求：“小姐饶命。”

魏清萱哽咽道：“我知道你心系夫人安危，何苦拿我们出气？”

如月添油加醋：“我死不足惜，只是小姐的身子……”

章牧晏疑惑道：“什么？”

如月哭着说道：“小姐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