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魏清萱

苏梨琬又一次从梦中醒来，她满头冷汗，呼吸急促。她伸手掀起床幔，看着天色将将放亮，屋内的摆设在晨曦中朦胧而静谧。

她起身下床，迷迷糊糊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再一次确定自己现在的环境，然后蹲下身体，手掌捂着面颊，泪如雨下。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完全摆脱这样的梦魇，甚至在内心最深处怀疑此时此刻她所处的现实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

苏梨琬从梳妆台一侧的柜子轻轻碰了几下，打开一个暗格。

她从暗格里拿出一本空白的书，其实也不算完全空白，上面记载了她重生以后，回忆起来的所有有关于前世的事情。

不知怎么的，她越是在这个世界呆的越久，关于前世地记忆越是模糊不清。

所以她在记忆消失之前，把自己能记住的，全部都写在了这本书上。

她翻了几页，准确找到了关于魏清萱的部分。

魏清萱在上一世，也是被苏国公夫妻救下带回来的。苏梨琬并不喜欢这个温柔和气的姑娘，但她也不屑做那些折辱人的手段。

所以在魏清萱进府的前两个月，她们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她是从什么时候意识到不对的呢？

苏梨琬想了想，或许是前世父亲生辰的那一日吧。

苏国公不愿大肆操办，所以仅仅是一家人和魏清萱在一起吃了个饭。

魏清萱打扮的与平时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头上多了一支白玉云纹簪。

但是苏梨琬就是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她仔细地观察魏清萱，发现她神情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不知怎的还伸手理了下鬓发。

“琬琬？”

苏梨琬闻声看去，发现是苏泂和苏暨一前一后地走进来，宋夫人正坐在看着对面承露台上的戏班表演，看见他们笑道：“我看的正入迷，连你们来了都没注意。”

苏国公拉着她的手坐下：“你看你的，我陪你。”

苏暨则对一旁坐着的两个姑娘说道：“学业如何？”

苏梨琬爱搭不理地回道：“还行。”

魏清萱微笑道：“前几日先生授课讲《古诗新说》，我学的慢，有些论述深奥，还要仔细琢磨。”

苏暨颇为热心肠，他自动请缨：“若是有什么不懂的，拿来给我看看。”

魏清萱感谢道：“我求之不得，多谢苏暨哥哥。”

苏梨琬心底的不满都写在了脸上，她不知道魏清萱是不是已经看出来她并不喜欢魏清萱与国公府的人相处融洽，好似一家人一样。

但是魏清萱却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对待苏梨琬和对待府内其他人都是相同地如沐春风。

她表现的越是落落大方，亲切友善，苏梨琬越是抗拒，甚至厌恶这样的做派。

偏偏她还不能怎样，有些时候，亲情并不是无法无天地纵容。

父母和哥哥虽然可以在大部分时间对苏梨琬包容忍耐，可若是她真的偏执激进，那么只会叫他们失望。

苏梨琬不想这样。

苏暨看着苏梨琬的表情，知道妹妹不知怎的又生闷气，或许又是心情不好？

他想到之前与父亲商议的事，凑近苏梨琬低声道：“魏小姐在府内呆了这段时日，也不见你带她出去走走。”

苏梨琬瞧了魏清萱一眼，看她仪态端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戏台。撇撇嘴：“我本就不愿出去与人交往，娘亲不是带她出去参加了不少聚会吗，我亲不亲近又有何事？”

苏暨皱眉：“你莫要说这种话，魏小姐已经形单影只，孤身上京。自从她进府，你从未多给过一个眼神，就当她是不存在一样。我不想我的妹妹是个冷漠无情的人。”

苏梨琬语塞，魏清萱的接人待物，她挑不出一丝错误，论人品学识，她也丝毫不逊色陈蕴。

但是她就是从看见魏清萱的第一眼，对这个人有着强烈的排斥感。

她说不出来为什么，现在听到苏暨放重了的话语，只得收敛起心底的不自然，勉强挤出一点笑：“我前段日子请假被先生说了一顿，心情不太好，不该对魏姐姐撒气。”

苏暨又说道：“我跟父亲商议过，她一直在家中虚度光阴，不如去蘅芜书院进学。正好你的事情也该和先生说一说，明日我便带着你们去一趟书院。”

苏梨琬想了想书院里那群“恶霸”，有些不情愿：“我的事不急，你就带着魏姐姐去吧。”

苏暨不知她在蘅芜书院被宗文卿几人刁难之事，以为苏梨琬是不愿去上课，找借口逃课偷闲，苦口婆心地劝她：“你年纪小，贪玩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学业一事要有始有终，不能半途荒废。”

大概是兄妹二人说的太久，宋夫人的目光移过来：“你们兄妹说什么悄悄话呢？还不快来给你父亲祝寿？”

苏梨琬一副逃出生天的喜悦，苏暨看在眼里摇摇头，叹着气走上前给父母双亲行礼：“恭祝父亲寿诞。”

苏暨双手奉上自己的礼物，是徽墨大师凌轲亲手制作的“山黛”。此墨在砚中晕开时香气缱绻，仿佛置身于山水之间，因此唤名“山黛”。

苏泂对这件礼物爱不释手，若不是尚在席间，只怕早就拿着这方墨去了书房挥毫写作了。

苏梨琬跟在后面，她送出的是自己从陈蕴的书堂中寻出的一本残本，是前朝的一本游记。

说起这个她未免有些心虚，因为这本书完完全全是陈蕴多方打听之后，历经辗转才买到手里的。

苏梨琬只是掏了银钱，就拿来借花献佛，意虽到，诚心却不足。

“这是我从蕴姐姐那里得到的，不能完全算我一个人送出的，就当是我们二人一起送的吧。”

苏泂自然无不满意，他吩咐阿甫细心收下，自己要好好保管。

轮到魏清萱，她先是歉意十足地行礼：“我不知国公爷喜好，便擅作主张地准备了一个节目助兴，还望海涵。”

于是宋夫人命戏班清场退下，魏清萱也走到幕布后面准备。

来了几人把承露台布置了一遍，准备停当。

不多时，只听一声琴音划空响起，琴声婉转缠绵，伴随着琴声，一道窈窕靓丽的身影从缓缓拉开的幕布之后出现。

魏清萱换了一身轻盈鲜艳的舞裙，她腰肢纤细，身段玲珑，随着时而舒缓时而激扬的琴声辗转腾挪，美的好似不是凡间之人。

舞到一半时，琴声戛然而止，接着蓦地传来鼓声，声声击鼓，仿佛是在人的心上敲击着，牵动着。

而那鼓声逐渐急切，愈来愈烈，魏清萱随着越发急促的鼓声旋转，她身上的衣摆也在旋转中散开，精巧的刺绣铺陈开来，恍若一朵盛开的牡丹。

一曲终了，在座的几人都沉浸在方才的表演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过了好一阵，宋夫人对着换了衣服回来的魏清萱道：“清萱此舞当真是灵动飘逸而不失力量，便是京城最善舞的人也不相上下。”

魏清萱听闻，面颊绯红：“清萱不才，当不起夫人如此夸赞。”

她走回去的时候，不小心被绊了一跤，刚好被一旁的苏暨伸出手扶了一把。

魏清萱的脸更加红了，她低声道了谢，耳尖微红地回去入座。

宋夫人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对魏清萱十分欣赏，直到今日，看到魏清萱与苏暨站在一处，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要是魏清萱嫁给苏暨做了自己的儿媳，那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