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东卫见女儿听进去了几分，长吸了一口纸烟，陶醉地感受着尼古丁带来的快感，随即又吐了出来，道：“青柠，我们普通人的智慧，那就是守得住自己得欲望。对于墨禹辰这个人，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点评。如果你仍然执迷不悟，非他不可，我不怪你 ！只是你自己选的路，你跪着也要走完，别到时候哭哭啼啼地求我做主，我这会做不了你的主，以后自也不会再做你的主。”

白东卫向来性子沉稳，鲜少动怒，此番话不可谓不重。青柠听毕，一时神魂不附，如行尸走肉一般，全无自己的思绪。良久，方才呢喃道：“我会三思而行。”

此后，几人依依惜别，待坐上返程的出租车之后，儿时的记忆似不断后移的景致，渐渐模糊了去，此次出行，好似只是黄粱一梦。青柠靠在窗边，力竭心乏，渐渐陷入沉睡……

墨禹辰预定的火车票在晚上九点钟，此时距离出发时间尚早。青柠心中积攒了一肚子的疑惑，欲向其求得解答，便邀墨禹辰前往望月山一游。墨禹辰本欲拒绝，想回青柠住处休憩一番，见青柠神色有恙，便将拒绝的话儿咽回去，两人相携着前往望月山。

上郡的春夏极缺雨水，一旦迈入秋季，便是绵绵不绝的秋雨，有时接连几天都不曾放晴。这不，昨日见方才散去了的云，今朝不知何时又聚了起来，像是一大团一大团的乌色棉絮，被人粗鲁地撕扯至蓬松状态，塞到天上去，遮天蔽日，阴沉压抑。待青柠二人刚行至山脚时，天上开始飘洒着许些霏霏细雨，如丝，如娟，如雾，如烟，落在脸上凉丝丝的，落在单薄的秋衣上，硬生生地生出几分寒气。

墨禹辰见青柠没有止步的意向，便不由打了个颤栗，紧随其后。

青柠一口气行至半山腰，见大半个青县映入眼帘，接连着的几场秋雨洗去小城的颓败，让她焕发出不属于这座小城的生命力。雾蒙蒙的秋雨织成一条青白色的绢纱，隔空笼罩在了小城的上方，又让这座小城多一些神秘的娇羞。湿漉漉的石台阶上零散地铺着一两片前来报讯的秋之使者，但是尚未通报节令的讯息，便被细雨微风击落在地，狼狈不已……

大抵被这番自然风光敲开了烦闷的心扉，青柠内心沉积已久的苦闷借机偷跑出来不少。如此，方才有余力扯开那层隐晦的担忧，一勘真假。

青柠长舒了一口气，放慢脚步，待墨禹辰跟了上来，方才朗声道：“亲爱的墨先生，我们聊聊吧 ！”

墨禹辰则沉郁道：“终于憋不住了？”

青柠颇为讽刺地轻笑了一声，原来她的不满他一直懂，只是不愿为她做出妥协罢了。“怎么？你知道我的郁闷？”

墨禹辰小心避让着铁栏一侧野蛮生长的野山枣枝，气息微乱道：“你一惯容易受他人的影响，想必是你的父亲大人对我多有不满，背后为你指点了迷津，让你茅厕顿开，以至于迫不及待地与我秋后算账罢了。”

青柠见不得男子这番模样，疾言厉色道：“你不必阴阳怪气地作此姿态！既然有人提点，必有你不周到的地方，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即便你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也应俯下身子听听他人的建议！”

墨禹辰嘲弄反问道：“对啊！即便是伟人尚要虚心纳谏，更何况我们这些数不上名号的凡尘俗子？好，只不过我不清楚我到底有何罪状，竟然惹来白小姐的滔天巨怒，烦请你一一道来。对了，可惜我今日没带笔记本，不然将您的金玉良言一一记载下来，每日沐浴焚香后，跪在册子前，默读三遍，直至滚瓜烂熟，以便于日后指导我行事做人。”

青柠怒目而视道：“墨禹辰！你又何必如此讽刺于我？我自认所言所行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墨禹辰道：“我有讽刺于你吗？我只是虚心求教而已。难道并不是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惹来你不快，而是你自寻烦恼？”

青柠见此番争论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便将心中的郁闷逐条相问，“第一，初到老家时，你为何不愿与我同去打招呼？”

墨禹辰道：“我记得我只有一位岳父大人。”

青柠恨极道：“墨禹辰，你放尊重点。”

墨禹辰几步跨上平台，未曾休憩，便一鼓作气，继续拾阶而上，青柠不甘滞后，尾随在后。

“既然我只有一位岳父大人，我此行的目的只需要讨好他便可，其余闲杂人等与我何干？”

青柠不知如何向这人解释村中这种不成文的习俗，只是言简意赅道：“这是一个人的教养问题！”

墨禹辰则嗤之以鼻道：“不随地乱丢垃圾，不随地大小便，我可以理解这时教养问题。但是无时无刻想着讨好一群不相干的外人，借以得到他人肤浅的认知，我认为这与教养没甚关系，这是一种根深于骨子里卑躬屈膝的奴性。你想讨好谁，是你的自由，但是别拉上我，我可没这种特殊的嗜好。”

奴性？

青柠勃然大怒道：“你当真清高的紧啊！但是在我看来，你的清高不过是你缺失教养的幌子罢了。你想要得到他人的尊重，便先要将他人抬上高台。这道理你都不懂吗？”

墨禹辰则不以为然道：“凭借你这些小恩小惠，最多能收到别人的几句言不由衷的敷衍。至于尊重这些高端玩意，那是有权有势之人的专属特例，不是一般人能够奢望的。对于你我这种普通人应该夹着尾巴，祈求苍天，此生平安顺遂，切勿降临大的灾祸便可。否则，一旦灾祸临门，昔日对你奉承附和之人，转眼间又是另一副嘴脸，如果不是法律所限，恨不能随众流踩上两脚才好。”

青柠不认同墨禹辰的如此世故的人情论，但又不知如何辩驳，只得将心底的第二条郁闷抛至而出，端看他如何狡辩？“我父亲出山忙碌，你为何不能前去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