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禹辰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道：“白青柠，我看你不知有病，而且病得不轻。首先，你父亲出门时，我已经睡着了，我不清楚此事，如何相随？更何况即便我知晓，也不会去。你让我做出此举，到底是心疼你父亲一人忙碌，还是只是做戏与他人看，只有你心里清楚。而我对于做戏的态度，方才已与你讲论清楚了，懒得与你再做计较。”

青柠听此论调，心底悲愤交加，怒道：“好好好，你都有理，我自认言语贫乏，说不过你。但是你首都能源集团的那份工作价值几何？你的那套房子首付款从何而来？你可否详细一叙？”

墨禹辰听闻此言，面上那股不可一世的气势顿时熄灭了去，转而阴郁了不少。

青柠见状，暗思父亲所言不差，想来墨禹辰对此却有隐瞒，一时心凉如水，但此时不是争吵的最佳时机，待这人将实情说出来才好。

于是，青柠放缓语气道：“我从未问过你的经济状况，这是出于对你的尊重。但不代表这块内容可以成为一块见不得光的幽暗之地。

墨禹辰，你不明白我的怒意从何而来，我这就告诉你，有人质疑你的经济问题存在大的隐忧，生怕误了你我的婚姻。

而我对你的期待不允许任何伤及你我感情的问题存在，所以各种猜疑之下，尚未来得及确认，便已经对你带有了情绪。如今，这个问题既然凸显出来，你可否坦诚相告，借以消除你我的隔阂。”

墨禹辰沉默半晌，乌黑的发丝上悬浮着一层白色的小雨点，像是经过时光的洗涤，沾染上的风霜。

良久，方才从胸腔中发出一丝干涩的声音，似一件久未运转的机器尚未润上润滑油，便强制开了机，“如果我是一个负债累累的穷光蛋，你会爱我吗？”

青柠本以为这是一个玩笑，便回道：“如果我是一个被毁了容的丑八怪，你还会爱我吗？”

谁知此话一出，便迎来了男子看弱智一般的眼神，青柠灵台顿时一闪，忐忑询问道：“你没开玩笑？”

墨禹辰此时已临山顶，于是放缓脚步，踱至观景台上，凌空远眺，只见沟壑纵横，重峦叠嶂，细雨微蒙之下，此情此景，似是一幅浸过水的山水画。

只见他逐字逐句地低吟道：“对于一个身价不菲的人，贫穷才会是一个玩笑。对于普通人，贫穷只会是一个溃烂许久的脓疮，稍微离得近些，都会闻见腐朽的臭味。”

青柠一颗心沉至谷底，“你能交个底吗？”

墨禹辰折了一根枯枝，抽打至旁边的青松上，许些干枯了的松针携水滴儿纷纷落了下来，密密实实地洒了一地。

“怕了吗？呵！这种情绪不足为奇，我也害怕。爱情是经济学上的产物！离了它，我将一无所有。”

青柠见这人带着几分绝望的癫狂，一时猜不透这人的窟窿有多深，三万？五万？十万？接下去的数字已经超过了青柠的承受范畴，她不敢去想象。

只是再度询问道：“不论多少，你该告知我一个准确的数字。这种无休止的猜测，不是在考验爱情的韧性，而是试探人性。而人性这种东西，别说针对他人，即便是自己也不甚了解自己。”

墨禹辰转身紧盯着青柠的双眼，试图从她的眼神中捕捉到她最真实的思想，道：“你最大的承受范畴是多少？”

“五万？”

“十万？”

“还是二十万？”

待墨禹辰说道二十万时，青柠不由地垂下头，避免与男子对视，反而故作轻松道：“你的经济窟窿是一个既定的事实，焉能由我的承受范畴而决定？你且坦诚相告即可，又何必来问我？”

墨禹辰见状，心中早如明镜一般，只是未曾点破而已，如今对方既然想要一个答案，那便告诉一个她能接受的答案。

“我的上一份工作的确是借着人脉，花了些钱得来的。”

青柠上前询问道：“花了多少？”

墨禹辰避开女子的眼神，抬步向前走去，“五六万。”

青柠不由松了口气，“那这钱……”

墨禹辰颇为讽刺地说道：“我在首都能源集团上班时已将这笔款偿清了。”

青柠追问道：“那房子的首付款呢？”

墨禹辰见雨点儿由丝丝雾气逐渐实质化，便不由加快了脚步，呼吸沉重道：“房子首付款一共十六八千元。其中，我向银行贷了十万，我父母给了未来儿媳妇五万的买房款，我私自挪用了，另外一万八千元是我自己攒的。还有什么疑问吗？”

青柠快跑几步，紧跟而上。见墨禹辰几句话便将所谓的经济窟窿解释清楚，心中不由的对父亲生出几分怨气，如此直白清晰的表达方式，哪有听不明白的道理？何至于小题大做地将自己恐吓一番，平白惹得他们争吵一场？

墨禹辰的经济情况虽无想象中的那么好，倒也没有方才预想的那般惨淡，青柠心中的沉重一时竟然卸去了大半。迟疑片刻，道：“这部分贷款？”

墨禹辰见青柠松懈下来，语气瞬间强硬道：“父母生我养我不易，我如今长大成人，工作稳定，不能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反而因为一套房子，将贷款的压力转移至他们身上，让他们的晚年不得安宁。我与禽兽何异？

如果我未来的妻子，因为区区十万元，将我们的感情放在谈判桌上称斤论两，这婚姻我不要也罢！

更何况，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养天地浩然之气，行光明磊落之事！我不信我墨禹辰一辈子不依靠他人，不能给我妻小置办一套遮风避雨的房子！

青柠，你一向善解人意，能忧人之忧。你倘若是我，你又会如何抉择？是舍亲情还是弃爱情？”

这番话铿锵有力，不仅从阐明了现状，将观点立于仁孝之上，又表达了自己的一番志气。

即便青柠心有不满，也无口可辨，更何况青柠一向敬重自力更生的有志青年，此番言论一出，青柠心底的郁郁之气尽消，甚至还生出几分崇敬的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