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对话框又震动了下，李修安发来一个笑脸。

白青柠在对话框里敲下:准备改论文。随即又删除回道：不忙。

李修安是君子，不会不合时宜的叨扰你半分。

可是，青柠愿意他更坏一点。

至少，于她，不必顾忌太多。

电话几乎同时间响起，青柠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按通接听键，“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发QQ太慢，等不到你的回复。”对方的声音低沉细腻，好似一个书生坐在临湖的窗边，在细雨微风下，为枕在他膝上假寐的爱人，低声浅语地读着自己笔墨未干的情诗，让人有种说不尽的缱绻旖旎，道不完的情深似海。青柠觉得耳边仿佛拂过一丝热气，勾的耳朵有点痒，她想要将手机放远一点，可心底又有点不舍。

明知有些感觉只能是错觉，偏偏有的人宁愿沉沦其中，至死方休。

“我打字太慢。”青柠点开论文界面，又迅速关上。

“是你思考太过。”

“有吗？”青柠道，“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却不发达的低等生物。”

“你看，你总是低估自己。”

“你看，你总是高估了我。”青柠低头，随手抽出一张废纸，拿支笔在纸上画圈圈，一个叠着一个，慢慢的，像是织成的一个大网，密密麻麻，大网背后是无尽的深渊。

“你谦逊、朴实、努力、善良，就像一棵在石缝间求生的野草，即便脚下没有肥沃的土壤，身侧没有多好的伸展空间，可你一直向上生长，不曾停歇，生命力旺盛至极。如果真的有奇迹，你就是那个奇迹。”

“你在说你自己吗？”

“不要调皮。”李修安那头叹道，“是不是又低着头？”

“你又知道？我是不是该恭祝你喜提千里眼这一技能？”

“是我太了解你的某些习惯。别人一夸你，你就特别害羞，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我在想别人是不是在说反话，我太笨，有的人的真话反话我分辨不清楚。”

“所以说你思虑过重，你还不承认。”李修安笑道，“管他真话假话，是好话你就受着。”

“好话不一定是真话，德不配行，总是会让人惶恐。”

“青柠，女孩子简单点就挺好，容易……”

“容易骗吗？”青柠打断李修安的话，调侃道。

“是容易让其他人靠的近一点。”李修安叹道，“有的男生并没有那么勇敢。”

“看来我这没有男朋友得从自身找问题。怪不得孙浅从今天起，我得三省自身。”

“你很好。只不过……”李修安说了一半，便停顿住，没有继续说起。

电话两头空气突然间凝滞。

白青柠突然间有点懊恼，她应该乖巧顺从点，为什么每次聊天聊到一半就冷场，真是讨厌自己这种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傻模样。

记得孙浅曾说：白青柠看着性格绵软，像一团棉花，待人亲近之时，才发现棉花里隐藏着诸多钢针，一不小心便是一次小型流血事件。

论动物属性她就是一个刺猬，看似人畜无害，可是靠近试试。白青柠听着不满，反驳道：你靠这么近也没见你受伤。孙浅得意洋洋道：太阳女神的热量足够高，任何东西靠近就会自行融化，小小钢针何惧？

“青柠，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片刻后，李修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道。

“什么好消息？”青柠调整情绪问道。

“我工作签约了。是新疆中泰集团，待遇不错。”

新疆？！

青柠一听，浑身不由打了个冷颤，笔尖一用力，纸上完美的蜘蛛网上破了一个洞。嘴里喃喃细语道：“新疆中泰集团，他公司的地址是在新疆吗？”

听话那侧停顿了好长时间，道：“对，新疆的戈壁滩上。”

“意思是你毕业后不回上郡了吗？”青柠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声音过高会让对方改变主意。

“青柠，我的专业不太适合回去。”

终于，尘埃落定。

对于他们普通毕业大学生来说，一份好工作定在哪里，几乎便是他的一生一世了。他会努力工作，过几年会结婚生子，再过几十年，子子孙孙，彻底成为那片土地上的常住人口。

青柠心底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关于李修安的结局好似可以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但是，不甘心。

青柠沉默片刻，郑重其事地问：“李修安，你有女朋友吗？或者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次的沉默时间更长了，长到让她以为电话已经断线，待她再三确认，方才安心等待。

“青柠，我有一个女朋友，但是不知道她是不是我喜欢的人。”

青柠轻拂过眼角的泪意，轻咳一声，强按住咽喉处的哽咽，这种不自然的强制，使得喉间有种胀胀的痛感。

她喜欢的男人爱上了别的女生，但她不愿在他面前哭泣，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既然是女朋友，那肯定是你喜欢的人。”

“喜欢？其实我看不清自己的心，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李修安迷茫道，“所以，我想试试。”

“感情不是儿戏，既然开始了，就好好爱她。更何况她一定是一位非常好的姑娘，如此才能得到你的喜欢。”

“又开始说教了吗？有时候觉得你像我的姐姐。”李修安道，“有没有说过，我有两个大我多岁的姐姐，我小时候特别调皮，每次一犯错，我姐姐们便耳提面命滔滔不绝，再加上我的妈妈出场那便是王炸。我在想我的后来的懂事，并不是深刻的理解了世间那些所谓的大是大非，而是受不了她们的唠叨。”

“姐姐？”白青柠轻皱眉头，“跟我聊天是不是让你觉得像唐僧念经，烦不胜烦？”

“青柠，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很好。”

“不要随意乱发好人卡，我得去改论文了。”

“我说假如，假如有一天，我回上郡市找一份不好不坏的工作，你会欢迎我吗？”

青柠风轻云淡道：“我会代表上郡市欢迎你，待你学成归来，为咱贫瘠的故乡播撒心血。”说毕，青柠便挂断电话，伏在书桌长哭不已。

再多的假如只能是假如，青柠心底的一个彩色泡泡终究还是破灭了。

很快便到了周六，青柠一早起来与父亲通过电话。确认了父亲的行程没有变动，于中午两点抵达上郡市去她老姑家探病后，青柠改了会论文，便匆匆洗漱收拾。打开衣柜琢磨穿哪件衣服可以得体大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