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听戴瑸这么讲，马上把脸撇向戴琦，问道：“在外安家？你真打算做上门女婿啊？”

戴琦弱弱地回答道：“大伯，我想留在海州，那里的机会多一些！”

听了戴琦的话，大伯不再吱声，他端起酒杯“滋溜”又喝下一杯酒。

放下杯子后说道：“今天按理不该说一些不痛快的话，老二我一直都没告诉你们，四十年前我也结过一次婚，那时候家里穷，没有钱娶亲，我便在临县当了上门女婿。”

戴琦还从来没有听过大伯讲他自己的过去，禁不住朝戴父看去，见他此刻也满脸的肃穆，像是和他一样，第一次听大哥讲起他的过去。

“我入赘的是一个人口不足百户的杂姓村，那里的人因为不同姓，所以很不团结，一个个都自私得不得了。”

大伯自己拿起酒瓶，倒满一杯酒，轻轻抿了一口后继续说道：“我的老丈人家有三个女儿，老大老二无一例外嫁在本村，可是他还不满足，希望有个上门女婿给他养老送终。”

“自从我结婚以后，就像一头无忧无虑的老虎被关进了马戏团，我的老丈人就是该死的驯兽员，不管我做得有多好，他从来没有鼓励过我，哪怕是言语上的鼓励。”

“我的老婆更是个自私的人，她们一家以我的老丈人为主心骨，不断地催促我们生小孩，以延续他们家的香火。”

“可是，越心急越怀不上小孩，我的老丈人第一时间就怀疑我没有生育能力，暗中撺掇我老婆向别人借种，结果这个女人玩花了心，成天和村里的男人们厮混，却一个孩子也没怀！”

大伯说着眼睛红了，他接过戴父递过来的烟，颤抖着拿起桌上的打火机，打了几下才把火点着。

戴瑸愤怒地问道：“大伯，这样的事你也能忍？”

大伯颓废地说道：“我一个上门女婿，在人家的地盘上能掀起什么浪来！”

“唉，终于有一天，我从地里回来，肚子里一颗粮食也没有，本打算回家吃顿热乎饭，没想到那女人竟然……竟然和他大姐夫光着屁股在做那事！我脑子一热，拿起锄头对着奸夫淫妇就是一顿夯，直打得他们满身是血，跪地求饶。要不是有看热闹的村民，他们非得被我打死不可。”

“后来呢？”

戴瑸长舒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问道。

“毕竟是他们家没理，也不敢报官，我当夜就从他们家搬出来，回到咱们县，从此再也没离开过。”

大伯说完，平静地把杯中酒喝完，说道：“这事丢人啊，我从来没对你们提起过，一直说那段时间自己在临县参加农业生产，现在才提起来，哎，也没别的意思，我就怕孩子走我以前的老路。”

这时，易芳偷偷地拉着戴琦的衣角问道：“大伯说什么？说得全家这么忧伤？”

戴琦苦笑着对易芳说道：“没什么，大伯在忆苦思甜呢！”

然后扭过脸对大伯说道：“大伯，时代不一样了，现在的人和以前的想法也变了很多，你放心，他们一家人对我好得很，你喝的五粮液和抽的中华烟都是他爸爸送的。”

“哦，她们家对你这么好？”

大伯眼睛亮了一下，马上又黯淡下去，呢喃道：“毕竟不是自己的！”

戴父见气氛有些冷，端起酒杯说道：“大哥，今天高兴，就不要想那些不痛快的事了，我们继续喝酒。”

“啊，好，喝酒，喝酒！”

大伯几杯酒下肚，面色红润起来，似乎也忘记了刚才的伤感，一手夹烟，一手举杯，和戴父敞开喝起来。

这顿饭可怜了易芳，戴琦家的方言像海州话般晦涩难懂，他们一家人在饭桌上说的话他一句也没听懂，只好闭了嘴乖巧地坐在戴琦身边，戴琦给她夹了满满一碗菜。

这顿饭，人们喝光了两瓶五粮液才心满意足，尤其是大伯，能喝上这么好的酒也算是三生有幸，便喝得有点多，不过这个老头酒量惊人，虽然有点多，却并没有醉，喝着戴父泡的茶开始聊天。

“大伯，你后来为什么没有再找一个？”

戴瑸十分好奇大伯的过去，还没喝两口茶就开始问道。

大伯还沉浸在极品龙井的香气里，心旷神怡地说道：“好酒好烟配好茶，小琦，你未来的老丈人看样子还真不赖。”

“大伯，你为什么没有再找一个？”

戴瑸见大伯没有搭他的茬，锲而不舍地问道。

“这个，找了个那样的，还敢再找吗？哦，对了，你今年好像也有二十啷当岁了，头发理成了什么样子，像个鸡窝似的。”

大伯突然把矛头指向了戴瑸，吓得他赶紧闭了嘴，退到厨房和母亲说了一声，又溜出去和他的一帮狐朋狗友厮混去了。

大伯和戴父聊着天，戴琦本想拉着易芳听下去，奈何易芳一句话也听不懂，只好陪她出门逛街。

一出门，易芳挽着戴琦的胳膊说道：“啊，自由自在的空气多好！”

戴琦一愣，板着脸问道：“在我家就这么压抑？”

“不，你们全说的方言，我一句都听不懂，憋闷死了。”

易芳一脸幽怨地看着戴琦抱怨道。

“这倒是！”

戴琦立刻舒缓了语气说道：“怪只怪我们这小地方，连个普通话都没有普及。”

“你大伯说了些什么，给我说说呗！”

“也没什么，他只是担心我到你们家会受委屈。”

戴琦一边解释着，一边看易芳的表情变化。

谁知道易芳“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反问道：“你凭良心说，我爸妈亏待过你没有？”

戴琦忙说道：“当然没有，叔叔阿姨对我非常好。”

“那就是哩，真是老脑筋。”

易芳沉下了脸，嘟着嘴生闷气。

戴琦握紧易芳的手，宽慰道：“我也是这么和他们说的，没看到他们后来都没意见了吗？”

“真的，你别欺负我不懂你们的家乡话。”

戴琦摇头笑道：“骗你是小狗。”

易芳正待揶揄他几句，突然闻到一阵烧烤的香味，和戴琦交换了一下眼神，加快了脚步朝香味的源头走去。

他们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已近黄昏，大伯不胜酒力，聊了一下天回去睡觉了，临走时特意交代晚上不要叫他吃饭。

戴瑸早和朋友去乡下打鱼去了，也回不来，家里只剩下四个人吃饭。

戴母看着桌上一桌子中午剩下的菜发愁，说道：“晚上不要光说话不吃菜，这么多菜到明天起码要浪费一大半。”

“没事，能吃多少吃多少，客人在这里，不要太显得我们小家子气。”

戴父对戴母好一顿言语相劝，戴母才端着菜碗回锅热菜。

不等戴琦吩咐，易芳主动到灶间帮忙烧火，戴母心情大好，直夸易芳懂事。

戴琦在一旁打趣道：“听懂了没有，我妈在夸你呢！”

易芳抬起头向戴琦一吐舌头，欢快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