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清晏所说，这世间能让妙芙的识海与元神不反抗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望云。

在望云的疏导下，妙芙暂时清醒了过来。

她悠悠转醒，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让她可以安心靠在怀里的清晏，而是站在一旁的望云。

她虽还不能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眼下自己如此虚弱，她猜想，定是望云又一次拯救了自己。

可清晏紧接着告诉她的话，让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扔进了冰窖中……

“你……你要取我的金丹？怎么可能……”妙芙颤声问着，不愿相信这是望云的决定。

望云站在被打没了“墙”前，远眺沟壑纵横的山谷，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御着剑从连绵的青山中划了过去。

他望着那身影消失的方向，微微颦眉：“是本君的意思。”

妙芙满目震惊与凄切：“为何？”

望云悠长的叹了口气，侧头回望她：“是为了救你。”

“不是！”

妙芙撑坐起来，泪水盈盈，凄美动人，一头青丝坠落至肩头滑落，衬得肌肤如雪。

她哭着反驳道：“你是在怪我，对吗？怪我对你的魂器出手……可我也是为了你啊！那些魂器意志不坚，自甘堕落，我若不出手，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他连累你吗？”

妙芙一直认为自己所做并非为了一己私欲，完全是为了贯彻望云的无情道，她何错之有？

见妙芙仍然不愿回头，望云眼底划过一丝失望与悲悯。

他缓缓道：“若因魂器破了无情道，那也是本君的劫数，你本就不该插手，误了司徒瑾，也误了你自己。”

妙芙自然是无法接受这个说法，但清宴却抓到了其中的关键点。

他早就奇怪，修行乃逆天之事，随着突破的境界越高，再行破境时，必历劫后才得以成功，三界中人无一例外。

可望云，却从没经历过天劫。

清宴一直以为这是无情道独属的情况，还曾询问过望云。

那时望云是如何说的？

——“只是劫数未到。”

对！劫数未到！

清宴登时大骇，他猛地站起身来，有些惊慌又无比担忧的看着望云，急道：“难道这一切，都是你的天劫？”

望云默了默，轻声地说：“已经不重要了。”

这几乎就是承认了清宴的猜想。

清宴怅然地退了一步。

望云，可能是三界之中得见神境的第一人。

若历劫失败，望云的修行岂不是只能停步于此了？

妙芙也同样震恐，可依稀，又有些庆幸。

这是否说明，望云可弃道心了？

望云根本不在意这二人所思所想，他早已看透生死，从不强求自己的结局。

他现在依然坚守无情道道心，只不过是还有一事未完成。

望云对妙芙做出了最后的忠告：“取出金丹助司徒瑾破境，是偿还你的罪孽，也是对你的惩戒，即使你不愿，也由不得你。”

※

商葵不在松涛苑，她下山了。

过两天是血月，她得给自己去找一个可以藏身的合适地点。

自从有了遇从之的心，血月再来时，她已经不会再那般骨肉分离了，可依然会失去所有的法力，经受浑身如同剔骨洗髓的痛苦。

蜀山的面积虽然大，可对于商葵而言，也并不安全。

好在蜀山的周围也都是高低起伏的山脉，有的是地方给她寄居。

司徒瑾在无为道人的开解下，已经答应接受妙芙的金丹。吸纳的时间，望云定在两日后。

恰好避开了商葵血月这一天。

商葵在绵绵青山中转悠了好几圈，最后是选在了一个不起眼的低凹处。

洞还是要挖的，即使她现在不会碎成渣渣，也还是不愿被山中野兽骚扰。

选好了山，又选好了挖洞的地儿，商葵袖子一撸，开始了浩浩荡荡的挖掘事宜。

她如今修为大涨，还有傲雪在手，能轻易的挖出一个开口小，但内里宽的洞。

很快忙完这一切，商葵晃晃悠悠的返回了松涛苑，妙芙和清宴已经不在了。

商葵很失望，她还是想杀了妙芙。

可望云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那日望云将话说得很明确，商葵现在之所以还能压制混沌之气，是因为遇从之的心。

为了把心给商葵，遇从之自记事起就一直在修心。

但若商葵决意要杀戮，即使是这样纯粹的心，也终有一天失去压制的能力。

而傲雪剑，就是在商葵想要动用混沌之气的力量时，让商葵控制杀戮的存在。

商葵不介意自己会走火入魔。

但她不愿伤害遇从之的心。

望云正在房间里修葺那面消失的墙。

没有使用术法，而是一砖一瓦的亲手修复。

之前商葵就发现了，除非必须，否则望云都尽量不用术法。

商葵靠在门边看了半晌，才走过去帮忙递砖头。

毕竟，当时参与争斗的人里也有她，望云只是顺手帮她挡开了清宴的咒诀，才打烂了这堵墙，没理由让他一个人修。

望云没有多问，一个递砖，一个上墙，配合倒也默契。

望云先前说，三个魂器和商葵经历的事，他都记得，只是因为元神的守戒，他没有任何感觉。

这几日因着妙芙的破事，商葵也没有再继续先前让望云体会七情六欲的事了。

而且她似乎，也不是那样急迫地想让望云去体会了。

在她无心时，商阙和公孙昂就是这样待她的。

只期望她留在身边，让她慢慢领会，逐渐去感知。

只是她那时还不知，在明知对方无心，却还守望着，这样的等待是多么漫长和磨人的过程。

于是商葵想，自己无心时，都被这样包容了，也许现在，她也应该多给无情的望云一些时间。

若是，望云的七情六欲被锁上一辈子……

那她就等一辈子，好像……也不难？

别的不说，至少他们两人在糊墙这件事上，还挺合得来。

望云忽然轻笑出声，打断了商葵的思绪。

商葵一脸懵圈：“你笑什么？”

望云抿唇摇了摇头，扶额静默了一会儿，还是没憋住又低低的笑了起来。

商葵更懵了，甚至也跟着有些发笑：“到底笑什么？”

望云自顾自的笑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根本停不下来。

商葵没见过望云这个样子。

他向来都是冷静自持的，内敛而含蓄。

商葵见他笑得有些收不住，虽然意外，但更多的是小小的雀跃。

替他开心。

但没等她这开心蔓延，就被望云接下来的话给中止了。

他忍着笑说：“抱歉，听到你说糊墙的事，一时没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