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听到你说糊墙的事，一时没忍住。”

商葵呆呆的道：“我方才说出来了吗？”

望云垂着眼睑点了点头，而后又笑着摇头：“不，不是，你没说出来。”

“啊？”

商葵一脸不解的思忖，渐渐的，呆愣的神情变成了惊疑——

他能看穿我在想什么？

望云面带挥之不去的笑意，适时地对她点了点头。

商葵登时倒抽一口冷气，猛地站了起来，浑身僵硬的紧盯着望云：“你，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望云含笑的视线从她那惊慌失措的眼眸，转向她手中还未递出的砖块，似是有些抱歉的抚眉。

“也许，我应该早一些告诉你。”

商葵的后背紧紧贴住残垣断壁，脑袋瓜疯狂的转动回忆，自己这段时间都想过些什么？

随即略带紧张的说：“你竟有看穿人心的能力？太荒谬了……”

“并非是我有看穿人心的能力。”他不急不缓地道：“我只是，能听见你的声音。”

“……”

望云目光温和的看着商葵，用能抚慰急躁的平和语气说：“商姑娘，你的身上，有我遗落的一片心。”

※

商葵大马金刀地坐在松涛苑的屋檐下，双手手肘支在膝盖上抱着头，看上去情绪很不佳，嘴里嘀嘀咕咕。

“世上竟然有如此玄妙的能力……显得我太蠢了……难以接受……”

遇从之作为望云的魂器，他的心自然也属于望云的一部分。

商葵胸膛里放着遇从之的这个礼物，实际上就是带着望云的眼睛到处晃。

不，不是眼睛，是心眼！

可怜她还整日凑在望云的面前做显眼包，自己的小心思早就被人一览无余……

遇从之当年把心给她的时候，大约怎么都不会想到会有今日。

望云站在她的身后，虽说有些歉意，却仍是想笑。

但他也知道，此时若再笑出声了，只怕会激怒商葵，只能生生忍着。

商葵一个人絮絮叨叨，而后突然发出一声低嚎：“你为何要告诉我？！”

她不愿被人窥视心中所想，但越是不愿，心里就想的越多，根本无法控制……

望云默了默，轻声说：“这对你不公平，商姑娘。”

在意识到自己在和商葵四目相对，便能听见商葵的心声后，一开始，他的确是隐瞒的。

只要不看商葵的眼睛就好。

可商葵总是喜欢看着对方眼睛说话的。

随着她对商阙的怜悯，对公孙昂的怀念，对遇从之的不舍，以及，对他的同情……

那些压抑的悲伤和眷恋，热烈而赤诚的情感，如潺潺溪水一般流入他的思绪中。

他就像一个从缝隙中窥探他人私密的小人。

对商葵而言也是一种冒犯。

所以他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但商葵听了却并不高兴，不自觉地抬起头怒目而视：“不是你教我哪怕说谎也要看着人的眼睛吗？”

她守着公孙昂所说的方法，好不容易才能将撒谎练得炉火纯青，结果现在告诉她这是一个致命伤。

“……”望云微微一滞：“商姑娘是指，公孙昂？”

商葵哀叹一声紧闭上了眼：“你别偷听！”

望云无奈地转开视线：“是我不该。”

商葵也知道，这是望云自己也无法控制的。

她呼出一口秽气，不太确定的问：“除了能知道我在想什么，这颗心，还有其他的，作用吗？”

望云沉吟了片刻：“我要据实相告么？”

果然就是有啊！

商葵拳头捏得邦邦硬，语气生冷：“你说，说吧，还有什么，都一次说出来。”

望云了然的点头，轻言细语的直言不讳：“你有这颗心，我念之，即可见之。”

“……”

也就是说，只要他想，不管商葵在哪里他都能知道？

商葵腾地一下站起来，挡住自己的眼睛：“你说的对，不公平，我有这颗心，你就能知晓我心中所想，可我却不能分辨你话中的谎言，是不公平。”

这通抱怨说得又急又快，说完商葵就小跑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望云望着那被“砰”一声关起的房门，脸上的微笑慢慢撤去。

如果可以，他也不愿知晓商葵心中所想。

※

血月当天，商葵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这两日她完全没跟望云见过面，生怕一不小心又泄露了自己的想法。

望云似乎也知道她的抵触。

松涛苑就这么大，屋里屋外，望云都很巧合的能同她避开。

商葵靠在门边，倾听着外边的声响，确认望云已经回屋之后，她才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可门刚一打开，就见望云坐在院子里的小坎凳上，手里摆弄着视肉。

这几日她完全没工夫搭理视肉，视肉倒也挺喜欢望云，一人一兽关系亲厚。

商葵清了清嗓子，装作没看见他的样子，抛出傲雪踩了上去。

“商姑娘。”

谁知望云却叫住了她。

商葵捂着眼睛应了一声：“何事？”

望云并没去看商葵，只是手中轻抚视肉，温声说道：“也许松涛苑，比外面更安全。”

“……”

商葵只迟疑了一瞬，便反应过来望云所指。

他竟记得血月之事？

商葵隙开指缝，看向背对自己的望云：“我自己一个人更安全。”

望云手中的动作一顿：“在这里，我总归会护着你的。”

商葵相信望云的好意，可她还是不愿让望云看见自己经历血月诅咒的样子。

尽管已经不再恶心。

她抿了抿唇御剑而起，欲往南边飞去：“不必了。”

“商姑娘，”望云无奈的笑了笑：“不是那边。”

他头也不回伸出修长的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在西边。”

像是担心商葵误解自己又窥视了什么，望云紧接着道：“前两日见你是朝那边去的。”

“……”

商葵有些诧异，她外出找安全地点那天，望云分明是在和妙芙处理金丹的事，居然还看见她出门了？

蜀山四周全是连绵的山脉，长得还都差不多，本就方向感奇差的商葵更是分不清楚自己的洞挖在哪一座山了。

她商葵略显尴尬的放下捂眼睛的手：“多谢。”

听见商葵离开的动静，望云才回头看向她离开的方向，幽幽地叹了口气。

视肉一直躺在望云的膝盖上，见他神情如此复杂，不免奇怪道：“不是念之即可见之？你可以跟过去啊。”

望云笑了，拍了拍视肉的肚子：“要尊重他人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