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州说不清从心底涌上的那种情绪是什么，只觉得凭空生出许多烦躁。

颜翎也会抱其他人、关心其他人吗？

好在颜翎没什么反应。他听了那句类似调情的话，连个多余眼神都没给。

“东西我收了，这些胡话就带回去让你家主子说给别家姑娘听。别在我这里胡闹。”

“我可是如实转告公子的话，没有半句虚言。”风寻笑嘻嘻地道。

颜翎懒得理他，顺手取出梅花用来插瓶。看那随意的模样，并没有把这枝传递千里情义的梅花放在心上。

“今年你家主子又送了什么稀奇古怪的鸟过来？”

风寻收敛了脸上的神色，从袖中取出信封，毕恭毕敬地递给颜翎。

“不多。也就几只仙鹤。公子今年忙别着养花弄草去了，在养鸟这一道上下的功夫少。”

风寻的主人冷疑玉是个有闲有钱的公子哥，喜欢豢养珍奇鸟类。一觉江南气候温和，十分适合禽鸟过冬。

那人同颜翎交好，便时常送些种类特别的鸟儿来这，一方面方便禽鸟越冬，四五月天气暖了再带回去；另一方面也存了打趣颜翎的意思。毕竟世人都说凤羽为翎。颜翎颜翎，可不是百鸟朝凤的意思嘛。

颜翎挑了挑眉，对冷疑玉这喜新厌旧的德行倒是不意外。他抬手拒绝了风寻递来的书信。

“我这一去龙华会，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这事你得托付别人去。去找叶隐，让他给你安排。”

颜翎知道自己不会再回颜家，但是这话不能对外人道，只能含糊不清的糊弄过去。

风寻愣了愣，点头。“小的知道了。”

颜翎想了想，抬头对二楼的楚寒州打招呼。

“寒州，你也跑一趟。把桌上我收拾出来的东西全都带去给叶隐。”

楚寒州在二楼清晰地应了一声，下一秒人就出现在颜翎面前。

“去吧。早些回来。”颜翎嘱咐他，神色温柔。

风寻还没走远，一回头就瞧见颜翎这副温柔模样。

他惊讶地睁大了眼。

虽然他家主人冷疑玉和颜翎是好友，但他敢肯定冷疑玉也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颜翎，温和得不带一丝棱角。

早知道，颜翎在江湖上可不是什么好名声，疯子的称号声名远扬。

怎么会对一个人这么温柔？

风寻百思不得其解，他故意放慢脚步，远远跟在楚寒州身后。

以楚寒州的能力自然能察觉到有人跟踪，他知道是那个颜翎好友的人。所以一路忽视，就当是没发现对方。

“终于来了，东西呢？”叶隐站在高处指挥安排人手，抬眼就能瞧见他。

楚寒州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就这么几本书？”叶隐问，不等楚寒州有所回答又了然道：“颜翎找出来的吧。”

楚寒州点头，转身就走，对一直聚集在身上的视线置若无闻。

他是无动于衷，对方可忍不住了。

“叶兄，什么时候颜公子身边有了生面孔？”

叶隐拍掉风寻自来熟搭上肩的手。

“你好奇个什么劲儿，不都是活人。”

风寻摸着下巴感叹道：“好奇嘛。”长的是真不错，眼神更是有意思。

叶隐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皱眉道：“别胡思乱想。”

冷疑玉手底下那一批人都一个德行，一个个风流得很，见到生得好看的，便要招惹一番。

楚寒州现在可是颜翎的命，容不得闪失。

“行啦，有机会带去给我们家那位看看。”风寻没把他的警告当一回事，不在意的挥挥手。

“看主子心情呗。”叶隐敷衍道：“赶紧把礼单整理好，你还想不想回去了？”

“反正一觉江南暖和，能多留几天也不错。”

“……”

一觉江南地处中原，时至二月依然不时落下新雪。

眼见天上云层累累，像是要落雪的样子，楚寒州想着颜翎，加快脚步往回走。莳花廊下却有人挡着去路。

远远瞧见那人，楚寒州脚步一顿。

那人懒洋洋的倚着柱子，看也不看就朝楚寒州扔来一壶酒。

楚寒州接过。按理说，这个人不该在这里，不过也没什么可惊讶的，毕竟他从未了解过孤舟蓑笠翁。

“看来，颜翎对你不错。”抬眸看了眼楚寒州，见他浑身上下都是新衣，孤舟蓑笠翁轻嗤。

“颜翎可曾对你说过什么？”

孤舟蓑笠翁没等楚寒州回答，又接着说：“家仇？恩情？你们现在算什么？主仆？好友？还是故人？”

“重要吗？”楚寒州打断道。“我与颜翎之间的关系由不得你置喙。”

“自然不重要。”孤舟蓑笠翁冷笑。“我来此，只为了送你一句话。不管颜翎说了什么，你听不得，更别相信。”孤舟蓑笠翁扔下这没头没尾像劝告又像警告的一句话，也不打算解释。

他冷冷瞥向楚寒州，“你这条命，谁都想利用，别蠢得随便相信别人。”

楚寒州想起颜翎对他说话的认真，看他时满眼都是他一个人的模样，不置可否。

“你难道不曾想过，你当年逃出楚家来见过颜翎，在那之后，你又为什么会失踪？”

楚寒州眸光一冷。

“你的意思是，颜翎背叛过我……你和颜翎，个个语焉不详，你叫我不信他，难道我该信你？”

“随你，我不在意。”孤舟蓑笠翁漫不经心的道。“我说过，我来只是提醒你一些事，别被表面上的温柔乡蒙蔽了双眼。”

楚寒州下意识反驳，但想说的话梗在喉咙间，迟迟说不出口。

他的确已经相信了颜翎。

“有人来了。”孤舟蓑笠翁突然道，整个人猛地一翻身，如鹞子般轻巧跃上院墙，眨眼之间便不见了踪迹。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颜翎的身影从圆月门后露出。

“下雪了，我来接你。”颜翎瞧见楚寒州便笑起来，眉眼柔顺。

“怎么在这待着？”

楚寒州发现颜翎很喜欢对他笑，就好像能看见他就是一件特别令人愉悦的事情。

他犹豫片刻，隐瞒了孤舟蓑笠翁出现的事。

要是他把那些难听怀疑的话告诉颜翎，颜翎肯定又会紧张，害怕。

“没什么。在叶隐那耽搁了片刻。”

他望着颜翎真心实意的笑容，心想，他就是愿意相信颜翎，不撞南墙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