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村口，背着一个布袋子，胡子拉碴，瘦骨伶仃的男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眼里有着疑惑，他是离开了快十年，这是十年也不至于消失一座山吧？

而且......

他看着村子里那栋占地颇广有着高墙大院的房子，这是谁家的？村里什么时候出了有钱人了？

要知道他们村儿的穷，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这么多年也没见着一个发大财的。

家里孩子闹着要吃饼干，陈爱党骑着车去镇上买，买完回来看见一个穿着破烂棉袄的男人在村口鬼鬼祟祟的。

他眉头一皱，停下来喝道：“你干什么的？找谁？”

常国锋转过头。

陈爱党眼睛微微睁大，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不确定道：“常国锋？”

常国锋也认出了他，当即露出笑来：“诶，是我。”

陈爱党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常大娘男人死的早，累死累活的养大两个儿子。大儿子懂事，偏偏死的早，才十几岁就没了。小儿子又懒又讨人嫌，成天和混子混在一起偷鸡摸狗，没说帮家里干点活就算了，结婚后也不省心。

和那些狐朋狗友跑去偷钱，失手把被偷那家的男主人打死了。

这下好了，直接进去了。还给家里留一屁股债。

媳妇儿见他坐牢，扔下一儿一女跟着人跑了。

苦了常大娘，一大把年纪，还要拉扯两个孙孙长大。

好在后来常大春跑去帮他们小村长养鸡，家里又养了兔子，家里这才慢慢好起来。

想到那俩懂事的孩子，陈爱党忍不住道：“回来了就收点心，常大娘这些年不容易。”

常国锋连连点头：“晓得了。”

陈爱党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晓得了，还是只嘴上说说。毕竟不是自家人，他也不好多说。

眼看他要骑着车走了，常国锋忙叫住他：“爱党啊，那家是谁的房子啊？盖的这么气派。”

想起他的“光荣事迹”，陈爱党眼一瞪：“那是咱们村长的房子，我劝你最好别打什么鬼主意，他家可养着狼呢。”

说完就蹬着车走了。

养狼？唬鬼呢。

常国锋压根儿不信。

往路边吐了口口水，他大步往记忆中家的方向走去。

*****

“哥，家里的兔子又生了一窝，得再分下笼。”常小春将一碗干辣椒炒土豆丝端上桌，对刚从外面回来的常大春说道。

常大春端起茶缸咕咚咕咚灌了一肚皮水，拿衣袖一抹嘴巴，说：“我下午去砍两根竹子回来。”

常大娘拿着碗筷走过来，笑着说：“叫你带点水上山不听。”

“赵叔有放水壶在山上，我和黄小武嫌麻烦，懒得烧水，都是回家喝。”常大春接过妹妹递来的饭，抄起筷子刨了一大口进嘴里，“你们是不知道，现在跛老五对黄小武可好了。饭他做，衣服他洗。地里的活儿也不用赵叔去盯着他，自己就去干了。”

常大娘叹了声：“是真没想到，这跛老五居然能改邪归正。”

常小春撇嘴：“什么改邪归正啊。他就是年纪大了，就小武哥这半个儿子，他要再混账下去，小武哥以后可不能给他养老。”

常大娘拍她：“你一个小丫头说这些。当心被人听去了，说你舌头长。”

常小春哼了哼：“我就在家里说说。”

祖孙三个正边吃着饭边说话，突然听见院门被推开的声音。

常家的院子以前没有围墙，就是一圈篱笆，这一两年家里宽松了点，才起了泥巴围墙。

常大春端着碗从堂屋走出去，盯着站在院子里的人看了好一会儿，发现有点眼熟，但确实不认识：“你找谁啊？”

常国锋坐牢的时候，常大春五岁，常小春才两岁，兄妹二人都对这个父亲没有印象，以至于面对面也认不出。

面对着多年未见的儿子，常国锋有点窘迫，在裤缝上蹭了蹭手掌心，扬起笑脸：“大春，我是你爸。”

常大春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转身回屋，砰的一下摔上门。

常大娘也听见了，眼泪刷的流了出来。这么多年过去，她都当这个儿子死了，居然回来了。

常小春连忙放下碗筷，一下下的拍着奶奶的背，无措地看着大哥：“哥......”

常大春粗声粗气：“吃饭！”

常国锋在院子里转了几圈，还是硬着头皮走到堂屋前面推开了门。

看着比记忆里老了许多的娘，常国锋心里难得涌起后悔，当年要是动作快点，就不会被发现，也不会在拉扯间把人推倒撞死了。

“我......我回来了。”

常大娘扯着袖子擦了擦眼泪：“坐吧。”

“诶。”常国锋拉开凳子坐下，偷偷瞧了眼大儿子。

常大春当没看见他，黑着脸自顾自的吃饭，吃完后将碗一放，话也没说一句就走了。

看他低着头，常大娘心里也不好受，长叹了口气：“你别怪大春，这些年没爹没妈的，跟着我这个老婆子有上顿没下顿的，兄妹两个吃了不少苦。”

常国锋连连点头，说不怪不怪。

常小春从来只有羡慕别人有父亲的，没想到现在自己也有了。

她没哥哥那么大的气，起身去拿了个干净碗给装了一碗饭放到常国锋手边：“吃吧。”

常国锋受宠若惊，一张脸笑出了褶子：“好好好，这就吃，这就吃。”

常小春对他笑了下，给奶奶夹了一筷子菜：“奶奶吃饭。”

从家里出来，一口气跑上山的常大春气的朝路边的树踹了几脚。

看见他后，准备下山回家吃饭的黄小武见了，说：“你当心把树给踹断了，赵叔揍你。”

他走上前，撞了下人：“怎么了这是？总不能是和你妹妹吵架了吧？”

“怎么会。”常大春闷声道：“我爸回来了。”

黄小武张了张嘴，好半天才道：“没准儿是好事呢。你看我家那个都改了。”

常大春咧咧嘴，也不知道信没信。

“别想那么多。”黄小武拍拍他，“你现在能赚钱，又不用靠你爸，他就算回来了又怎么样？”

常大春被一下子点醒：“说的是。”

黄小武挥挥手：“赶紧上山去守着，我回去吃饭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