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赵元宝和赵正北一人手里提着个竹编的小篮子，迈着小短腿跟在赵正东身后。

指了指那片撒了菠菜的地，赵正东道：”把那些小的，长的不好的拔了装篮子里。”

“好。”

俩孩子乖乖应了声，蹲在边上开始薅那些营养不良的小苗。

赵正东则在另外一边翻地，这块地之前种了萝卜，萝卜拔完了，准备翻一翻拿来种土豆。

“呀，小村长，这么早！”手里拿着块饼子边走边咬的蒋二狗招呼着。

他走近了，看见那俩老实薅小苗的孩子喜欢的紧，夸道：“可真懂事，这么点大就知道帮你干活。不像我们家那几个，见天儿就知道到处疯。不到吃饭都不着家。”

昨天捡了大半天豆子的两小孩儿被他夸的心虚：“蒋大叔。”

“诶，乖乖。”蒋二狗笑眯了眼。

三两下将剩下的饼子吃下肚，蒋二狗凑到赵正东边上：“常国锋回来了，你知道不？”

赵正东在原主记忆里扒拉了好一会儿，才找出这么个人：“他坐牢坐完了？当初不说判的十二年吗？”

“听说是表现好，给减了。”蒋二狗撇撇嘴，“这常家也是倒霉，眼看着日子过的好些了，这混账东西居然回来了。”

赵正东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他是常大娘的儿子，坐完牢不回来回哪儿去？”

蒋二狗杵着锄头，和他翻着以前与常国锋的旧账。

简单来说，就是常国锋和蒋二狗两家住的近，以前总爱上蒋家占便宜。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就是扯两把葱，薅几根莴笋，拔点萝卜啥的。可是禁不住次数多。

一来二去，蒋家就看常国锋不顺眼。哪怕事后常大娘会赔钱。

当年常国锋坐牢，村子里最高兴的莫过于蒋二狗家。

这种跟苍蝇一样讨厌的人，可算是赶走了。

蒋二狗和赵正东说的正起劲，声音不自觉的越来越大，突然听见有人用力咳嗽的声音。

两人扭头一看，是陈敬业，一边咳嗽，一边冲他俩使眼色，跟抽筋似的。

视线再一转，两人看见一个瘦瘦高高的人。正是常国锋。

近十年的牢狱生活，让他比同龄人苍老许多。明明和蒋二狗同一年，可看着跟两辈人一样。

蒋二狗有点尴尬。刚刚他说着说着嗓门儿不由自主大了起来，八成被人给听去了。

背后说人还被撞个正着，真是想钻地缝。

常国锋跟刚刚什么也没听见一样，扬起笑和他们打招呼。打完招呼就去了陈敬业给他指的那块分给他们常家的地。

等人走远，陈敬业才忍不住笑着踹了蒋二狗一下：“让你嗓门儿亮敞。背地里说人也不知道小声着点。”

蒋二狗很郁闷：“我哪知道他会来下地啊。”

常国锋以前几乎没下过地，每次干不了多久就甩手走人，说累，说吃不消。

常大娘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也不敢逼他，只能自己干。一天下来也挣不了多少工分。

大队上分下来的肉都换了粮食，家里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两回荤腥。

常国锋又懒又馋，这才总和那些混子混在一起，最后把自己给送了进去。

赵正东盯着远处埋头翻地的常国锋，疑惑的皱起眉。

奇了怪了，怎么觉得这人眉目间蕴着血色，这是他自个儿有血光之灾，还是手上又沾染了人命？

*****

村里最近讨论的最多的就是坐牢回来的常国锋。

原本大部分人对他的印象都不怎么好。现在见他每天碰着人就笑着打招呼，也不再占便宜，每天老老实实干活，倒是对他刮目相看。

路上遇到了也会和颜悦色聊上一会儿。

常国锋变好，最高兴的莫过于常大娘。

以前身上总笼罩着一股子郁气，现在人精神多了。也不再见天待在家里，偶尔会出来走走，和人说说话。

如今要说唯一还对常国锋抱有偏见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大儿子常大春。

常大春牢记小村长的话——狗改不了吃屎，浪子回头金难换。

这是有一次赵正东和史耀谦袁绍同聊天的时候，谈及霓虹人时说的。

常大春好奇之下问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小村长告诉他，就是很多很多黄金也难换得坏蛋变好的意思。

常大春从懂事后，就从奶奶嘴里知道了自己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不觉得坏了几十年的人会变好。除非有利可图。就像跛老五那样，怕黄小武以后不给他养老，他现在变得可勤快，对黄小武可好。

常大春每个月的钱都自己留了大部分，奶奶让他存着以后好讨媳妇儿。这么些日子下来，他手上已经有点钱，不用再担心会饿死。

所以现在哪怕被奶奶念叨，他也仍然不亲近常国锋。

他早打算好了，实在不行，他大不了搬出去住。像王大燕那样找一处不要的老房子修一修住下，总归是能落脚的。

赵正东去山上捡了柴下来，就看见常大春在原来养任务猪的猪圈边上的老房子前后来回转悠。

“你在这儿做什么？”赵正东叫住他。

常大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我想看看这里能不能住。”

“住？”赵正东眉头一皱，“你爸......”

“不是不是。”看他想岔了，常大春连忙解释，“我就是那个什么雨绸缪。”

他低声说：“大家都说我爸变好了，可是我不信。房子是他的，我想着以后万一吵架了，他不要我住了，赶我出来，我就像王大燕那样来这边住。”

赵正东拍他一记：“年纪不大，想的倒是不少。”

“不是你说的浪子回头金难换嘛。”

赵正东哭笑不得：“别的话怎么没见你记住。”他揉了把这小子扎手的头发，说，“要是哪天真吵架了，你来告诉我，只要你没错，我肯定站你这边。”

常大春惊讶：“真的？”

赵正东点头，嗯了一声：“不然我怕山上的鸡黄小武一个人养不过来。”

常大春拍着胸脯，笑着说：“你放心，就算我真被赶出来了，也一定给你把鸡养的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