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

黑色影子轻轻念着这两个字，尾音拉的很长，它低下头，紊乱暴躁的气息突然变得平稳。但占据着整个隧道的巨大猪怪表情却更加凶戾，它冲着前方白色少女发出吭哧的吼声，腹下狰狞巨口也流出更多的污秽之物。

“嘘嘘……小猪猪乖，嘘嘘，小猪猪乖～”

少女像唱歌一般安抚着愈发狂躁的猪怪，洁白的手指竖在嘴前，嘘嘘吹着。

黑影从回忆的状态中清醒，连在他手腕上的黑色绳影在猪怪的挣扎中崩得很紧，另一端深勒入猪怪肥而腐烂的脖颈中，这绳影看着并没有多么坚韧，好像随时都会因巨大的力道而发生断裂。

“可你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很悲伤，你只是一头怪物，被他们创造出来的怪物是不需要感情的，你不懂家人这俩个字的含义，所以你无法真正的……”

“你胡说！！”

刚刚还在逗弄“宠物”的平静少女突然很大声地打断了黑影的话：“我讨厌你，讨厌你说的这种话，金子是我的家人，小妈也是我的家人，他也是！！！”

寒冷的风暴骤然刮起，墙壁上跳动的火焰被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冰封起来，隧道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化身绝望的血妖发出暗红色的光芒。

“我要你死，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我都要你死！”

“扑哧”声接连响起，巨大的猪怪身上被插满了上百把冰枪，但此时黑暗的环境里再也无法找到黑影的下落，可冰灵并不打算放过那位惹她生气的“人”。

接着是轰隆隆的闷响声，数量奇多的冰枪瞬间刺穿了整条隧道的所有墙壁与地面，并顺着隧道深处开始蔓延，进行无差别的覆盖攻击。

“怪物就是怪物，即便是不能替恩人杀了你，也要阻止你。”黑影的声音从前方响起，在声音传出的方向很快又有百把冰枪进行补刀，将有遗漏的空间彻底封死。

而此刻，被冰灵暂时忽视的猪怪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长啸。它腹部的巨口流出些黑色不明的液体，这些液体在接触到冰层时发出哧哧的侵蚀声，它被洞穿的骨骼与内脏暴露在外，却没有死亡，眼中凶戾更盛，破冰而出，扑向冰灵。

但迎接它的并非是少女慌乱的眼神，那无瞳的眸中透着比它还要凶残万分的杀意。

死亡的黑雾再次出现在少女身旁，猪怪被密集的冰枪挡住了视线，它只能依靠自己皮糙肉厚，突破层层叠叠而至的枪雨，流着贪婪的污涎想要将少女吞入口中。

终于，它透过冰樯看到了少女的身影，那垂着头颅的红色眼光中出现了凶残的笑容。

只是它发现，少女嘴角瘆人的笑意比它更盛，但它并没有健全而发达的大脑，所以不会进行思考。

“小猪猪乖。”

在冰灵轻声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只小手莫名映入猪怪闪烁凶光的眼球中。

它飞扑的身影在空中被逼停，那只小手则在它同样巨大的眼球中向下移动，向着猪怪的脖颈而去。

“我找到你了。”

下一刻，冰灵清脆的声音在猪怪身后响起，它的眼神忽地一呆，竟出现了害怕的神色。

但它并没有体验死亡，甚至身上除了冰枪的割伤外再没有其他新添的致命伤势。而它向后转动的眼球中却映出了少女的背影。

被冰封的火焰重新跳动，在黑暗的隧道里欢快地舞蹈，火带来的光和热驱散了隧道冰寒气息，也将构成冰山的枪锋慢慢融化。

地面上出现了一片片水洼，巨大猪怪落到地面上，露骨的脚踝踩在这些仍旧冰冷的水洼里。

战斗结束的很快，冰灵手中握着一团黑色雾气，咯咯咯地笑着。寒意弥漫的双瞳中出现了好奇之色。“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感受不到任何生物的气息，是鬼吗？”冰灵看着手中黑雾问道。

“这种力量。你不是人造怪物！！”黑影中出现了一双眼睛，充满了野兽的戾气发着血光，眼神与猪怪的眼神完全相同，简直就像是同一双眼睛。只是一对是放大版，一对是缩小版。

“你原本就是怪物！你原本就是怪物！”

它没有回答冰灵的问话，像精神失常者一样重复喊着同样的内容，但从它不断颤抖的目光中可以看得出它此刻的心情状态，非常惶恐。

在冰灵渐渐要失去耐心的时候，黑影中突然伸出一双手，飞快地掐住冰灵雪白的脖颈。

“儿子杀了她！”

它大喊，吩咐冰灵背后呆楞在原地的猪怪。

冰灵后背毫不设防，封闭空间的冰山也完全融化消失，而猪怪只在她背后一跃的距离之处，此刻偷袭，成功的几率几乎是百分百。

但猪怪却不进反退。它肥硕的身躯颤抖着，并慢慢向后挪动着，小心翼翼不愿发出任何声音。纵使它脖子上的绳影深勒入肉，它也不愿意停下后退的脚步。

“谁让她是死神，跑吧，我不怪你。”

黑影中出现了一张人脸，这让冰灵平静的目光中起了丝波澜。这是一张普通人类的脸，并没有想象中厉鬼的狰狞和可怖，眼中有着的只是痛苦和解放两种不同心境的表情。

渐渐地他笑了，笑容很和善与凄凉，像路边偶遇的心事重重却有些热心的大叔，他的双手从冰灵的脖子上分开，而后抓在冰灵的手臂上。后者完全有能力躲开，但她并没有任何行动，好奇的眼神似乎是想看看这只人类的鬼怪想要做什么。

“我的生命早就已经结束，能帮助他杀掉一个怪物已经是极限，原本的计划是与那只疯狗或者石化的杂鱼同归于尽，但我没想到来的竟然会是领地内传说中的人物……

解脱吧，我对这地狱般的世界再也没有半分留恋，相比地狱也不过如此，至少那里不会有你们这种东西。”

男人笑着，团在冰灵手中的黑色影子倏然张开，像一张很大的黑色幕布一样卷向冰灵。

“你很恐怖，比传说中还要恐怖，跟那只铁块不同，我看不到你的灵魂，但愿吴鸣不要遇到你。不过我想，就算是遇到了，他也不一定会落败，毕竟他可是从千万尸潮中杀出去的男人。”

黑色幕布向冰灵汹涌卷去，空间也因此而出现了折叠，映着的火光被分为数层，像伶仃大醉者眩晕的视线。但下一刻，男人的声音消失了，幕布被一阵寒气冰封瓦解，空间恢复了正常，也同时安静下来。

冰灵的瞳孔不再是往日的洁白，而是变成了淡淡的蓝色，有海洋的波浪在其中起伏，海洋的远方有一座冰山，才刚刚露出一角，很快，她的目光就恢复了往常。

“喀喀。”

轻轻地敲击声回响起来，清脆的像是易碎品在墙壁上磕碰，仿佛稍重一些的力道就会碎掉。

猪怪立即停下脚步，因后退时发出的骨骼碰撞声令它感到生气和惊悚，它头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思想：要是它拥有四只正常的猪蹄子该有多好。

……

“金子彻底死了，意识完全消散。好在赢了一把，虽然对手不是正主，但人类因受到污染而变成的鬼怪同样棘手，它最后是想拉冰灵的魂魄进入到其他异空间的吧，是对付金子用的手段……灵魂真的存在吗？可惜了冰灵下手太快，我虽然能发现它，但它的独特能力使它能够完美地隐藏自己，要不然倒真想抓回来研究一下。”月光下的女人津津有味地翻看手中的书籍。

那里好像有能够描述领地内所有情况的实时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