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周雨柔的瞳孔微微颤动，种种复杂悲痛的情绪涌上心头，她视线中的海量发丝逐渐消失，白雾弥漫，只留下了空中正在坠落的那颗同样悲伤的脑袋。

在黑发之剪即将要收割周雨柔性命的时候，一直暗中关注她的姐姐最先发现了这一幕。周雪柔带着惊讶和恐惧，她知道自己的妹妹最近精神状态很差，但从没有想过一向温柔善良的妹妹会做出这样的事。不过她的身体反应很快，这几乎不需要大脑进行控制。

在黑发之剪闭合之际，周雪柔狂奔而至，低头推开了雨柔，但黑发并非是死物，它们扭动着，随同周雨柔弯曲的身体重新调整了位置，不过锋利的闭合面却被另一道背影挡下。

但它们并不在乎，或者说发女也没有分神去操控，它们的任务只是杀人，是谁都无所谓。

血幕再次涌现，在一同降临而至的白雾中分散旋转着，每一滴都像是一朵朵血色花瓣，缤纷娇艳。濒死之际，周雪柔的头颅被一只大手温柔地托住，她看到自己仰倒的身体也靠在了一个强大男人的胸怀中。

只是这个男人，如今脸上挂满了泪痕。

“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听到这个男人抽泣着向她道歉，但她说不出话，甚至开不了口，视线模糊，她只能拉开嘴角，尽量露出安详的笑容，希望借此抚平少年悲痛眼底那勾出一幅地狱图般的无边火海。

“姐姐！”

周雨柔扑了上来，抢过少年怀中的女人和脑袋，放声嚎哭。

另一边，白雾之外雷鸣电闪，粗长的雷光永恒地停留在空中，像一条奔腾的雷龙。雷龙的攻势极其惊人，所过之处大地翻涌，但唯独那些黑发就好像是另一条实力不比雷龙差的黑龙，两条长龙纠缠在空中，皆发出属于自己浩大的气势。

“粒子闪光炮。”

身着铠甲的少女站在雷龙头顶，她的雷电无法对黑龙造成实质性伤害，但超高温的聚合光束是能泯灭一切存在的无敌神器，掌握神器的少女也能与黑龙打得有来有回，只可惜发女的真身仍然没有被找到。

悲痛使得吴鸣的眼睛再次变色，黑雾弥漫到眼球中央，他的视线开始变化，奇迹视觉发挥作用。

他看到了充斥着满堂的血妖，这浓烈的杀意来自不同的人，这其中竟然也有属于他自己的。接着他又看到了灰色线段，数量奇多，多得就好像天上的繁星，这些都是发女的。

但奇迹视觉的效果也仅限于此，他无法从这些线段中找出发女的真身所在，因为它们实在是太多了。

吴鸣眼眶中仍有泪水淌下，心乱如麻，恨意与悲伤挤满了心脏。他的共情能力本就十分敏感，周雪柔与他相处的时间又长，而且他的年龄也没有很大，这样分别的经历十分浅薄。

他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也知道处于危难中的同伴还有很多，但泪水就是止不住地落下。他很努力地想要认真起来，但脑海中总是会出现周雪柔模糊的身影，她的笑脸，她独特的温柔，以及二人的第一次，吴鸣站在树梢上时打趣的约会：

“呦，这大半夜的美女这是要去哪？”

“别晃了，你那手电筒连两米都照不出去，还想去找人去报仇。”

“快上来，去的晚了营地里的人就都死光了。”

……

“对不起……”

吴鸣道歉的声音很弱，他完全没有办法从自责与伤痛中回归现实，他就站在原地，对四周充斥满粒子炮的雷光以及黑色长发置之度外。

“赫赫……呦呦呦，这是什么，让本大爷瞧瞧，是泪吗？哈哈哈！”这时，吴鸣的右眼完全变黑，烧伤的焦痕瞬间布满了他的右脸；他此刻表情很怪，右边的嘴角是翘起来的笑容，但左边却是垂下去的悲伤。

“懦弱，无能，你看看你像什么？战斗的时候悲伤，在怀念过去羞答答的生活，赫赫赫……你倒不如原地给她立个坟头，在磕两个？”

“给我滚。”

“嗯……？！”黑色眼球中瞳仁滚动，竟映出吴鸣左半边悲伤的脸，像面对镜子自己看着自己一样，溢出浓烈的杀意来。

盯了片刻，黑眼球中再次出现笑意，“哦，我想起来了，你还是个孩子，赫赫赫……是个窝里横的小鬼？哈哈……有时候我不得不佩服你那贼人爷爷，到底是个老不死的，养出来的孩子也同样臭屁。”

“咕噜”一声！

吴鸣左臂上忽地攀起一层粗壮的青筋，属于他愤怒的血妖将妖爪化成锐利的剑锋，悬于他本人的右眼珠前。

“想杀我？你有种杀了你自己吗？赫赫哈哈……”邪恶的意识并没有被吓到，甚至将半边嘴角的皮肉撑开，露出更加放肆的嘲笑。

淡淡蓝色血液顺着撑裂的嘴角向下流淌，从他的喉结处转了个弧度，淌入脏兮兮的围巾里。

“你哥不会有事，但你事情就要大了，我能量快没有了。”

战场中，小金严肃的声音将水星的注意力又拉了回来，她们的战斗十分狼狈，海量长发根本就斩之不绝，发女阴狠的脸又会不时出现在身边，专挑四肢关节的结构死角下手。好在，水星的战斗应变能力足够强，毕竟在获得异能之前，她也是个打架高手。

但被动防御，总会有疏漏的时候，如果一直找不到发女的真身，那她们落败只是迟早的问题。

“绝对不能再刺激到吴鸣。”虽然很担心吴鸣此刻的精神状态，但水星还是将注意力集中在战斗上，她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光是保护自己，还要保护其他人。“一堆累赘。”

“我他妈早就想这么说了，干！”小金。

“呵呵呵，真是让人狠狠羡慕的兄妹感情。”吴鸣黑色的眼球中映着水星战斗时的背影，眼底闪烁着一些贪婪，“连女人都知道，累赘这种东西就应该被抛弃，你却不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哦，对了，你应该知道，那死去的女人是个什么东西吧，我明白的，我们同体，你瞒不住我，你早就知道她不是人了对吧。”说着，黑眼球又慢慢移动，映出痛哭少女怀中那无首的尸体，但它的瞳孔中不再有任何情绪，冷漠无情。

吴鸣没有接下邪恶的话，血妖凝成的剑锋也没有移开，一直悬在自己的右眼珠前。只是他手臂上的青筋比刚才更多，眼泪已经干涸，悲伤犹在。

邪恶像感觉不到吴鸣此刻针对它的恨意，继续自顾自地说着，“你将他们一个个聚集起来，以为自己能够带他们逃离这座鬼蜮，赫赫，你能保护得了谁？你谁都保护不了，你只是带他们换一个长眠之地。”

剑锋先前移动，白雾蒸腾着，吴鸣的左眼也开始变化，眼球颤动，杀意激烈。

“你还不明白吗，你杀不死我的，除非你杀了你自己，但你如果现在死了，那小妞可就要遭殃了。”

邪恶说话间，水星险避过一道黑色长绳，但腰间还是被发绳剐到，与小金战衣摩擦出璀璨的火星。

水星大意让吴鸣悲伤的瞳孔抖动了一下，环绕周身的白雾猛地扩散开来，热浪将这里的温度提升了一些。

“我找不到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句话似乎是吴鸣下意识说出来的，但他右边嘴角的笑容突然变得阴森起来，就连右瞳也闪过一道奸计得逞的光芒。

“站在光下你自然看不到阴暗的远方，只有进入黑暗中，你才能够在夜幕中望得更远。”

“黑暗……”

“对，你看到那无边的火海了吗？走进去，你就能够看到这只怪物的真身，然后轻松解决掉它。”

在吴鸣的大脑中，他确实有看到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但这并不会与眼前看到的景物发生什么冲突和影响，那完全是他凭空想象出来的，就好像看到月亮就会想到星星一样。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些。

“走进去？”……“对，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