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经历过最难熬的一天是什么样子？

莫过于ICU里躺着生死不明的妈妈，抢救室里还有随时要紧急剖腹产的老婆。

仅仅半天，孙睿连续受了两次打击，他失神的看着红色亮灯，颓废的样子就像一个饕鬄老人。他再一次坐在抢救室外面，等待里面的医生出来通知自己。

相比于孙睿这边，顾晓姿那边倒是如鱼得水。那晚李健闹完以后，原本万玲她们以为李健会闹上一段时间，没想到才过了半天,李健就过来拉着梁鑫的尸体送去了殡葬馆火化，虽然事情得到了圆满解决，可顾晓姿还是心里存着点疑惑，这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这两口子态度就变了这么多？

“这有什么好疑惑的？”万玲分出点眼神看向顾晓姿，漫不经心的处理电脑中的文件：“现在谁也不是个傻子，你就算想讹钱，也得先找个人打听打听怎么讹对自己才有利。就那两口子，指定是去打听了，结果打听来打听去，哪一样自己都不占理，而且弄不好就会像你说的一样反被咱们告上法庭，到头来说不定自己还要往里面搭钱。你瞅李健那抠搜样,还有他媳妇那小心思，怎么可能能出钱,算来算去也就只能自己吃哑巴亏，把梁奶奶拉去火化了。”

被万玲这么一提点，顾晓姿豁然开朗，她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看来自己学的还是不够。

“对了，你今天什么安排？上回那个李凤还有再联系你吗？”

顾晓姿泄了一口气，有点颓废的趴在桌子上，低喃道：“我估计是没戏了，那天过后就没跟我联系了。”

万玲倒没有抱太大失望，毕竟她遇到这种事太多了，往往都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没什么可惜的，这都正常，有些功夫你再找找其他潜在客户，说不定还能碰上一个两个签约的。”

“行吧，等明天我再去居委会去问问，下午我得去趟宋爷爷家，那个宋美香给我打电话，说咱派去的护工干的不好，我吃了饭过去问问什么情况。”

事情都安排好了，万玲也就不在操心这些，现在顾晓姿工作越来越成熟，可以说已经到了不需要自己出面插手，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这正是万玲想要看到的，也是一直往这个方向所培养出来的。

闲来无事，养老院内的老人有护工和家属照料，也不用顾晓姿插手，她走着走着到了李萍的办公室，隔着玻璃门，顾晓姿看见李萍正和一位家属聊天。看起来应该聊的不是很顺利，因为李萍的脸涨得通红，连比划带说，情绪异常激动，就差给人跪下了，这不禁让顾晓姿好奇她们之间的谈话内容。

她在外面吧台找了个位子坐下等着，没等了一会儿，就看见家属走了出来，她这才进去。一进门，就看见李萍双手撑着头，低垂着一副没精神受打击的模样。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

顾晓姿一脸八卦的看她，缓了一会儿，李萍才重新做好，她先喝了口水润了润干竭的喉咙，说了半天话，让她再开口就变成了沙哑的嗓音：“别提了，那个赵德云的家属过来闹了一盘，赖着养老院把他母亲安排在一个快死的老人屋里，然后把赵德云吓得睡不好觉，神经衰弱，那谁知道，梁奶奶平时身体那么好，会突然没了，这谁能预料到。你说这些人连点素质都没有了，什么事都往别人身上推。”

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按下葫芦起了瓢。顾晓姿刚从万玲那里听说梁奶奶家儿子不闹了，这赵德兰家属又开始了，也难怪把李萍愁的够呛。这养老院老人有突发情况是常见的，谁也不敢保证今天送进来的老人，明天会不会突然死亡，所以才有了一份进院必签的合同——意外死亡通知书。每个来住院的老人，都会先告知家属这一方面的内容，就害怕出现这种突发情况以后，过来找事的。

其实这种事都不算什么事了，送来养老院的说不好听，都是在家里伺候够了，又不想让老人死在家里才送来的，所以他们内心深处都潜在着一种巴不得赶紧死了的思想，而这份通知书也不过走个形式，也相对于是对养老院的保护。

不光这样，李萍更愁的事还在后面，她刚给赵德兰家属退了钱办理出院，紧接着又有两三个家属过来找李萍谈话，就跟约好了一样，同时要求给老人办理出院。

李萍嘴唇子都快磨破了，可说破了天也不行，那几个家属态度非常强硬，办好手续以后，连一分钟都不多待，拿起打包好的行李领老人出了门。

这些还是在顾晓姿晚上回来以后，听护理员八卦才知道的。她现在正忙着赶去宋爷爷家处理矛盾，吃过饭后，她一刻也不敢耽误，顶着风骑着车子艰难骑到了宋爷爷家。降温还在持续，大风暂时得到了停息，雪也停了下来。

房顶被积雪覆盖，路面也被雪铺了厚厚一层，一脚踩上去咯吱咯吱响，要是哪一步走不好，就会摔上一个屁股蹲。路上车辆明显没有以前那么多，除了上班的，大多数都不会选择在这一天出门，毕竟谁不想躲在温暖的被窝里，刷着手机偷懒呢。

一路上，电话响了好几回，顾晓姿骑着电动车小心溜着，还要分出心来安慰电话那头的宋美香。这段路平时很快就到了，今天硬生生走了半个小时，就这样，顾晓姿停车的时候还摔了个大马哈。

“宋阿姨，我来了。”顾晓姿敲响了宋爷爷家门。

宋美香打开门就没有好脸色，闷不做声往沙发上一坐。顾晓姿尴尬的进来，看了眼正在卧室干活的护理员。

这是怎么了？顾晓姿摸不着头脑，不是干的挺好吗？她不好意思直接开口问，正好这时候宋爷爷指着桌子上的水杯，她赶紧跑过去拿起来，试了下温度，小心送到了宋爷爷嘴边。

“宋爷爷，你气色看着好多了呢，这几天我也是忙着了，没过来看你，你怎么样啊？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你说我走的也急了，连个血压计都忘记带了，等会下我想着拿，好给你量量。对了，你最近有没有按时吃药？药还剩多少了？”

宋爷爷认识顾晓姿，啊啊几声全是跟顾晓姿打招呼。

顾晓姿拍了拍宋爷爷，扭头问宋美香药放在哪，宋美香拉着脸走了进去，拉出抽屉，把降压药甩在了桌子上。

“喏，就剩下一版了，再吃一个星期就没有了，还有这个心脏病药也没有几片了。”

顾晓姿拿起来看了看，用手机拍了个照片，然后放了回去，“好的，阿姨，我等明天给你送过来。”

“不急。”宋美香还有话说，她让顾晓姿坐下，说道：“小顾，以后还是你来照顾我们吧，我爸就习惯你照顾，换了别人他总是不太满意。”

这话说的够委婉了，就算顾晓姿再笨也听出了里面的意思，她没法直白的解释，软下话来说：“阿姨，你说我这好多家也分身乏术啊，那个护理员哪里做的不好，你跟我说，我带回去亲自教，你看行吗？”

宋美香一点也不满意这个回答，她甚至下了最后通牒：“你要是没法伺候，就直接解约吧。当初就是你们养老院来忽悠着我们签的，这签完了才干了几天就扔给别人不管了。那还有你们这么干的，我也不跟你兜圈子，那个护理员我们就是不愿意用，要么你就来咱们继续合作，要么我就让我弟弟去跟你们院长说说，把合约解了，我们自己伺候。反正以前没让你们来帮忙的时候，我们也是这么伺候的。签了合同，本来想着我们能轻快轻快，没想到比以前事还多，这样还不如算了呢。”

顾晓姿赶紧赔笑脸，她也学会了低声下气，“阿姨，你别这么说，你看你要是哪里不满意就跟我说，要不然这样，咱们定个时间，一周来几次，我来帮着照顾宋爷爷，你觉得怎么样？”

“还用我来定！”宋美香一个声音提高了八度：“这不就是你的活，你早中晚不就应该过来给我爸喂饭，这些都是小事，那么按摩，针灸，还有来巡视不都是你分内的，怎么还成了我来安排。”

这暴躁的声音引起了宋爷爷不满，他晃着身体，发出啊、啊的喊叫来抗议。

宋美香被彻底激怒了，她对着宋爷爷开始一通埋怨：“你发什么火？！你以为我愿意来伺候啊，老二躲清闲，怕别人说，就没事过来送个饭送个水果尽尽人意。老三更不用说了，不就是生了个女儿，那也是你亲孙女。连看不看，还没事老是朝孩子发火，老三能干嘛。你就是个重男轻女，小的时候不把我和老二放在眼，跟个丫头一样使唤，我妈生完了老三，我们还得干着活看着老三，你呢？出去喝大酒，回来看着哪不顺眼就打、就骂。你现在这样纯属就是报应。”

顾晓姿明显感觉出来宋爷爷身上不停颤抖，张着嘴想说说不出来，流出了一嘴口水，那样子也是够恶心的了。

“阿姨，你消消气，先坐下好好说。小李啊，你倒杯水过来给阿姨。”

隔壁屋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接着，护理员小李端了杯热水过来。

“阿姨，我知道你也是心里憋屈的厉害了，吐出来也好，这样心里还痛快。再说，你提的问题这都不算什么事，等我回去跟我们院长商量商量，到时候定好了我过来跟你说。你也别着急上火，对自己身体也不好，喝点水暖和暖和，晚上这顿饭你看给宋爷爷做点什么，我在这里等着亲自给宋爷爷喂，你看怎样？”

宋美香缓和了点脸色，对顾晓姿的回应还是挺满意的，便点了点头，意思是答应了顾晓姿那一番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