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后，顾晓姿躺在床上，心绪久久不能平复。今晚大脑被塞进了太多东西，让她一时之间不能完全消化。

走廊已经安静了下来，老人都回到了自己房间睡觉，孙多多领着孙小鱼也进入了梦乡。按理说，这一天劳累过后，顾晓姿应该很快就睡着，可是这会她大脑异常兴奋活跃,反而兴出了去巡房的念头。

这样想着，她便立刻坐起来，穿上拖鞋就悄声出了门。

对比于白天地喧闹，夜晚总是充满了好奇。她行走在暗处,寻着一处亮光走了过去。

入目皆是现实与不堪。

房间里的老人，奇形怪状躺在床上，裸露着下面，上面赤身，没有任何隐私。唯独肚子上斜斜搭了一条夏凉被，也一半落在了地上。

腥臊味混着屎臭味，让这个房间刺鼻难闻。顾晓姿紧着鼻子，抬腿想快速离开这里。刚迈出步伐，余光看见衣航站在衣棠床边,方姨埋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顾晓姿收回了步子，犹豫了半晌,走了过去。

“方姨，你在忙什么？要不要帮忙？”

方姨只抬头看了一眼就又低了回去：“小顾啊，衣奶奶拉不出来屎，我这都打了两管开塞露了，就拉了几个硬屎头，剩下的怎么也拉不出来，你说怎么办才好？”

顾晓姿这才注意到，衣棠屁股下面垫了好几层卫生纸，上面多多少少都沾了带有黄色的润滑剂，方姨愁的头大，正戴着手套，把手伸进肛门里，试图把里面积存的屎扣出来。

难闻的臭味差点逼回了顾晓姿，她不禁懊恼，大晚上不睡觉，闲着出来瞎逛什么，碰上这个场景，再想回去睡估计都要做噩梦。

可既然碰上了，现在走，反而让别人看笑话，觉得自己嫌弃老人还干这份工作。

更何况…

她看了眼站在那里的衣航，从她进来，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顾晓姿一眼。

也是，那天说话不好听得罪了他，仅一个道歉就想让别人原谅，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正胡思乱想呢，就听见方姨有些不耐烦的叨叨，“要不然明天再看看，给她吃点通便药试试，这开塞露用了两支都没有效果，不敢再给她用了，现在又太晚，护士也都休息了，要不然明天看看再说。”

衣杭面露难色，对方姨的话有些不满意：“这已经一个周没拉了，怎么不早点给我妈吃。不然跟我说一下也可以，早点给我妈弄，这靠了这么久，肚子这么涨，我妈能不难受吗？这要在等到明天早上，我妈不是还要再受一晚上罪。”

“你告诉我值班室在哪？我去找医生，让他想办法给我妈解决了，本身躺着什么话也不会表达，就挺遭罪了，那还能让我妈再受这份罪。”

“晚上没有医生值班，只有护士。”方姨叫住了衣杭，“值班室在楼下，就小护士自己。”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衣杭，他提高声音，连走廊里声控灯都亮了起来：“这不是医院嘛！连个医生都没有，打着医养结合的名头，把老人招进来，生了病连管都不管，还有没有点良心，就凭这一点，我去告你们都可以。”

“晚上连个值班医生都没有，还搞什么医养结合，还做什么医院管理，连最基本都没有，全都在这里说空话，把你们领导叫来，我要找你们领导投诉，这像什么话！！”

方姨显然被衣杭吓了一跳，平常那么斯文谦和的人，也有这么愤怒暴躁的一面。大概是见多了别人好说话，所以才一直认为别人都是好脾气。

所以忘了狗急了也会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现在衣杭就处于崩溃边缘，长久的压力还有恐慌都因为这一个着火点而喷发，让他暂时忘记了修养，不管不顾的往外宣泄。

“方姨！”顾晓姿见势不好，连忙示意方姨闭嘴：“你去楼下叫小护士上来，打开治疗室，我来给衣奶奶处理。”

顾晓姿的话给了方姨一个定心丸，她脚步疯快，没一会儿就上来了。

“小顾啊，我叫鹿娜上来了。”

“好。”

顾晓姿应了声，出了门往治疗室方向去，正巧碰上过来巡房的李萍。

“怎么回事？”李萍朝里面瞄了一眼，立马就猜出了个大概。

“没什么，我去去就来。”

顾晓姿到了治疗室，看见鹿娜打着哈欠上楼，她顾不上打招呼，催促着赶紧开门。

“姐，你要什么？”

“给我一个灌肠套盒，我要去给衣棠奶奶灌肠。”

“这不行。”鹿娜明确拒绝了她：“这个要开处方，然后交了钱才能拿，更何况医生都下班了，也没人开处方，我私自给你了，出了事我可担不起。”

顾晓姿着急，一不小心说话声音就大了很多：“没有医生？那医生都去哪了？这要是半夜有个抢救的老人，就直接不管不顾了是嘛！不就是要钱买嘛，你给我把东西准备好，钱我来付！”

鹿娜还有点纠结，这个主她不敢自己下决定，“我给我们医生打电话问问。”

“那你快打。”

电话很快接通，鹿娜进了治疗室说话，顾晓姿在外面等的不耐烦，踮着脚侧头听里面谈话。还好，里面很快就结束了通话，鹿娜从抽屉里拿出来药包放在顾晓姿手里。

“我先把处方写好，明天给医生签字，然后给你，你记得一早去下面收款处交钱，不然我就要给你顶账了。”

“好的。”

顾晓姿也不耽误，拿了东西就回了方姨那。李萍正在安抚衣杭，看见顾晓姿回来，脸上一阵惊喜。

“你回来了？怎么样？”

“我都拿过来了，方姨，你到那边去帮我扶着奶奶身体，我来给她灌肠。”

方姨赶忙到了另一边，照着顾晓姿的指示把衣棠奶奶扶好。

顾晓姿打开灌肠包，里面配好了所需物品，她戴好一次性手套，拿起灌肠包检查完好，关紧输液调节器，叫李萍帮忙，“李姐，你帮我个忙，给我这里面到点温水。”

“好，方姨，那个暖壶里面水不是很热？”

“那个。”方姨把目光瞄向斜对面，靠窗那张床的老人：“李芳珍大姨床下，还没去给她灌热水，这会水温乎的。”

李萍过去拿来，打开壶嘴：“怎么倒？倒多少？”

“你看这上面有刻度，你先倒，好了我就跟你说。”

顾晓姿两根手指撑开灌肠袋，温水随即灌入，根据刻度，到达500毫升左右，她急忙喊停：

“李姐，够了，别倒了。”

李萍收回暖壶，盖上壶嘴放在了一旁。顾晓姿从药包里拿出配好的肥皂块，扔进了袋里，将手伸进温水里，促进肥皂块快去融化。

清水逐渐变混，泡沫漂浮在上面，里面没有硬块以后，顾晓姿找来输液架挂好，拿出润滑石蜡油棉球，在管子外壁来回涂抹。

“方姨，你多撕点卫生纸垫在奶奶屁股下面，等会会有少量液体淌出来，别把床单弄脏了。还有，等会灌完了先别急着让奶奶拉，用卫生纸把屁股堵一会再拉。”

“好，我去拿卫生纸。”

“不用了，我来吧。”

衣杭从柜子里拿了一卷新的卫生纸，叠成一个个整齐的长方形，依次垫在了奶奶屁股下面。

都弄好后，顾晓姿将输液管排好气，扒开屁股，试探的把管子推了进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张的看顾晓姿操作。管子进了不到一半就推不动了，顾晓姿试探的动了动，凭着经验，她知道有屎堵住了。

可是管子还没到所在的位置，她紧张到额头冒出汗粒，心里不住喊，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大脑拼命下达冷静的命令，好在，她还算镇定，想起了当年实习时，晚上值夜班碰到一个肠梗阻病号，当时灌肠也遇到了这么一个情况，那时她的带教老师抢了过来，三两下就解决了，后来顾晓姿问起，她记得带教老师回答，

“要是在遇到这种情况，你就来回在里面活动一下，它有润滑液，自己都通开了。”

现在，她照着老师说的方法，重新又活动起了管子，来回几次后，终于管子又进去了几厘米。

她大喜，固定好管子的位置，又拿着卫生纸放在肛门处捏着连接处，打开调节器，莫非滴管里的液体快速下降，肠袋也瘪了一半。

噗——噗——

温水的冲击，让肠道紧缩，蠕动也增快。衣棠奶奶虽然不能说，但顾晓姿还是能明确感觉到她紧绷着身体，好像快憋不住一样。

果然下一秒，顾晓姿明显感觉到肛门那里有什么东西欲喷而出，她以最快速度用卫生纸堵上了肛门，可还是没抵挡住一个屁喷出来的屎沫。

房间里已经污秽不堪，床上被喷的星星点点，所有人都向后退了一步，唯独顾晓姿没有任何动弹。

她没有穿护士服，白色叮当猫的睡衣被喷了不少，连胳膊也没能幸免。

这衣服是不能要了，真是太可惜了，只能扔了。

顾晓姿第一反应是可惜衣服没穿几天，她动作利索的把管子从肛门里拔出来，摁着卫生纸又把屁股夹紧了一些。

“好了，方姨，你捏住屁股，让奶奶多憋一会，最好挺10分钟，那样效果最好。”

“好…”

“我来吧。”

衣航上前，二话不说直接摁住了肛门，顾晓姿往后一撤身，拿着东西就推到了一边。

她将医疗废物扔进了黄色塑料袋，系上扣子，打算送到护士站交给鹿娜处理。

“给我吧。”李萍说：“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去给鹿娜送去，剩下的交给方姨处理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