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许背后伸出一双玉手，稳稳地扶住他，晋许也一激灵，竟不知赵煦何时靠近的，寒毛登时竖了起来，好在赵煦只是扶了他一把，没别的动作。

飞鹤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叫道：“云卿哥哥！”

老船夫完全不理会，倚靠在一旁，悠哉悠哉的喝着自己的大酒，似在云里雾里的。晋许微舒口气，站定以后转过身来。看了扶了他一把的赵煦，见了几次面了，第一次这么近着看，年纪也不过一十八九，眉目俊朗，天庭饱满，肤若凝脂这次虽然不适合男子，但放在他身上倒也是恰当，就是那双深邃的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的时候，总叫晋许有种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眼下，他正盯着晋许，目光好像要钻到晋许的脑子里似的，疑惑好奇。

晋许打破尴尬，便干咳一声道：“多谢，多谢白兄……”

“言午……。”面前人准备说什么，脸上带着疑惑之色，目光落在晋许的眉目之间。

虽不知他在看什么，晋许倒是泰然，他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便淡定地道：“嗯，谢金是没得，不过一壶不见客还是可以的。”

赵煦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半晌，才移开目光，点点头道：“不必。”

说话间，寒云卿匆匆赶了进来，快速地地将十一具尸体查了一遍，发现没有活口，但是隐藏在脖子偏后的纹身露了一角出来，寒云卿赶紧拨开衣角，惊的一下，指着衣角说:”主子，你来看！”

赵煦缓缓离开，走了过去，顿足一会都没说话，晋许看着他站着背影觉得不对劲，支撑着站了起来，踉跄地走了过去，定睛一看，黑色的穷奇一样的纹身赫然出现在眼前。这不就是与李大人身上的那个图案么？难不成这群刺客和李大人有什么联系？

过了一段时间后，老船夫才对身边的事情起了兴趣，，一条腿蜷起来，歪着头打量另外的四个人，便忍不住道”哎，小辈，你们这足足研究了大半天，可研究出个什么玩意了？”

寒云卿面无表情地道：“怪老头，要不你来？”

赵煦不紧不慢的，没有回答刚刚的问题，笑了笑，掂量手上的白扇，俯首作了个揖。惊的站在一旁的飞鹤和寒云卿赶紧扶起，”主子，这是作甚？”

赵煦没有站直，依旧弯下腰去，十分恭敬的拱手道：“小辈眼拙，不知尊驾竟是七考张。”

”七考张？”晋许疑惑，从未听过。

”什么，他是七考张？”寒云卿震惊，早听说了这一名号，原本以为早就是一堆黄土了，怎的，还活在这世上呢？！

老船夫却不理会，他伸手磨蹭磨蹭下巴，摆手嫌弃，颇为不解地道：“什么七考张……八口张的，老头子，不知，不知。”

赵煦走近，点点头，自顾自地道：“这世上，还未有我看错过的人呢。”

一旁的飞鹤锲而不舍地盯着老船夫的脸使劲看，看了半天，又放弃似的把头往后一仰：”主子，这七考张是谁？”

。这问倒也是问出来晋许的心声，他是从有记忆以来，师傅就一直在码头摆渡了，等稍微年长些，因为顽皮，与同伴砸坏了他的船，被迫被他逼着拜了师。原本他也以为他只是个整天游手好闲的摆渡人，但之后一次机遇巧合下，看到他救了一个突然犯病的船客。这才晓得他原来精通医术，自己的仵作技巧也是跟着他学习的。

寒云卿双手背后，难得津津乐道地踱步起来，说道：“飞鹤，你入世未深，可能是没听说过七考张的名号。这七考张啊是医仙半成的大徒弟，医术十分了得，传说有阎王殿里抢人命，黑白无常怕三分的本事，这人，只要还有一丝气在，那都能给他医全。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厉害的是他……”寒云卿停了一下，看着七考张的袖子，”是他的桃花飞云针，只要一发，百发百中。”

”前辈，还不承认么？”赵煦近一步上前。

晋许与旁人不同，此刻他很是疑惑，为何这么大名气的人，却躲在这里隐姓埋名，是避仇？还是其他？

对面的酒痴子倜然，仰天长叹一声，对这些名号没有丝毫的波澜，不过眼底似有一层薄纱，轻声细语地道：“那世人皆说这青秀好，我看呀，也不过如此，躲不了俗，也避不了世。”

”你既是……那……”赵煦突然瞧见了身旁的晋许，顾着些什么，也看到了七考张要求不要多问的眼神，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晋许板着脸慢慢走上去，一下夺走了他手上的酒罐子，有些埋怨地说:”老头，这么大的名号，还瞒着我，是怕我出去丢了你的人么？”

七考张跳下桌子，不由的笑着，对晋许说:”我的乖徒儿，那些不过是些虚名罢了，你是为师的骄傲，怎么会嫌你侮辱了师门？只是……此地不宜久留，走吧，我们这就赶路吧！”

辰时初，孺来客栈。

“什么，竟是大白菜！？”

王闻堰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碗中物。什么呀，好歹也是当朝宰相之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丞相府里的“独苗”，千里挑一的绝世美男子。竟然混到早餐只有大白菜！？要不是刚刚赶路急了，丢了荷包，早就包下最好的包间，上最好的菜肴了，怎的看眼前这个女人的脸色。

眨巴着可怜的眼神，无语的目光投向尧五娘：“咱们要不要这么节俭！？”

尧五娘像是塞了棉花一样，不理他，夯吃夯吃的吃的津津有味，满嘴油光，置如罔闻。

王闻堰用筷子夹起一片白菜叶子，念念有词的说：“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杜工部再惨，怎地惨过我晋许晋兄啊。”

尧五娘突然停了下来，一口咽下嘴里鼓着的饭，拍着胸脯正经的说:“一看，你就是没吃过什么亏的富家子弟，你知道就这一棵白菜，可以救活多少人命吗？”尧五娘捏着手中的白菜根，惊得王闻堰立马安静下来。

“那年，家乡大旱，百亩田地，颗粒无收，阿爹阿娘带着阿奶，阿弟和我一起逃难。在路上，到处都是饿死的人，老的，少的，都有。有的死的早些，还有人收尸，随便挖个坑埋掉，没有木牌，没有名字。撑得久点的，等最后粮食吃完，就会成为野狼野狗的口中餐。我阿奶阿爹阿娘就是这么死的。”

王闻堰不曾料想到，平常那样大大咧咧的五娘竟然还有这么令人唏嘘的往事。

“那你阿弟呢？”

“不知道啊”尧五娘深舒一口气，憋回了眼泪，“当时突然天降大雨，荒民们欢喜鼓舞，聚乱中，我和他走散了，如今，是死是活，我也并不知晓。”

王闻堰递过去一方紫色花纹帕子，五娘接了过去，毫不忌讳的擦了一下眼泪，然后使劲揩了鼻涕，吓得王闻堰往后躲了躲“他可有什么特征？”

尧五娘仔细的回想：“他的左边靠肩膀的地方有一个月牙的红胎记。”

听了尧五娘的话，王闻堰的脸色凝固了。立马放下筷子，伸出了右手，开始慢慢的卷起袖子。

尧五娘被面前的人的举动也给惊呆了，该不会，天哪-------

突然话锋一转：“放心吧，五娘，白菜之教，闻堰终生难忘。来，干。”看到尧五娘的表情，知道自己得逞了，突然坏笑的抓起桌子上的白菜，举到桌子中央对五娘说。

尧五娘狠狠的的瞪了他一眼，嘴唇微闭，紧接上扬，假装不在乎的伸出了手中的白菜，丢出两个字。“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