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堆里的恋爱事件
作者:乐匆匆 | 分类:现言 | 字数:15.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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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病倒
苏爱漫无目的地沿着街走, 心里空空的,却连一丝一毫想哭的感觉都没有。打拼了这么多年,本不该被这些情情爱爱轻易打倒。可是, 她就是做不到情绪不受影响, 做不到干脆利落和方正初一刀两断。这个名字在她心头不是刻了一天两天, 而是十年。而到如今, 这名字生生在她心头刻出了血, 扎破了筋。
怪谁呢?苏爱谁都不怪,只怪自己。她接受这报应,可不代表她想得通。你说这方正初怎么就这么别扭呢?她知错了受罚了, 怎么就不能再给她一个机会呢?她明明比那位林小姐早到,怎么就觉得好像是她为别人做了嫁衣啊?
是不是真像别人说的,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哪怕再后悔, 该走的也抓不住?
坐在街心公园发了很长时间的呆,偏偏苏爱又在这时候接到了苏妈妈的电话, 问她什么时候带男朋友回家,家里好准备一下。苏爱握着电话笑了,对着她妈撒娇般地左顾言他。之前她还跟方正初保持着友好的外交关系,苏爱以为他们可以修成正果的,脑子一抽就忘了形, 告诉她妈她要带男朋友回家。苏爱苦笑, 所以说说话不要说得那么死, 总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而她呢, 一而再, 再而三把自己的后路堵得死死的。退不得进不了,不知道如何抽身。
苏爱挂了电话, 盯着地面一遍遍安慰自己方正初心里是有她的,只是他的家庭不允许他们走得更远。就这样自欺欺人下去吧,对她来说,这样一个听起来很幼稚的理由,却是最能让她好受一点的借口。
身旁有人坐下来,沉默不说话,连呼吸都轻得几乎听不到。
苏爱双手撑在长椅上,看着远处的人群,轻声道:“从刚才一直跟到现在,方正初,你是怕我想不开吗?”
意料之中的无人应答。
苏爱叹了口气,幽幽开口:“这算什么啊?你说我们到底是怎么搞得啊?怎么绕来绕去会变成这个样子?真他妈想骂人!”
方正初不开口说话,苏爱也不管,自言自语:“明明好好的呀,你说你怎么就非要去相什么亲?这才几天啊,你连婚都订了。我要是再晚几天见到你,你是不是就该请我去喝满月酒了?还别说,老祖宗的话就是对,上赶着不是买卖,我就是犯贱,非要在你这棵树上吊死。呵呵,都他妈犯贱!方正初,既然一开始就决定和别人结婚,你就不能当初一脚踹飞我?看着我一头热倒贴很有快感是吧?呵……”
苏爱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该哭出来。她站起来,吸吸鼻子:“方正初,那就,祝你幸福吧。”
苏爱想,过往就让它成为回忆吧,至少他们曾经手牵手一起走过。那样纯净的感情,喜欢只是因为那个人,无关其他。
而下一秒,一直沉默的方正初突然站起来,拉住了转身离开的苏爱。苏爱眼里的泪水终于决堤。两个人就这样站着,一个哭得像开了自来水管,一个眼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悲,没有言语,没有拥抱。身边偶尔有人经过,却都目不斜视。在这样一个都市里,男男女女分手的戏码每天都在上演,又有谁会注意他们呢?
方正初终于伸手,把苏爱揽在怀里。
“我后悔了。”方正初的声音里满是疲惫。
苏爱放任自己抱着他。这是他们相逢以来的第一次拥抱,或许也将是最后一次。
“苏爱,我后悔了。”方正初紧紧地抱着苏着,力气大到仿佛要把她揉碎,头埋在她的脖子里,一遍一遍呢喃着这句话。
太阳挂得老高,阳光毒辣得让人浑身难受,可苏爱仍能感觉到自己脖子处凉凉的,像有什么液体划过。
苏爱安慰自己,至少方正初心里是有她的。
“后悔?然后呢?”苏爱深吸一口气,用手擦擦脸上的泪花。从翻开喜帖的那一瞬到被方正初抱住的这一刻,苏爱觉得自己终于能够冷静下来。“回家告诉你爸妈,订婚取消?方正初,你觉得可能吗?如果你会这样做,你干嘛还这么难过呢?喜帖都发出去了,现在却说要取消,方正初,你做不出这么不负责的事。”
苏爱笑笑,伸手抚平他皱在一起的眉头:“方正初,既然做了,就别后悔了,别去做对不起别人的事。其实你并没有那么喜欢我的,只是我在你生活中出现太早,离开得让你措手不及。我们,我们,就这样吧。说得矫情点儿,十年里的爱恨纠缠就这么结束吧,或许我们根本就是没有缘。没有缘呵……”
苏爱不给他说半句话的机会,向他挥挥手:“方正初,再见。”
再见,也不过就是再也不见。
等到苏爱坐在计程车上,那种虚脱的感觉才慢慢爬上来。这一次他们算是实打实得完蛋了。这样也好,让她死了心,断了念。没有方正初的七年,她苏爱活得很好。那么接下来没有方正初的七十年,她又何必死死纠缠这段注定得不到善果的因缘呢?
苏爱拿出手机,用了五分钟犹豫,终于拨过去了那个号码。
“hello,Marina,是我,Abby……Marina,上次你说的那个空缺职位,找到合适的人了吗?……嗯,那约个时间见面吧……我呀,还是不适合当老师,呵呵……”
……
方正初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却无力去把她抓住。坐在刚才苏爱坐过的位置,学着她盯着地面发呆,他好像开始了解苏爱的感受。他后悔了,在真真切切失去一个人的时候,他后悔了。苏爱也曾后悔,所以她隔了七年后再次回来了,一次次在他的冷脸下嘻皮笑脸,不退反进。可是他呢?明明是放不下,却偏偏执扭地和她一倔到底。苏爱离开时的理由是很可笑,可他现在却比她还要可笑幼稚一万倍。对于这个订婚,他完全可以去抗争的。很大意义上说,这确实是一次政治联姻。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容易妥协的人,否则当年他也不会弃了政治而学陶设。他上面有个哥哥,早就按着家里的规划从了政,结了婚,方家也用不着再牺牲他这一个。可是那么好的机会,他却错过了。为了一时的赌气,他赌掉了对一个人整整十年的挂念。
他后悔了,可是又能如何呢?没有人逼他非要去结这个婚,是他自己犯贱,是他自己脑抽,是他自己拉进来一个完全跟此事没有关系的林婉静。他大可以一拍桌子毁掉婚约,然后又能怎样呢?留下家里来收拾他这场可笑的儿戏?
全都乱了套,全都犯了错。进也是错,退也是错。他生生把自己逼到一个无路可走的绝境,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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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小沐被她秦哥哥给押回了家。秦和当然不会为了陶小沐离家出走的事押她回家,这种事打秦和认识陶小沐起,这孩子就不知道离家出走多少次。若是最开始还会火急火燎地到处找人的话,那么后来对这事儿实在是淡定得不能再淡定了,反正人家陶小沐这个娃身上钱花光了,没钱吃饭后,会非常自觉地去找派出所的警察叔叔。就算真被人绑了,估计也吃不到啥亏,更何况这年头,咱讲究的是文明和谐社会,谁会绑个邋里邋遢跟个猴子一样的小P孩儿啊。
秦和这么急着把她带回去,原因很简单,因为严江舟已经身在老宅,与陶小沐她爹妈正在对峙中。陶小沐刚踏进屋门,一瞧屋里那架势,啥也不说,调头就走。还好秦和就在她身边,及时揪住了她,否则又要钻陶钩那个小破屋里的床底下去了。
严江舟听到动静,转头看向陶小沐,脸色不算很好,像是一种病态的疲惫。
陶小沐被她妈拉到身边,一句话都不说,乖巧得不得了。然而,严江舟却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希望她不要这么听话过。
“沐沐,今天就跟严叔叔说清楚,你要不要跟爸爸妈妈走。”陶妈妈开口道。
陶小沐茫然地把屋子里的人看了一圈,本来还想着向最疼她的秦和求救,结果眼珠子转了一圈楞是没找着人,秦和早就把人送到后就离开了这场家庭抢夺战,连刚才还蹲在门边的爷爷都转到院子里逗他的宝贝鸟去了。
小P孩儿想把头埋地里,直接露个屁股在外面得了。她昨天就是被这个问题给逼得离家出走的啊,干嘛非要让她回答这么惆怅的问题呐。
严江舟见死孩子低着头不吱声,脸上的倦色更甚,开口对她爸妈说道:“沐沐在国内长大,本来生长环境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你们把她带到美国,她会不习惯的。这孩子一直都痛恨英语。”
陶小沐颇为赞同后一句话,赞赏般地附和点头,被她妈照着肩膀拍了一下,刚好拍到之间的伤口处。死孩子微微感觉到了疼,又不敢表现出来,那表情憋得是相当喜庆。严大老板瞅见,立马起身把死孩子拉过来坐到他身边,轻轻地揉着她左肩附近,口里还不忘念叨几句:“你个死孩子,你就野吧你,这胳膊就不该给你留着。”
陶爸爸陶妈妈一听这话,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糁人。
只是谁都没注意到,严江舟起身时候微微弯曲的身子,仿佛承受着某种痛苦。
“咳,”陶爸爸咳嗽一声,开口道,“江舟啊,沐沐年纪还小,该让她多见见世面。你看就像这次这件事吧,总不能一直你在后面收拾摊子,她要学着自己处理。”陶爸这话说得可真够艺术。听着是在数落自家女儿的不是,其实言外之意很明显嘛,那就是“我女儿看上你不过是因为接触的人少,现在我要带她去蓝天白云下多接触世界去,你快闪边去吧!”当然还顺便又指出严大老板自己的破摊子收拾不好,害得他闺女遭殃的问题。
陶妈妈见自己女儿跟个外人之间比跟她还要亲密,不免有些上火:“江舟,我们跟沐沐分开这么多年了,之前是因为实验室的工作太忙,怕在国外撒手不管容易学坏,否则这老爷子就算态度再强硬,我们这当爹当妈的怎么会愿意跟自己孩子分开?现在既然沐沐在国外待不平静,跟我们去美国待几年也好。”
严江舟额上渗出小小的汗珠,语气却仍拿捏得非常到位:“嫂子,我说了,沐沐不会习惯国外的环境的。这孩子英语二十六个字母都分不清,到了国外你们工作一忙,没人陪她说话,她会憋坏的。这次发生的事是个意外,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网上那些言论,大可不必理会。真真假假的东西,大家也都图个一时之乐,事情平息之后,连我这个当事人的名字都会被人忘记,何况无辜牵连的人?”
身旁的陶小沐却重重地哼了一声。
陶爸爸语气也强硬起来:“江舟,沐沐还小,再加上生长环境,很多事都不懂。你看这孩子就是谁对她好,她就往人身上蹭。但你不能这么限制她去认识更多的人,她有权利去选择,而不是按照你划定的路子走下去。”
严江舟笑笑:“呵呵,这家伙,可没那么容易讨好。”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她后脑勺,“我做事情是喜欢算计好每一步,计算每一步的利得。可是沐沐从来不在这个范围内。你说你们这当爸当妈的都不会去规定她要走什么样的路,我又怎么会要求她按着我的计划成长呢?”
陶妈妈伸手欲把陶小沐给拉到身边:“既然江舟你也知道我们是她爸妈,这当爸妈的要把自己的孩子给带回去,有什么不可以?”
“沐沐十八岁了,她可以自己选择。”严江舟看起来却毫不担心,似乎吃定了陶小沐不会跟她爸妈去美国。
陶小沐站起来,歪着头打量着严江舟,啥话也不说。等到歪得脖子疼了,就换个方向继续歪。
“宝贝,你跟严叔叔说,过两天就跟爸妈回美国。”哪怕在国外生活了这么多年,陶妈妈还是没学会西方家长那奔放的思想,仍然觉得当爹当妈的完全可以合理插手自家孩子的事。
严老板一派淡定。
陶小沐终于被他毫不担心的样子惹急,也不管她爹妈都在身边,一时暴了粗口:“我操!老子最恨你这么自以为是的样子!”光暴粗口还不算啥,非得猛地踢了下桌子腿以示自己的气愤,“凭什么你干毛事都瞒着我?老子就不会害怕啊?你还骂我?你还不理我?连个屁电话都不打给我!凭毛啊?!不就是嫌我小P孩儿一个吗?我年纪小干你屁事!滚蛋!马不停蹄地都他妈滚蛋!”
陶小沐这么一通爆发下来,她爹她妈的脸那是比小麦地还要油绿绿。
“谁说老子二十六个字母认不全?!ABCDEFG!哪错了哪错了?!”
严江舟黑着脸,额上汗更多:“死孩子,你也就认识这七个。”
“搞P!老子还认识H,HHHHHH!老子还有□□漫!”
“我上次不是给你收了吗?你又从哪儿弄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是严大老板的淡定却让陶小沐觉得更加刺眼,怒火更盛。
陶小沐大口喘了几口气,恨恨开口:“我要回美国!老子明天就走!老子有爹有妈,不受你的欺负!”
此话一出,严江舟脸色变得蜡黄蜡黄:“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要跟我爸我妈住在一起,回美国,去学英语!”
“你个死孩子。”严江舟站起身来。
可是陶小沐却在他伸手的时候向后退了一步:“我才不是开玩笑,我是说真的。”
严江舟死死地盯着她。他养了她四年,任何微小的习惯都了如指掌,又怎么分辨不出她哪句真哪句假呢?他疲倦地笑了一声,声音却仿佛一下子苍老下去:“陶小沐,你这家伙真是整不死我不会消停。”
严江舟刚向前迈出一步,身子就弯了下去。还好旁边就是桌子,他及时抓住了桌角,才没有倒在地上。
陶小沐的气焰全消,眼睁睁看着一向冷静的大家长倒下去,连毛孔都感到了一股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