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堆里的恋爱事件
作者:乐匆匆 | 分类:现言 | 字数:15.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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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不是结局的结局
市郊的小医院里, 陶小沐倚在手术室外的墙壁上低头抠着手指,不管谁要靠近,她都啥话不说往边儿上移。陶爸表面上不动声色, 心里却跟醋淹了一样酸。也不怪陶爸吃味儿, 这宝贝闺女才多大啊, 就被一个比他小了还不到十岁的老男人吃得死死的, 让他这个当爹的情何以堪啊?
严江舟倒下去得太过于突然, 所以才把死孩子直接吓蒙了。其实大老板也没染上啥恶疾,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阑尾炎。只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因为王予清的事,严老板忙得是没日没夜, 一忍再忍。好不容易事情有了转机,连去医院挂个吊瓶的时间都没有, 就马不停蹄赶到陶家, 结果那死孩子居然指着他的鼻子叫他马不停蹄地滚。连日的腹痛加气急攻心, 纵然是铁打的人也该倒下了。如今拖成了阑尾穿孔,也没什么奇怪的。
割除阑尾这手术, 甭管在哪个医院,几乎都可以算是最小的手术,人家医生啊护士啊早就不当回事儿了,说不定还有哪位高医能边跟着音乐起舞边磨刀霍霍向肚皮呢。市郊小医院不像市区的大医院,割个阑尾还得排队等手术台。一般小病挂个吊瓶开份药就成了, 真要是得了什么大病, 都奔大医院去了, 反正现在交通方便得很。所以平时这小医院里挺清静的。按理说就算是有人急诊, 也没道理引得医院里小护士们侧目, 实在是这次病患家属反应太奇特了。你说不就是割个可有可无的小阑尾么,咋就搞得好像这病人被推上了生死轮回台一样?尤其是那个小姑娘, 瞅瞅那一副“生无所恋”的表情,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是个妇产科的在进行以及搭桥手术呢。
严江舟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是醒着的,脸色仍是一片灰败,精神看起来比倒下去的时候还要糟糕。陶小沐趴在病房的门上,看着护士把大家长安置好,看着医生交待一些术后注意事项,一字一句把医生的话默记在心里,可就是不敢走上前半步。
陶爸内心的小醋瓶终于被打翻,恨铁不成钢道:“沐沐,就是割个阑尾,死不了。爸爸割的时候你当时可是连飞过去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啊。”
陶小沐死死地盯着病床,突然像炸了毛的小花豹一样,把病房里的她爸她妈还有她秦哥哥都推出去,力气那叫一个大。陶爸的火爆脾气上来,要不是外面秦和拦着,他老人家能直接跟里面躺着的跟他抢他前世情人的那个人玩命。
严江舟看着他家这头站在门边儿猛喘气的小豹子,无奈扯出一个笑容,说道:“沐沐,过来。”
陶小沐听话地走过去,只是怯怯地在离床五十多公分的停下,不敢再上前。要搁平时,这死小孩早就一头扑上去了。
严大老板低低叹了口气,稍稍侧身,伸手把她近:“这会儿知道老实了?之前在家里那股恨不得蹦桌子上去的劲儿哪去了?”
小P孩不好意思地低头抠指甲。
严江舟按了按太阳:“你个死孩子,挨刀子的是我,你怕什么怕?当初脑袋给我磕了那么大个坑,也没见你害怕。”
陶小沐委屈开口:“我皮厚嘛。”
“你个皮厚的死孩子走近点儿,让我抱抱。”
陶小沐扭扭捏捏挪到床边:“不好吧,乃刚刚被刀子戳完。”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大家长肚子上的纱布,皱着眉头说道:“叔叔,疼不疼?”
大家长哑然,摇头道:“你上次被刀子戳完疼不疼?”
死孩子还真认真地回忆了下,最后特认真地回答道:“我忘了呀,光想着跑人了。”
“沐沐,”严江舟语气突然正式地让陶小沐心脏一抽一抽地,“在家里说的话是不是真心话?你这死孩子,想让我不拿你当小孩子,你倒是给我干点着调的事。呵,大人会天天吵着涨零花钱,会嚷嚷着买这买那吗?你这家伙,整天想着翻身起义当大人,怎么现在不吱声了?沐沐,一直瞒着你是我的不对。是我自大了,没想到我们家沐沐会炸毛。”
见她不吱声,继续道:“沐沐,长不长大不是你说了算的。你就算现在三十八,也还是那个死孩子。我是男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当然要我来挡出去。不过你骂得对,我忘了你这个死孩子跟别的女的不一样,是个小皮猴儿。”
“叔叔……”
严江舟打断她,说道:“这非得让我一把老骨头了把心肝肺都掏出来,你是不是才能安心啊?你个死孩子,脑袋瓜儿里天天堆了些什么啊?你跟我说说要怎么着你才能把这心给放下,我就这么没有安全感啊?”
说这小P孩啥也不懂,实在是委屈了她。短短半年,死孩子爆发了两次,次次都是因为同一个问题。若不是这次又炸毛了,严江舟还不会意识到这家伙这么没有安全感。
陶小沐抓着严大老板的手,在他手心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画圈圈。严江舟闭上眼睛,心里衡量着某一个决定。他从来不觉得把这小P孩纳入自己羽翼下有什么问题,可是也许就她今天说的,他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自己决定的就是对她好的,却忘了这家伙也会抵触也会不满。
窗外一棵枝叶浓密的大树遮住了照进来的阳光,只是那知了声一声高过一声,叫得人在这个炎热的夏天,越来越烦躁。
陶小沐看到大家长嘴唇干干的,还有一些犯白,本想给他倒杯水,可是脑子里又想起刚才医生的话,手术当天禁食。很多时候死孩子跟同龄人相比,理解力确实挺悲摧的。她只听到了要禁食,却不知道那是手术前,术后进食流质能有啥问题啊?陶小沐手臂叠手臂趴在床上,探过身子,嘴唇贴上大家长的嘴唇,浅浅地啄着。
被陶小沐啄着的嘴唇缓缓拉出一个微小的弧度。严江舟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脑勺。那里曾经磕出过一个大口子,后来拆线后,看着那留了疤的伤口,比割他的肉还要让他难受。如今当时剃掉的头发慢慢长长,而他却养成了有事没事抚摸死孩子后脑勺的习惯。仿佛要用这样的方法一遍遍提醒自己,死小孩儿是因为他才受的伤。
严大老板把死孩子的移到自己的肩上,侧头亲亲她的小鼻子,哑声道:“沐沐,既然你愿意,就跟你爸妈去美国待两年吧。”
死孩子还小,有很多事等着她去经历,他确实不该一直这样把她绑在身边。
陶小沐头埋在他的颈窝里,闷闷地不吱声。
严江舟笑笑:“护照在家里书房抽屉里,让秦和带你回家去拿,签证下来还得一段时间。到了国外不要动不动就炸毛,虽然外国佬听不懂你一口一个老子,但是好歹要维护咱的形象。还有你那个匕首,一会儿把它那我这儿,那是切牛排的东西吗?用不惯刀叉就跟你爸妈说,让他们给你准备筷子。”
有人开始哭鼻子。严江舟抹掉她的眼泪鼻涕,说道:“沐沐,我在家里等你。什么时候觉得自己长大了,就回家,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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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大老板妥协得太快,快得连陶爸陶妈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既然他现在态度强硬,他们当然是乐见其成。陶小沐倒也没要死要活大哭大闹着不跟他们走,只是整天跟个斗败的公鸡似的,干啥都提不起精神。除了第一天半步不离地守在医院,后来却是半步都不靠近医院。窝在老宅葡萄藤下的吊床上,甭管那太阳有多毒,人家丝毫都不在意,没两天就晒成了个“诱人”的古铜肤色。
而严江舟也反常地不再出现。这病本来就不是啥大病,在医院里住了几天,便办了出院。倒是每天都会给他家这个死孩子打个电话,说说每天发生的事儿。
“喂喂,你这是干嘛?”本来站在门边削苹果的钱平安,见秦和拿着户口本往外走,开口拦住他,“还真要送小沐去美国啊?”
秦和不置可否,瞧见她手里已经削好的苹果,忍不住凑上去啃了一口。
钱美人一把把他推开,顺便赠送一个白眼:“又不是给你吃的,你倒是自觉。”
秦和看了看吊床上的陶小沐,笑道:“没事,沐沐不会嫌弃。”
钱平安瞥了眼秦和手里的证件,叹了口气。在这个世上,大概每一段感情都要经历一些波折。或许有时候距离这东西,真的是让彼此看清自己心意最好的灵丹妙药。
就像严老板。坦白说,钱平安很是佩服他能同意让陶小沐去美国。一直以来,钱平安觉得严江舟是那种控制欲特别强的人,而且还是那种明明是他捆住了人家,却让别人心甘情愿。本来嘛,人家当律师的,不知不觉把你卖了还得让你心甘情愿把他当大恩人。钱平安觉得,只要严江舟愿意,他有十种二十种方法让陶小沐乖乖留下来。可是现在他却什么都不做,任由陶爸陶妈把女儿往帝国主义资本家那里带。
想想这也没什么费解的。横在他们之间,不仅是年龄,还有阅历。陶小沐毕竟还小,没接触过社会。也许放手,是让她成长起来最好的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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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没了死孩子在身边的严大老板,一下子清闲了起来。律师工作早就不做了,近期的负面新闻慢慢淡化了,来远斋有人管着,现在就连死孩子都在准备飞过太平洋了,还有什么事轮到他去操心呢?
与死孩子分开的第二十一天,也是陶小沐要离开的日子。严江舟苦笑,这大使馆办理签证的速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快了?
他没去机场,一怕死孩子临时脑抽,见了他又要闹腾着不走了,二是怕他自己会先于她忍不住,不择手段把她留下。
他比谁都明白,分开,是最好的办法。
严江舟在这天回了他父母那儿。他妈听到他回来,直接拎着菜刀就从屋里出来,等了半天没见着儿子后面那条小尾巴,于是挥舞着菜刀问:“沐沐呢?”
严江舟一听这名字,心情更加不好,直接就忽视了他娘的话,绕过老人家就把自己摔到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
严老太太气得直接把菜刀拍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刚想开口骂几句,结果大儿子和大儿媳妇也在这天回了家。
一直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严老爷子,推推老花镜,开口道:“老婆子,没看到你儿子正在失恋吗?”
结果严老爷子这句话跟个炸弹一样埋在了严江舟心里,搞得他这心情甭提有多阴霾了。尤其是看到上个月还吵得直接摔锅砸碗的他哥和他嫂子在他面前大秀恩爱,想到死孩子现在已经在飞机上离他越来越远,更是不爽到了极点。
不爽到极点的严大老板在饭后陪严老太太搓麻将的时候,手气烂得直接创下新高,楞是半局都没赢,输得那叫一个惨烈。
严江森看到他弟扔出来一个二条,连忙抓住,脸上笑开了花:“嘿,糊了!江舟啊,就算你知道你哥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也不用这么救济吧?”
“我就说只要小沐不在,江舟这手气铁定背到家。哎哎?严江森!你踩我干嘛?”
严江森狠狠瞪了眼还在云里雾里的他媳妇,转头看到他弟的脸色更烂了。
“妈,时间不早了,咱还是收摊子吧?”严江森对垒长城的严老太太说道。瞧他弟这副典型的失恋样儿,还是早撤比较好。
严老太太开口道:“接着来,什么时候你弟弟开始赢了就什么时候撤。”
严家老大心里泪奔,弟弟失恋,不带这么折腾他这个当哥的。看他这精神头,指望他今天能赢牌,不如指望陨石马上撞地球。
结果可想而知,几圈下来,严大老板俨然成了新一代杯具。在其他三家都故意给他放水的状态下,还能坚持不懈圈圈溃败,不可谓不是新一代的神话。
严老太太难得没上来火爆脾气,淡定地看着她小儿子一轮输过一轮。
“老头子,我听着有人敲门,你去看看。”还不忘指挥着严老爷子去干活。
“我就说你耳背了你还不信,这时候能有什么人来?”嘴上虽然这么说,严老爷子还是起身去开门。
“江舟啊,他明显要吃二饼,你还打这牌做什么?”连他大嫂都忍不住提醒这个不在状态的小叔子。
“兄友弟恭啊,江舟见他哥混得不好,变相地帮忙啊。”严江森打趣道,“啧啧,瞧瞧,今天还真是没白来,这都赢多少了啊。”
严江舟板着脸,丝毫不在意他今天输了一张张的红票子。
“哇靠!敢赢我家的钱?吐出来吐出来,都吐出来咩!”一个人影扑到严江舟身上,熟悉得让严江舟瞬间僵住。
“哼哼,有我陶沐在,一个子儿也不能让你卷走!乃是大叔叔也不行!”
严江舟把扑到他腿上摆弄着面前的麻将的那家伙的身子转过来,面对着他:“你不是在飞机上?”
陶小沐在他怀里扭啊扭,直到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然后哼唧两声,转过身子继续摆弄面前的长城:“我放他们鸽子鸟!”
“陶小沐!”大家长声音里有些微愠。
陶小沐想了想,又转过去,搂住大家长的脖子,趴在他身上咬耳朵:“叔叔,管它长不长大,我以后就赖你身上了。”
严江舟脸上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亲亲她的小耳朵,说道:“不乱吃醋了?”
小P孩儿不好意思地学猪哼唧两声。
“叔叔,我们要把输掉的钱翻倍赚回来!”
“好!”
……
“我X!又是自摸!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严江森!你会不会打牌?再输一次这个月就去喝西北风吧!”
“老婆,不怪我,那两个人手气好得太让人发指了。赶紧地撤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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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去秋走冬又来,时间不停地走,每个人的故事也都在继续着。
陶小沐一如既往地人前卖乖人后耍泼,隔三差五被严大老板体罚一翻。据说床单滚得是越来越艺术了。不过谁清楚呢,这么隐私的房事儿。
秦和向钱美人求了婚,万没想到居然在未来丈母娘那儿碰了壁。
流氓周开始带本科班,课上得是鸡飞狗跳。最诡异的是陶小沐居然有次看到他从那个坏蛋杜忍的车上跳下来。
苏爱辞了工作,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而方正初在这一年毕了业留了校,闪电般地结了婚,却又闪电般地离了婚。
……
爱情嘛,就是这么一回事儿,谁又能白纸黑字地整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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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结